柳净瓶不安地埋怨:“得意地太早了吧?谁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前边的争论越来越激烈,争论的群体也不止一处了。
吴顺愤懑表态:“俩人都不是怂!一个不顺ิ应潮流、负隅顽抗,另一个没有头脑,做事不计后果。俩人都是给文化大革命抹黑!只是咱班有人--ๅ----ๅ哼!”
马碎牛猛然坐了起来。他惊异地看着秃子,继而去看赵俊良,两人仿佛都受到了某种启示ิ。
最具权威的猜测是:他们是党派来的。
赵俊良压低声音说:“不要着急。他们现在正寒暄呢,啥也不会说。我猜下一节课他们就要召开校领导扩大会议,阐明来校的目的;那时再叫秃子去打听。”马碎牛点头称是。
“我建议上午上文化课,下午集中时间搞大批判——只是建议,还是想听听同学们的意见。”
“难道就让修正主ว义แ教育路线继续在六中横行下去吗?”
“把你那儿强奸了?让大家看看!”
女生们羞的面红耳赤,转身就往外跑。男生们怪嘻嘻地笑着一拥而上,挟裹着吴顺踉踉跄跄地后退,一眨眼就转移到เ了旁边。一时间,食指乱点、吐沫星子纷飞,各种污言垢语在六中的上空空前地响亮了起来。乱ກ哄哄的吵叫声迅速升级为漫骂,人们不去辩理,只是热衷于能ม在学校里声嘶力竭地大叫几声,追求的是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和尽情发泄灵魂上的兽欲,把憋闷了几年的野性放肆地宣泄一番๘。“联合造反宣言”被晾在一边,马碎牛也被晾在一边,一直在挽袖子、作势随时准备动手的秃子更被晾到了一边。
踏进教室门后,马碎牛立刻就感受到เ了一种火热的情绪、一种冲动,一种只有热血青年才能ม迸发出来的激情。这里人人情绪高涨、个ฐ个摩拳擦掌,整个教室颇似一个ฐ大熔炉;他觉得,五四运动中的青年也不过如此。
水平侧着身子笑眯眯地说着什么,谢凯就一个劲地点头。看见他们进来,水平眼睛一亮,说:“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商量着去见你们呢。看来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坐、快坐。”周围那些热情的同学就纷纷让出自己้的座位。
马碎牛兴奋地像喝醉了酒。他懒得去抄报纸、莫名其妙地批判什么三家村。他一边拿眼睛瞅着学校的领导,一边留แ意起报纸、电台上针对某些高级领导的批判文章。要不是身边坐着个文静可爱的柳净瓶,他绝不会乖๔乖地坐在教室,听赵俊良读报,按照ั学校的安排去学习什么阶级斗争的理论。他想行动,想和同学们一起轰轰烈烈地行动起来;却不知道咋样入手。他想像北京城里那些中学揪斗ç一二把手那样把六中ณ的张书记和钱校长也揪出来批斗,却苦于不知道咋样去“揪”、咋样去“斗”和以什么理由去揪斗他们。
他要走到别人前头,他要第一个打破六中这死气沉沉的局面。他要做个样子给这些小绵羊看。虽然他也知道,抢先做了文化大革命的急先锋,那ว他很可能就是这些小绵羊出人头地的垫脚๐石。侥幸成功,他们会突然扑上去抢夺胜利果实,甚至会连自己้也吃掉;但要是不慎犯了错误——或者是彻底失败——他们就会以先知先觉的面孔出现去收拾残局。马碎牛知道自己的弱点,他没有他们那么好的耐性,况且跟在别人后边造反,也决不是他马碎牛心甘情愿的;他顾不了那么เ多了,他要立即行动。
蒋老师并没有责怪马碎牛不敬,也回避了马碎牛提出的问题。他似乎ๆ担心着什么,胆怯地看了一眼窗外,这才摆出师长的架子,喝止道:“坐下!认真对待大批判运动!这是考验你政治觉悟的时候。”
马碎牛不给蒋老师说话的机会,他旁้若无人地隔着两排桌子高声对秃子说:“秃子,我欠下蒋委员长一篇批判ศ稿,你写。”
奶奶只吃了五六个ฐ饺子就说饱了;爷爷也只吃了十来个就放下了筷子,他喝了一大碗饺子汤,笑眯眯地说:“原汤化原食。”但赵俊良已经无法喝下原汤了,可他并不觉得原食难以消เ化。叔叔和婶婶也吃的不多,但是他们带来的一儿一女却和赵俊良拼着吃。只要赵俊良敢于夹起下一个饺子,他姐弟俩就会鹅一样伸长脖子强行咽下尚未完全咀嚼到位的饺子,然后迅速出手分别夹起一个ฐ,塞到เ嘴里或是先放进自己้面前的醋碟儿里占着。
赵俊良不问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想到了“草民”这个词,因而深感无奈。
三虎也不甘受辱,张口讥刺:“这地方แ是你能来的?先把书本弄懂再说。”
马碎牛看闹的差ๆ不多了,喝道:“你俩下来。没看见那ว些顶天立地的文人都等着上台呢。”
秃子一个空翻站在台下,喝彩声震耳欲聋。三虎作势空翻,动作完成一半,腰一扭,做着鬼脸,快步从椅子上走了下来。惹得台下一片哗笑。
水平笑嘻嘻缓步上台。面对敬佩疑惑的目光,她连连摆手,说:“我不是辩手,嘴笨。我只想提一个ฐ建议:为了辩论有序进行,这里实行车轮战。所有上台展示自己观点的人,凡在对方แ诘问下沉默十秒钟็无言以对的,判负;其他人可以接着上台辩论。”台下齐声叫好。
马碎牛问道:“谁是裁判?”
水平说:“这里每个人都是裁判。谁要死缠烂打大家就把他轰下去。”
秃子理直气壮地质问:“十秒?个个都穷的要怂没蛋,谁又有表?!”
“不难。你放慢速度从一数到十就行。”水平笑嘻嘻地下去了。
台下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勃勃躁动,人人都期待着这场有关血统的大辩论,人人都希望解开自己的心结。除此之外,也不乏借此炫耀学识、或出人头地、企图一鸣惊人的野心家。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率先上台发言的是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石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