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不认得路。”尚悲云走过来坐下,转头看看洛小丁,“方才元宵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洛小丁点头:“大师兄说的是,师父那一关先就过不了。”说着话站起身来,歉然道,“我也该回去了……师父那里还等着我回话。”
李玄矶将手上的册子往桌上一丢,正色道:“凡事都要问清,似是而非怎么成?先去查清楚了再说。”他这么一说,陈经反而糊涂起来,越不敢确信,慌忙告退出来,疾疾地奔去问阴阳,查历书了。
李玄矶没有作声,在书案上来回翻找,找了半晌,才从高高摞着的文书中抽出一本帐册来看,一边看一边道:“他们师兄弟难得见上一面,就让他俩聚一聚罢。”他坐在那ว里看了一阵,心思不宁,再看不下去,于是便吩咐秦管家准备午饭。
洛小丁结结巴巴道:“我……我,真的是去看书。”
李玄矶见她不说话,一张脸孔全无血色,眼中蕴满悲伤绝望之色,不由á得又恨又怜,闭目长长叹了口气,生生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对她摆手道:“你既ຂ说是真,我便暂且信你一回,你先回去罢。”语声中满含倦意,竟像是疲累已๐极。
洛小丁探头朝前厅门口望了一望,那里并没有动静,师父似乎还未起来。她心中ณ一松,抬腿跨过廊杆,几步便跑了过去。
尚悲云长眉飞扬,眼中笑意灼灼,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半晌,笑道:“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是受了伤的人?”说着话顺ิ手便在她左边肩膀上一推,转头对霍元宵道,“你看你看,精神得很哪!”
洛小丁心头又苦又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伸手拿过榻边放着的棉袍穿好。
帷帐忽地被拉了开来,洛小丁看见一个ฐ戴着黄铜面具的银衣男ç子走了进来,黑黢黢的眼孔中有光芒闪过,阴沉而锐利,洛小丁心头一悸,一时之ใ间竟有些转不过神来。
她的脸紧ู紧贴在那ว人背上,隔着衣服,她闻到淡淡的苦香,于是模模糊糊想到เ六年前的某个ฐ夜晚,那ว个晚上她被师父背上了浮云城,那时闻到เ的也是这种清苦的香气。
“师父……”洛小丁觉得冷,想要缩成一团却又不能ม,身子便控制ๆ不住地颤抖,“我很冷!”
左金鹏闻得此言,更是有恃无恐,指着车内道:“不知车内还有何人?”
左金鹏一脸狐疑ທ之ใ色地看着洛小丁,心里觉得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催马绕到马车另一边,撩起车帘ຈ往车厢里看了一看,见里面除了被褥绒毯,再无他物,这才作罢,拱手朝李玄矶道:“实在对不住,我奉王爷令捉拿逃犯,总要做做样子看一看,请李城主见谅!”
他拍去身上灰尘,在盆里洗了洗手,动手解开肋下衣带,褪了左边的衣袖在烛光下察看,这才看见肩膀那里乌青的一片,他伸手摁了一摁,立时痛得抖了两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变暗了的肌肤中ณ隐隐有三个亮点。
洛小丁开了门道:“师父恐怕睡了……”
风竹冷接了字画,眼光却并不移开,若有所思盯着洛小丁身上那ว件新า袍子看。洛小丁被他这么看着,不免心虚起来,正局促不安,却听风竹冷道:“这袍子你今日头一次穿?”洛小丁讪讪地笑:“王爷送的大礼,平日舍不得穿……”
洛小丁心头突地跳了一跳,便有些惴惴不安,不住地往窗外看。风竹冷大感意外,问道:“李城主来了么เ?”
李玄矶一出声,眼底自然而然便有了一丝机锋,洛小丁心头咚地一声,到เ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支吾了半晌才道,“大师兄那里这阵子忙,我是不是过去帮把手?”
“你大师兄那里人手够用,你去了,人家反而要分出人手来照应你……”李玄矶抬眼望住她,眸光渐冷,“你也这么เ大了,怎么凡事都要人来提点?越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你越是要赶着去凑热闹。”
洛小丁脸色白了一白,师父的话就像一记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脸上,令她再抬不起头来,她难堪不已,正觉无地自容,恰好小郭领着裁缝进来,这才替她解了围。
裁缝姓白,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平日常来取松院,与这里的人都是相熟ງ的,朝李玄矶、洛小丁行礼问好毕,便拿了量具替洛小丁量尺寸,李玄矶在旁้道:“这两身衣裳๙要做的喜气些……”裁缝自然惟命是从,又连连夸三公子俊俏。
洛小丁素日被人夸惯了的,听着也不觉怎样,只笑而已,李玄矶的面色却渐渐阴沉下来,洛小丁见师父脸色不对,再不敢笑,慌忙绷起脸来。
那裁é缝也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止了声。
待那裁é缝量完出去,李玄矶脸上仍是阴云密布,洛小丁哪还敢将昨日私自外出之ใ事讲与他听,慌忙告退出去了。
七日转瞬即过,很快便到เ了尚悲云大婚这一日。二师兄阙金寒因脱不开身,无法参加尚悲云的婚礼,只托人送了贺礼回来。
偏巧ู那日洛小丁的新衣迟迟没有送来,之ใ前师父又有嘱咐,她便只有在房中等着,隐隐听得逐云阁那ว边鞭炮锣鼓声齐鸣,热闹非凡。洛小丁虽是着急,却也无奈,只是想:“我这个时候还不去,大师兄只怕不高兴。”
好不容易等到衣服送来,换好衣服出门,却已经到เ了正午。到那里时,只见院内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她去得晚,自然便错过了之前的各种仪式,进门时,尚悲云已同蒙着盖头的霍元宵在喜堂里行交拜礼。
李玄矶收的三个弟子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因没有父母双亲,便只有霍师伯同霍婶代做高堂,江湖人并不太拘于俗礼ึ,况且两家靠得近,索性便将喜筵摆在了一处。一对新า人向二老敬了酒,而后伏地跪拜,两个老人脸上乐开了花。
洛小丁朝喜堂中望了几眼,只望到两人的背影,她在门口站了一站,旁边有小厮过来招呼,她便随小厮去了席间,自去寻了个空位坐下。
过了一阵,听到里面哗然之ใ声大作,又是笑声又是起哄声,想来是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去了。喜筵这时才算开场,设的是流水席,洛小丁那桌不多时便已坐满,都是各院主ว事的弟子,算是出众的,有几个ฐ还认识,只不大熟,一桌人说笑了几句,便开始动筷,期间自免不了杯来杯往,也有给洛小丁敬酒的,她便推说不胜酒力不肯饮下。
那ว些弟子也知洛小丁是城主的弟子,地位比他们高上一层,面上虽不好看,却也只是说上几句酸话便罢,并不太为难她。吃了一阵,尚悲云从里面出来挨桌敬酒,不多时便到了洛小丁这桌,穿着喜服的大师兄更显俊逸,整个人神采飞扬,因喝多了酒,脸上透出红来。
这一桌都是年轻人,尚悲云负责城中兵事操练,与这些人来往颇多,都是极熟ງ的,便挨个儿敬了过来,轮到เ洛小丁时,洛小丁便有些慌,她怕酒后失仪,向来自律,于酒是一滴都不肯沾的。见她磨磨蹭蹭不肯动,旁้边的师兄弟再也看不过眼,都开始起哄,纷纷嚷道:“大师兄大喜的日子,这杯酒三公子无论如何都要喝了。”
洛小丁心知这时候再也躲不过去,只好举起面前酒杯,向尚悲云道:“祝大师兄同元宵姐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尚悲云点头微笑,仰头一口将杯中酒喝干,笑道:“多谢师弟,什么时候请大师兄喝你的喜酒?”这话却分明有些醉意了。
洛小丁心里苦笑,她如今这身份,男不男ç女不女,成婚?这些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能安安稳稳度日便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尚悲云哪里知道她这些心思,只一个劲催她喝酒,说道:“我知道你喝不得酒,但今日是师兄大喜的日子,你好歹喝一杯。”
尚悲云的话在情理之ใ中,今日是他大喜,本当自己敬他,这一杯酒实在该喝,洛小丁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将酒喝下,那酒甚烈,入口辛辣,火辣辣地从喉咙直烫到เ肚里,她好一阵都喘不过气来,只觉酒劲直往脑แ门心上冲,迷迷糊糊间只听众人大声叫好,吵嚷道:“再来一杯,要三杯才成……”
大家伙吵得热闹,洛小丁却大觉头疼,眼见尚悲云又往杯中斟ต酒,却也不好阻止,干着急没办法,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见小郭过来,拉了她道:“城主ว叫你过去,有话跟你说呢。”她正求之不得,慌忙对尚悲云道:“师父叫我,我先过去一下。”
尚悲云道:“先喝了酒再走……”
小郭插口道:“城主ว说,三公子从未饮酒,今日大公子大婚,破例喝了一杯,已足够了。”
这话一出,余人再不敢多嘴,尚悲云本来喝得有些迷糊,听小郭如此说,酒便醒了几分,眼见小郭同洛小丁离席,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李玄矶见三人过来,便向同桌的人告了罪,先行退了席,领着三人走到偏厅,这才对尚悲云道:“你大师伯那ว里还设着宴,我这就带小丁过去,秦管家我留在你这边,有什么事他都能应付,你只管将客人招呼好了。”
尚悲云也知师父为难,自然一一答应。
李玄矶又道:“小丁素า不饮酒,你难道忘了?还听人撺掇,逼她喝酒。后面还有几杯?我都替她喝了……”
这话大有怪责之意,尚悲云这酒霎时醒了大半,讪讪地道:“我喝糊涂了,一时就忘了形。”
李玄矶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少喝一点,别只顾着高兴,冷落了元宵。”
尚悲云脸上微有赧色,忙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李玄矶再不多话,又去同霍不修打了招呼,这才带了洛小丁出了院门,等到了院门外,李玄矶才问洛小丁:“你觉得怎样?”
洛小丁道:“只一杯,似乎没觉得有什么……”
李玄矶道:“这就好,你大师伯那里不去总是不好,昨日九王爷来,一直也在问你……”这时小厮赶了马车过来,两人坐上马车径直往裴玄义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