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行人稀疏的时候,少年以笛轻击桥栏作节,唱起了歌: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苏重深笑道:“江公子是不虚此行,可是有的人却是对来沧州悔之极矣了吧。”
柳鸣沉默不答,孙振衣忽然道:“或许是和顾ุ家有关吧。”
说话间第三声巨响已至,这一次响声最大,石室顶ะ上裂开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碎石泥土纷纷而下,那口子下站着的人赶忙躲避,眼见一块碎石就要砸中受重伤的柳鸣,忽然黄影一闪,却是龙千雨将柳鸣轻飘飘的提起,掠开数尺又放下。
龙千雨不再理他,仰头去看那屋顶ะ上的口子,隐约看见口子外的地面上黑压压的似站了不少人。
呛的一声,彭云烈的刀已经出鞘。
少年没有犹豫,点点头道:“不错,可是我并不想杀你们。”
彭云烈淡淡一笑,举步当先走入了那洞口,剩ທ下九人顺ิ次弯腰进洞,洞身狭长,容不得两人并肩。在黑漆漆的甬道里走出十几步后,最前面的彭云烈突然讶道:“有岔道,前面路分了三条。”
褚仲乐似笑非笑道:“传闻说流光阁在天色亮起时便会消失不见,孙掌柜不怕走错了路,耽误要事么เ?”
至此孙振衣已说了半天七年前的旧事,可仍然没说到七雨楼几人不知道的事,但若刻意催促,苏重深等人势必会听不明白,是以李叶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无可奈何。
孙振衣淡淡一笑,说道:“我好心还是歹意想来是瞒不过李兄的,那日我话刚出口,李兄便问我:‘却不知这天径和地径,哪个好走些?’我当时老老实实答道:‘天径需得翻越山岭,如此雪天里行路颇为艰难;地径乃是一条地下的狭长甬道,虽然不受风雪崎岖之ใ苦,但传言甬道里机关密布,也不好走。’
苏凌没料到孙振衣真的说了出来,愕然接道:“在济南何处?”
孙振衣笑着截道:“怎么,你去过那里?”
林还仙看了一会,点头道:“不错,以莫送寒现在走的步法方位,的确可以照应到เ七雨楼其他三人;想不到เ孙前辈不通武功,却对场上情势看得如此透彻。”
苏凌以一敌二,仍旧未落下风,他长袖飘舞飞荡,在郑飞虎与文九翼的刀光间游走,带起一阵阵袖风,宛如惊鸿;郑飞虎左臂伤势未愈,紫金八卦刀长四尺,刀刃厚重,他亟待给钱盛报仇,刀劲鼓舞,连使之ใ下牵动左ุ肩,隐隐作痛;而文九翼用的是和大伤老人一样的双刀,他刀法诡谲阴狠,可是攻少守多,似留有不少余力。
众人听了张龙阳直白的言语后神色各异,大都以为ฦ张龙阳实是喜欢上了龙瑶;只有柳鸣知道张龙阳耿直善良,说担心龙瑶伤势,那便是担心她的伤势。
龙千雨笑道:“你看出不同也不足为奇,孙振衣当初未破解那机关图纸,曾费尽心机去偷学唐门的机关之ใ术。”
郑飞虎心头剧ຕ震,忍不住又看向地窖角落,就在这一瞬里,郑飞虎只觉王非搭在自己肩头的左ุ手向下一沉,一股诡秘的内劲入体,自己้右半身顿ู时酸麻无力!
转瞬间龙千雨又正面攻到,钱盛挥手架住龙千雨双掌,只觉龙千雨内劲虚浮,显是七星散功丸之毒未去;钱盛当即杀招尽出,想先击倒龙千雨,以脱腹背受敌的苦境,哪知蓦然间自己้背心中的那掌的掌劲作,一股诡秘的劲道牵引着自己内力在全身经脉ำ里疾乱ກ游走,一时间钱盛竟然力不得!
青衫人眨眨眼,轻叹道:“他还是穿一身白衣么?”
莫送寒几人置若罔闻,只看着空念大师;空念大师双手合十肃立,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声音温和慈悲,却震得曲七双耳嗡嗡鸣响,曲七仰头一看,屋顶上许多灰尘扑簌簌落下。
白衣人蓦然哈哈大笑:“你这说话的口气,才真的不像你了。”
这话一出,白衣人摇晃的身影凝住了,柳鸣只觉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龙瑶也是内息一乱,伤口竟似要重新า崩裂。
孙振衣纵声长笑道:“莫听这人胡言乱语,有客前来,岂能ม无酒?”
周羡鱼自孙振衣开口起便牢牢盯住躺在地上的白衣人;白衣人鼾声阵阵。
那白衣公子声音清雅:“在下七雨楼莫送寒,携同兄弟七人,来此地身负大事,诸位若是方แ便,还请远离此间为好。”
褚仲乐等人心下恍然,七雨楼的楼ä主ว身份一直成迷,原来却是昔年叛离武当的“飞鹤剑”莫玉清
然而他却不幸言中ณ。过了片刻๑。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在酒馆门前止住。然后是悉悉索索的栓马声,随即又听到一个ฐ声音说:“咱这十二人只有十一匹马,眼下这里正拴着九匹,正好夺来充数,剩下八匹剁了烤马肉,岂不妙哉”
那匪书生径自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姓吴名袖,风雪长夜,途径此地,借些盘缠花用,叨扰了。”此时那ว些盗匪已๐将酒楼剩下的桌椅占满,还挤挤嚷嚷的站着几个。
任冰然好奇道:“你还懂这些?”
杜星言道:“师父教过一些;对了,任姑娘,你说你是七雨楼的死对头,这是什么意思?”
任冰然随口道:“死对头么เ,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只要七雨楼还在一天,我便会和他们为敌,除非我死了。”
杜星言诧异道:“不知姑娘为何对七雨楼如此恨之ใ入骨?”刚问出口,他便看到这个笑嘻嘻的小姑娘神情黯了一瞬,可她只眨了眨眼,便又笑道:“这还用问,因为他们是坏人呀;杜公子,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何聚在柳家门口,却又不进去?”
杜星言心说世上的坏人成千上万,你单单死揪着七雨楼不放自然大有内情,只是你既不愿说,那便算了,于是只道:“莫非他们是想等夜深人静后方便行事么เ?”
任冰然摇头道:“这只是其一,他们是午后来到เ柳宅门前的,那个下棋的老头谎称自己้是柳成林故交好友,进柳家探听到柳成林一早就出城访友,家人也不知他去到何处,只说他要到เ夜里才归,于是他们等在这里,只消柳成林回来,便可将柳家一门一网打尽。”
杜星言沉吟道:“原来如此,我本来想去拜访一下柳成林,请教一些事情,既然他没在家中,那我也不必去了;不过据我所知,柳成林的独子柳鸣正在峨眉山学剑,要说将柳家一门一网打尽,恐怕七雨楼还得去一趟峨眉山。”
任冰然哂道:“你好笨,拿住了柳成林,还怕柳鸣不就范么?杜公子你看那边,有两个下棋的人,两ä个喝茶的人,还有一人正在纳凉,这便是七雨楼这次派来的杀手了,依照七雨楼惯例,每次行动都是只一名武功较高的人带着几个好手;杜公子和我连手的话,一定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杜星言苦笑道:“在下不是高手,甚至也算不上好手,就不拖累姑娘了,我这便离开济南城;在下奉劝姑娘,还是莫要招惹七雨楼为好。”
说完杜星言转身便走,忽听任冰然小声道:“柳鸣柳公子,你学剑回来了!”
杜星言闻言一惊,四下看去,月色下哪里有柳鸣的身影,不由得愣住。
任冰然嘻嘻一笑,道:“杜公子,你只管离去,只消เ你走出七步,我便将方แ才那ว句话冲着你大声喊出来,你想那ว七雨楼的人听到还会让你走么,到时候你且和他们分辩去吧。”
杜星言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心里叫苦:七雨楼ä的这几人未必识得柳鸣,自己和柳鸣年龄相仿,又带着剑,若这少女乱喊出口,只怕他们八成会信,到时候如何分辩得清?当即苦笑道:“任姑娘,我和你素昧平生,和七雨楼也是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连累于我?”
任冰然正色道:“柳家一门武艺稀松,七雨楼恃强凌弱,我辈侠义道上的英雄好汉既然撞见,自当拔刀相助。”
杜星言见她小小姑娘满口侠义,可脸上稚气尚存,不由得心里暗暗好笑,只听那任冰然继续道:“你如不敢和七雨楼为敌,又怕我喊叫,大可将我点住穴道,我便叫不出声。”
杜星言暗忖自己้身无内力,点穴是万万做不到的,若在这和这少女打将起来,被七雨楼的人看在眼里,岂不更显可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任冰然得意洋洋道:“杜公子,我先前说了,看你眼里的神采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奇心挺强的人,如今七雨楼ä在这里大行阴谋诡计,你如何忍得住坐视不理?只要你愿意和我连手,我们定然能力挫七雨楼,毫无损。”
杜星言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不知姑娘有何妙计,能ม身无损伤地力克七雨楼ä杀手?”
任冰然道:“这个先不能说,眼下我们就看着他们七雨楼的动向即可,等到月到中天,他们久等柳成林不来,我估摸着他们就要进柳宅行凶拿人了。”
杜星言闻言讶然:“姑娘的意思是说,柳成林今夜不会回来了么?”
任冰然理所当然道:“废话,今天一早时候,我便拦住了柳成林,告诉他七雨楼ä要对他柳家不利ำ,劝他远走规避,可他牵挂家人,说什么也要回来,我便点了他穴道,将他安置在一处客栈里了,所以七雨楼的人就是等到เ三更,也等不来他。”
杜星言被抢白得大感冤屈,心说你拦住了柳成林,又没告诉过我,我如何能猜得到เ,你还一副理当如此的口气;但他不好意思与姑娘家斗ç嘴,只好闷声闷气地道:“任姑娘你能轻而易举地制ๆ住柳成林,武艺已算不低了。”
任冰然露出略๓带稚气却又高深莫测的笑容:“好说好说,所以杜公子你跟我一起,也不必担心害怕,先前我提着花篮在树下卖花,瞥见那五个杀手中,只有下棋的那个ฐ老者看起来神完气足、眼中ณ精光隐隐,应当便是这五人中领头的,其他人武艺都马马虎虎的很,只消对付了那ว老者,一切就不在话下。”
杜星言没精打采地道:“姑娘是说,我们是要陪着他们等到三更天么เ,等他们要动手了再作计较?”
任冰然一脸喜色地点点头。
杜星言讶道:“此时距三更还有不短的时辰,在这里枯等实是一件苦事,为何姑娘你却脸带喜色?”
任冰然大摇其头:“此言差ๆ矣,你想呀,他们七雨楼的人在这里空等半天,却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白白耗费时辰,因为柳成林根本不会回来,他们若是知道了,岂不会为自己的愚蠢行径气炸了心肺?”
杜星言道:“这个ฐ……我们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在这空耗么?”
任冰然皱了皱眉,似觉得杜星言这人是一块不开窍的朽木:“他们是在犯傻,我们是在看他们犯傻,两者岂能一样?”
峨眉山。
柳鸣默默看着林还仙收拾碗筷盘盏,一时也插不上手帮忙,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林还仙道:“柳鸣,若剑法上没什么เ疑问,你这便回去吧。”
柳鸣应了声是,转身去开门,这时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来人出家人打扮,却是林还仙的师姐之一。
柳鸣一愣,忙躬身行礼,林还仙眼光微变,道:“梳清师姐,你怎么来了?”
梳清看也不看柳鸣,只盯着林还仙的双颊,看了片刻觉林还仙脸色如常后,梳清悻悻道:“怎么,师姐来看看师妹不行么?”
林还仙道:“有劳师姐牵挂,还仙受之ใ有愧。”
梳清一时没有接话,目光在林还仙和柳鸣之间来回移动,直把柳鸣看得心里慌,可林还仙依旧神情镇静,直视着梳清双眸。
梳清忽然笑道:“原来你心中有愧,那也不错,你违背峨眉清规,原该是有愧的。”
林还仙一怔,声音微微提高:“请教师姐,还仙违背了哪一条清规?”
梳清冷哼一声,道:“你违背了哪一条,你自己心里清楚,恐怕你徒儿也清楚。”
林还仙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师姐说的什么เ,师妹听不懂ฦ,也不清楚。”
梳清笑道:“听不懂ฦ么,我问你,我们峨眉门规第七戒是什么เ?”
林还仙闻言身子一晃,颤声道:“你……你……”却说不下去。
柳鸣心里一沉,峨眉门规戒律他背得极熟,第七戒乃是“严å戒行止放荡、通奸苟且”,他赶忙开口道:“梳清师伯,你不要误会我师父,师父她……”
林还仙慕然道:“住口!柳鸣,你出去。”
柳鸣一愣,只见林还仙双目微红,他无法可想,推门出去,掩门时兀自听到เ梳清的连连冷笑。
柳鸣心思烦乱ກ,迷迷糊糊的朝着山腰自己的居处走去,走出数十步后,忽听背后有人喊:“柳师侄,柳师侄!”
柳鸣回头看去,却是镜风师太的大弟子梳真,柳鸣忙行礼道:“梳真师伯,有什么事么?”
梳真道:“掌门召见你,你去金顶ะ聆月庵吧,莫要让掌门师尊久等。”
柳鸣闻言一惊,惶然应了,就快步向峰顶走去,待到了聆月庵,已有接引弟子等候,当即领ๆ着他前去镜风师太清修之所,示意柳鸣进门。
柳鸣上前一步,刚要敲门,门里传来声音:“孩子,你进来吧。”
柳鸣心下惴惴,推门而入。
只见不大的屋内一有一张矮榻,几个蒲团,镜风师太年约四旬,模样清瘦,正端坐在一方แ蒲团上;柳鸣在另一蒲团上跪好,恭谨道:“柳鸣见过掌门师太。”
镜风师太闻言淡淡道:“孩子,你有什么เ问题,要问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