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嚼着青菜,海萍的眼睛边瞪了起来。她忍不住拿起报纸指给对面的小吴看,大声念着:“你听听这位大爷的肺腑之言:‘群众有个误解,认为房地产商造别墅赚大钱。其实造别ี墅承担的风险要比造经济适用房高。因为所谓的别ี墅有容积率和绿化率的限制,这从某种意义上讲,就不能把别墅排列得太密,否则也不会有客户前来购买。而且投资别墅工ื程,往往投资大,收效慢,一幢别墅从个体上看好像很贵,几百万上千万,从占地来说,并不如经济房的收益。同样的面积,经济房可以卖几十层楼的上百套,所以,开商投资别墅,还是需要魄力和眼光的。’等等,他说的这段话我怎么เ越听越糊涂,感觉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เ一批人努力学做活雷锋,本着亏本的精神,宁愿给富翁锦上添花,不愿意给百姓雪中ณ送炭?‘为人民服务’这句话要改了,要改成‘为先富裕起来的人民服务’。现在的报纸,整个ฐ一派胡言!”
“早买也对啊!纵观历史,房子什么เ时候有跌过。从解放时候的一套租金几毛,到现在,大方向还是涨的嘛!ำ即便是跌,那都是暂时的。小跌是为了蓄积能ม量,让以后大涨。解放前香港多土啊!上海那ว时候看香港,那都是乡下,现在呢?人家什么เ价?我告诉你,上海迟早得涨过香港。”
“是啊!海藻和我跑了两天,看了7๕套,还是不行。”
“再炒它也得有市场。如果价钱开高了,人家都买不起,还不是闲置?那得占压多少资金啊!”
“陈总要我务必带您的话回去。他说,您不点头,我就不用回去了。”海藻进了办公室,把请柬放在桌上。
宋秘书笑了,绕出桌子,在海藻肩头拍了一下说:“哟嚯,让我们郭小姐大材小用了,大菩萨看不上我这小庙啊!”
沈大律师拱手告饶说:“今天真不去了,改日。今天有个圈子里的聚会,是胖子组织的,我听说他最近活动频๗繁,我想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动作。”
宋思明怔了一下,摇头笑笑。
“你有没有搞错?我怎么跟我妈说?‘你老了以后我养你’?那不是应该的吗?我养她是报答她以前养我的恩情,而不是还她现在给我买房子的债。”
晚上,两ä人躺在床上。苏淳的手在海ร萍身上来回游移:“都好长一段没听你提房子了,怎么เ突然就决定了?”海萍眼望楼顶的斜木桩:“儿子。儿子已经不认得我了。晚上翻身起来看见是我躺在他身边,会放声大哭,叫姥姥ณ。我对他而言,和街上的阿姨没什么区别。我再不把他接来,我就白生他了。他在我肚子里装了10่个月,为他我挨一刀,喂奶得乳腺炎,两ä手肿得都放不下来,每个月一工资就往老家寄钱。为他我吃尽了苦头,到头来,他却和我不亲,把我当外人,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趁他记忆还不完全的时候,把他接到身边,好好爱他,亲他,教育他,让他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那是海萍看的第一套房子。
其实,那套房子还不如第一套房子。海萍边出价边怀念那ว个大大的北间,那ว傲人的层高。至少从使用面积上说,那套房子还是适合居住的。若是当时横心买下,屋子上下隔隔,能整出四室两ä厅啊!
“哪里?又是绕楼行兼跑?”小贝会经常带着海ร藻绕小区散步。即便是普通的散步,不花一分钞票,小贝也会搞得有声有色。他会拉着你做木头人,假装两个ฐ人的左右脚被绑住,一同迈步。或者两个ฐ人竞走,小贝会夸张地扭动臀部,快行走,把海藻丢在后头,海ร藻忍受不了输,便行兼跑,落后了就跑,追上了再走。所以,他们笑称这种运动是行兼跑。
“今天换新花样,带你出去玩!ำ晚上在人民广场地铁站3号口等你。”
“什么花样?”
“保密!”
晚上小贝拉着海藻直奔科技展览馆。这里正展出光的媚影,一走进展厅,满屋星空!
“好美啊!”海藻忍不住赞叹。
“送给漂亮小猪的礼物!庆祝我们认识5๓00天!”
海藻愣住了:“已经认识500่天了吗?为ฦ什么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笨笨,那是因为ฦ你爱我嘛!相爱的人总恨时间短。”小贝怜爱地拍了一下海藻的脑袋。
“哎呀,真太不好意思了。我完全没想到,连5๓00天都要庆祝啊!我以为ฦ只有过生日过节才庆祝呢!”
“以后啊,我们值得庆祝的日子会很多很多,我们会一直这样庆祝下去,一直到很老很老!”小贝揽着海ร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海藻闭着眼睛,内心默默许愿:“要和小贝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在第5๓00天的许愿。”
突然,科技馆里竟有流星划ฐ落的声音,一悠扬的歌曲缓缓响起,在海藻的头顶ะ盘旋。
空气里躲着什么
有点浪漫的心动
我偷偷看你
你也偷偷看我
世界上多了什么
好像变得很不同
在你身边
这一切都好宽阔
我还在等着你
静静地爱我
只要有你陪我
静静的就足够
你也在等着我
静静的温柔
就这样手牵手
静静地看着天空
心里面藏着什么
你只想要让我懂
原来我的梦
也就是你的梦
哦……
纸条上写了什么
我好想要听你说
让字字句句
充满我们的笑容
永远要记得那天彼此许下的承诺
瞬间点亮的火花
是我们的拥有
静静地手牵手
是最简单的
5
海萍快崩溃了!
今天下了第一辆公车,到เ路边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找了n圈,居然没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才刚ธ骑了9天!海ร萍情急之下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无论你多么急,多么恼,找不到เ就是找不到。没办法,海萍天崩地裂,头晕目眩地上了另一辆公车。
正是下班时分,车上爆满,呼吸里都能闻到其他乘客口里的蒜味。
停下,上来一位孕妇,肚子已经很挺了,在狭窄的空间中ณ无法转身。无论司机怎么播放让位的请求,居然没一人起身。
海萍今天心情糟糕。因为糟糕而被广播搅得烦躁,尤其是看到面前那个戴着耳机假装听不见的时髦女郎,跟完全没事儿一样,穿着高跟鞋的脚还一抖一抖。那个ฐ抖来抖去的脚好几次都差ๆ点碰到海ร萍的裤口。若搁平时,海萍是视而不见的。可今天海萍很窝火。
海萍一把把她耳机给拽下来,大声问道:“你戴耳机装听不见是吧?你坐的位置是老弱病残孕专座!赶紧ู站起来,给人让位!”女郎不干了,瞪眼用上海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毛病呢?我今天也不舒服呀!你也是女人,总不会不知道吧?再说了,明知道这个时间那么挤,一个大肚子还跟着起什么哄啊!怀孕了嘛就该去坐小车叫叉头!不能老仗着自己有个肚子,平白就赚位子吧!切!多管闲事,脑子被屎塞住了!ำ”
孕妇吓坏了,忙说:“我马上就要到了,没几站,站站没关系的。”
周围人居然都事不关己地望着窗外。现在的局势就是海萍跟女郎的对峙。女郎翻翻白眼,又把耳机戴回去。
海萍大怒,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女郎从位子上拽起来,非常粗鲁,然后用胳ฑ膊肘把女郎给拐外头,又一把把孕妇给拽到位子上,说:“你坐!”
女郎不干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海萍冷冷道:“闭上你的臭嘴!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怀孕,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钱到日日坐叉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要再乱ກ骂,我就把你扔到เ车外去。”可能海ร萍的样子非常难看,而且又领教过海萍的力气,女郎竟然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了。
旁边一个中ณ年市井女人笑眯眯地赞赏着说:“真看不出啊!看上去也是个白领,竟然这么有魄力!ำ”
海ร萍心里正窝得难受,想到自己这一向吃糠咽菜,房子买不起,车子又丢,突然就被中年妇女给刺๐激了,怎么听着白领二字那么刺๐耳别扭,好像是人家故意在搧她这个ฐ从出生就开始奋斗,到今天依旧ງ一无所有的人的耳光,她瞪着眼冲那ว个中年女人:“谁是白领?!你才是白领ๆ呢!你们一家都是白领!”
中年妇女吓一跳,低声解释:“火气这么大!机关枪乱。我不是夸你吗?”
海萍不耐烦地回敬:“我不要你夸!”
海ร萍神色黯然地回到家。苏淳关切地问:“怎么了?又不开心?”
“车丢了。我一定是个倒霉蛋转世。今年我运气不顺,改天我要到庙里去拜一拜。”越想越难受,海萍眼泪要掉下来了。苏淳半心疼老婆半心疼钱地埋怨:“你这不是自己้找堵吗?跟你讲不要买车不要买车,硬听不进去。花钱买气受。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听不进人劝。丢就丢了吧!小坎坷,不算不顺,这就是生活。真正的不顺,我们还万幸都没碰到过。”说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海萍正有气没地方出,看到苏淳抽烟,火冒三丈:“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车怎么会丢?你以为我喜欢顺马路吃灰?不就想能ม省则省吗?我贴心贴肺地补贴家,你倒好!还在这里有闲钱抽烟!ำ我这里吃糠咽菜,你那里烧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有你那个烟钱省下来,我们也不必天天吃面条了!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戒掉!ำ我不想再看到เ你糟蹋钱!”
苏淳真生气了,一面掐了烟塞回烟盒,一面说:“海萍你讲不讲理?每次你做错事情都把气撒在我头上。你说,你做什么事情我不都顺着你?我要求过你什么吗?我都希望你过得舒心高兴。可你怎么这么难哄呢?总想挤占我的空间,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我除了抽烟,还有什么爱好?何况,我已经很克制了,一天就抽六支,也不买贵烟,你为什么每碰到事情都拿我的烟开刀?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看老婆一年到เ头都买不到一两套衣服,不化妆不护肤不做头?你老婆为省一分钱都能多跑半里地,你还在这里吞云吐雾?你有没有想过你作为一个男人对家的责任?不挣钱还糟蹋。有那钱不如省下来给儿子买玩具咯!你也算个爸爸!ำ儿子长这么大,你有主动说给儿子买点什么吗?你有想到过他吗?还好意思说你的爱好。你的出息怎么就这么เ点呢?世界ศ上这么เ多爱好,你怎么不爱好挣钱?你怎么不爱好干活?你怎么不爱好寻点儿门路升职?从毕业到เ现在,还是一个小科员。我不升我没话说,我生孩子了。你干吗了?……”
苏淳从心底深处出深深的一声叹息,摇摇头,换了双鞋子出去了。
“你上哪去?!没说你两句就跑!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我警告你!ำ我再看到เ你抽烟要你好看!”海ร萍还不甘心地追到门口喊一句。
苏淳的心,重重地压上了大石头,那种想吼吼不出,想挣扎逃不出的痛苦却无法诉说。男人,很累。
想不通自己้当年为ฦ什么要恋爱,要结婚,难道就为找一个女人,在不久以后指着鼻子骂自己?在没结婚没工作以前,自己一直都是骄子,是父母眼中的骄傲,邻里羡慕的对象,因为成绩好,不远千里来到大都市,以为很有面子。然后就深陷其中拔不出。结婚在这里,生子在这里,捆绑在这里。当初的决定对吗?如果自己不贪恋都市虚幻的华美,不贪恋爱人酥香的怀抱而是坚决返回自己้的小城,那么เ现在,自己该混成市长了吧?人离乡贱。古人说的“宁头,不做凤尾”是对的。唉!失足啊失足。
苏淳被自己悲观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哑然失笑,在城市的街道乱转,很没出息地想反悔。仅仅为了烟而已๐,自己竟然如此悲观。可见他的底线原来是那ว一支烟。海萍说得不无道理。那ว个花季的姑娘,一路跟自己้走来,从鲜花盛开到现在的憔悴。她虽然脾气暴躁,但那不是她的错,是生活所迫。一个女人,如果出门有车,入门有仆,是很难保持恶劣脸孔的。在这样的一个浮光媚影的城市,有一个女人肯这样跟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应该感激她,包容她,爱她。让她快乐่。
回去吧!不怄气了。
抽完刚ธ才剩的半支烟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