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说，我们的运输力量要损失百分之四十！”
“是啊，贝却敌的估计可能接近实际，可是，与美国在胡志明小道上被击落的将近500架飞机来比，损失还是小得多。这里，我还应该说句公道话，苏联对我们的援助也是很大的。许多苏联的‘萨姆·2导弹’营隐蔽在小道的丛林中ณ，有个统计，1965年，他们发射的导弹是20่0枚；1้967年就上升到35๓0่0枚，这对美国的空中力量的威胁也不可低估。只是它的命中率很低。”
午餐后，我在黎文英的床上作短暂的休息，这是黎东辉的安排。我发现他的酒喝多了，急于交谈是不合适的！
“不，不用了”
“，在各个哨位上，先进行次试射。目的是让对方แ知道我们的哨位设在哪里，当然，那两ä个人质代表已经向游击队报告了村里的切，我们还要用火力作次证实”
“三，把村子中心的几家竹楼点亮灯火，但不宜过亮，不要让那些进村的游击队看出是有意伪装ณ；
“还可能出现种情况，就是你做的最坏的打算，和阿娟去跳崖殉情，背叛了祖国背叛了解放军，背叛了父母，也使阿娟的父母失去了爱女，葬送了你们两人的美好前程和年轻的生命。因而也就毁灭了你们的爱情，这是你的误区，也是种愚蠢，甚至可以说是种罪衍！”
“先说不好不坏的！”我不想顺着他的心绪说，声调依然很严厉，“你们稍微有些收敛，知难而退，把感情慢慢淡化，忍受那种失恋的痛苦。你也带个沉重的处分回去，很可能脱掉军装，造成失足成千古恨，却还不算大悲剧。”
在他的这种心境下，我再提出去奠边府的要求，恐怕是勉为其难了。
“要不要请乔干事去当翻译？”当我提出这个要求时，连自己也吃了惊，因为这完全是种温情主义แ，动机仅仅是满足乔干事的内心欲求。其实，我是知道黎东辉的华语水平不错，不需要翻译，我这不是促成乔文亚犯更大的错误吗？
“中尉！你在丛林里呆上五天，你就不会这样骂人了！”克里斯ั少尉睥睨地睃了我眼，“你们这些蹲在司令部指手划脚的贵族老爷们，真懂ฦ得什么叫丛林战争吗？”
土兵们刚刚进入帐篷，哗哗大雨就倾倒下来，风助雨势，疯狂地翻滚怒号，似乎是激怒的天神想用密密的铁豆般的雨点把地球击毁。切声音都被哗哗的暴风雨掩盖了，四周片混沌迷蒙。黑锅似的天幕上，终于被道闪电å撕裂ฐ，接着就像爆了颗两吨重的炸弹——响了声震天撼地惊雷。那电光照亮的瞬，久久ื地留在我的脑幕上，我忽然想到เ：此时，威แ斯特莫兰将军正在他的官邸的小餐厅里吃他的晚餐。可是，那些在丛林中的越共游击队和正在“胡志明小道”上运送物资的车队又在哪里躲风避雨呢？
“因为你可能回不来。”
“我现在不正是洗耳恭听吗？”
孙家杰说得绘声绘色兴高采烈，这在乔文亚听来就像痴人说梦，像他乔๒文亚，堂堂的大学生外加副连级干事，自认为颇具叛逆精神，见个支队长就唯唯诺诺，这些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竟然敢问总理的话是不是代表毛主席，不然，他们就可以不听，狂妄至极！
“结果怎么样呢？”尽管这种现象在国内已是司空见惯，我依然表现出浓烈的兴趣，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种现象，在某种气候下，人的心理就会变态。
“结果，我和红涛赶到车站，已经有两卡车解放军列队跑上站台，对列车进行警戒，不让红卫兵接近列车。小分队认为ฦ这是镇压红卫兵的行动，又打电å话给周总理，总理说：部队是他根据毛主席的指示派去的，是保护红卫兵不再受苏修绑架的。并且要我们9月1้0日前定赶回北京，说召开大会欢迎我们，祝贺我们凯旋！”
“红涛说今天是8号，我们10่号前无法赶回，总理说，立即派飞机去接你们！我们9๗月9日就回到北京机场，国务院派车把我们接到เ了中南海。‘参加首都中ณ学红卫兵座谈会，会上，我们成了反修小英雄，总理说：‘他们根据毛主席的指示ิ回北京来了，让我们热烈欢迎他们胜利归来！’”
“你们以为自己真的胜利了吗？”乔文亚实在憋不住了，微笑着问道，“你们是靠无法无天闯祸ຖ蛮干出了名吧？总理只好把你们哄回来”
“后来，我们也发觉了这点，欢迎会事实上是个ฐ辩论会，因为北京红卫兵出现了大危机：有人提出1966年8·18毛主ว席接见过的红卫兵是真正的红卫兵，8๖·18以后成立的红卫兵是投机分子赶潮派，不是真正的红卫兵。两派剑拔弩张。
“总理说，8·18以前的红卫兵，当然是老英雄，但是后继无人也不好，红卫兵不能搞垄断ษ，垄断ษ是资产阶级思想。接着又讨论红灯绿灯的问题，那ว时候，切都是红红红斗斗ç斗反反反仇仇仇，安定路定得改成造反路，和平电å影院定要改成战斗电影院，红色恐怖是最最革命的辞。那时候，我们揪斗省委市委的老家伙，要他们背段毛主席语录，就吓得他们打哆嗦。念都念不成句，只好跪倒在我们面前向毛主席请罪！我们呢，本语录从头背到底，不带打哽的！我们小分队个叫红到底的小家伙说：‘你们这些老家伙，连主席语录都不会念，还能干什么เ呢？省委书记得由我们来干了！’噢，我说远了，就说红绿灯。
“为了世界ศ片红，红是革命的标志，提出红灯是前进的信号，绿灯是停止的信号，这主意是首都1้5中的女学生提出来的，我们就后悔让她们女孩子抢了先。总理解释说：夜里和雾天，绿灯不显眼，容易出事故，只有红灯最鲜明，所以红灯不但是指路灯，也是保证安全的灯！
“以后又是数不完的大辩论，直到天亮还不完！北上反修的小分队提出了个大问题，我们认为，沿路碰上的各级领ๆ导，都是口头革命派，骨子里的走资派。那队解放军也是去保护苏修的国际列车的！
“你们这种纠缠法，”我带着某种伤感的声调说，“准把总理累垮了！”
二南下反帝
这天乌ไ云很低，下着蒙蒙细雨。敌机不来袭扰，很适于仔细交谈，对于红卫兵精神，我在国内冷眼旁观，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狂热，总觉得他们屈从于某种迷狂，像把毛主席像章的别针刺进肉里，以示虔诚，颇带宗教色彩。但是，他们离开群体之ใ后，似乎又返噗归真。如果在国内，他很可能把我当臭老九看待，而今虽然还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还带着某种张狂，毕竟还有晚辈的谦恭。尽管他在国内可以揪斗各级领导，在这里，即使我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也绝不起揪斗我的念头，因为他失去了那种环境和氛围，也失去了最高指示的精神支柱，听了我的相反的意见，他也绝不会跳起来。我把这种状况叫作“孙家杰现象”。
午饭之后，乔文亚要扶侍孙家杰会上厕所，被他拒绝了，他说在阵地上，右臂负伤后，他是用左ุ手向敌机开炮的！这股劲头倒让人喜欢。
孙家杰离开后，乔文亚问我：“小孙说得可是真的？”
“半句不假！你不理解吗？为了打鬼借助钟馗，等钟馗乱打乱吃之时，又有点投鼠忌器了，你还没有听出来吗？北上反修是把他们哄回来的！就像豆腐丢在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你如果现在听听国内的派斗ç，还要不理解。”
“这是种迷误”
“人类的迷误是很多的。比如赌博吸毒迷信鬼神迷信星象，推而广之，你跟阿娟的恋情是不是也算种迷误呢？美国的多米诺骨牌理论和对越战争，是不是也算种迷误呢？真正的迷误恐怕还是宗教，世上有多少种教派呢？你研究过圣战吗？”
乔๒文亚摇摇头似乎不以为ฦ然，孙家杰回来了。
他也不管我们对他的言行有何反应，坐下来就说：
“后来，我们红卫兵互相否定自己，对于打倒谁保护谁也发生了分歧，北航附中贴出了‘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对联标语，横批是‘基本如此’！接着又出现了“血统论’和‘出身论’。我们的思想全乱了，有人拉我参加工ื农革干子弟协会，这样，我们的斗ç争就丧失了目标，我们的矛头对准了另派红卫兵，我们原来冲击打倒的那些人。忽然成了‘革命的老英雄’！
“我们迷茫了，当时中央文革陈伯达建议把对联改成‘老子革命儿接班，父母反动儿背叛，理应如此；’不久就出现了‘红五类’的红卫兵十‘黑五类’的红卫兵。要他们背叛父母和家庭，高干子女都自称咱来红’！‘出身论’和“血统论’进行混战，红卫兵之ใ间就开始了攻击和斗殴。
“我们北上小分队退出了这场混战，决定跟美帝国主义刺刀见红。小时候，我听过很多战斗故事和敌后武工ื队的故事，决心进入越南南方丛林创奇迹。我回上海翻到了父亲援越抗法时的回忆录草稿。找到了份越北地图。
“我们行五人——三男ç二女，乘车到凭他准备步行通过友谊关。谁知在这里碰上了北京15中ณ‘全无敌’战斗ç组的三名红卫兵，他们是被边境检查站挡回来的，他们说。越南反帝不反修，对红卫兵根本不欢迎。
“我不相信，大不了去找我爸爸，我们商量，决定翻山过边界，我们在凭祥买足了食品——主要是饼干巧克力和牛肉干，还买了把自卫！临行前偷了凭祥驻军的个指南针。
“进山不久就摔伤了位女同志，只好让另位女同学陪她返回凭祥，我们三个男ç子汉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署，兴高采烈地钻进了深山密林，高兴得吱呀乱叫，蹦蹦跳跳可真是经风雨见世面了，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不能于，没有什么事情不敢干！站在山头高唱语录歌，对着岩崖喊口号：‘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贫下中农受的罪；敢不敢，砸烂世界帝修反；战战战，慷慨悲歌上火线！’
“考验接二连三地来了，第夜，下雨。我们三个挤在山洞里，早ຉ晨过道水沟，不慎滑倒，全身湿透，那ว张地图泡烂了。可是，上面还可以看出同登谅山和高平。我们计划从谅山乘火车到河内。先找到胡志明主席，然后再找大使馆，把我们送到援越部队，武装起来，再沿着胡志明小道到越南南方。
“我们在山林里很快就迷了路，只是按着指南针向前走。第三天，我们带的干粮吃光了。还没有走出山林。我们才着了慌，没命地翻山找出路，衣服被荆棘挂了个稀巴烂，满身伤痕也忘了疼，那两ä个同学丧ç失了信心，埋怨我带错了路。‘那好！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走！’可他们又不敢离开我。我们又坚持了天，终于听到เ了敌机轰炸声。这是美帝ຓ的飞机在炸越南的村镇，我们心中喜，只觉得这爆炸声非常可爱，我们冲着冒烟的地方走，才知道到เ了谅山省的文林附近，本来我们都不懂越语，幸好碰上个懂汉语的华侨。
“他把我们带到个小镇郊区的竹棚里，大概是越南的镇公所类的机关，因为ฦ小镇已经炸成片瓦砾，所以在野外的山林里办公。这里坐着三个越南人，他们对我们并不友好，活像审讯偷越国境的犯人！我们已经习惯了凡事先读语录，拿出红宝书。回答说我们不是越境者，而是来支援越南人民打美帝ຓ的。
“他们三个交换了下眼色，竟然有个人会说汉语，他说，‘你们越境是非法的，必须把你们送到河内的中ณ国大使馆去！’我们正想跟他展开大辩论，谁知他摆摆手，喊了两个人来把我押走，使我们无法容忍的是竟然把我们铐起来。我们大喊大叫：反帝ຓ必反修，不反修不是真反帝，你们侮辱红卫兵，没有好下场！结果，他们连口水也不给我们喝，就把我们推走了！
“我的个同学恨恨地说，早知这样，我们也就不来了；并骂了声他妈的！我说不，我们打倒帝修反，是为了打出个红彤彤的新า世界，不是为他们打的！我们路上猛宣传反帝必反修，因为我们认定那ว几个ฐ铐我们的家伙肯定是亲苏分子！
“到เ了大使馆，又是哄我们走，我们说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不让我们打美帝，我们就绝食！我们这手很灵，第二天就决定分我们到施工ื部队去。这时，我们才知道，援越部ຖ队并没有进入南方丛林，我到父亲领ๆ导的支队，他们两个分到เ别的支队去。”
“为什么还要你们分开？”乔๒文亚问。
“还不是怕我们在起闹事吗？”
“你那两个同学在干什么เ？”
“不知道，我连他们在哪个支队都不知道，“孙家杰不无伤感地说，“我们这些红卫兵，到เ这里来很不受欢迎！”
“说实在话，你们给国家添的乱子不算小！”我委婉地说，“不要说别人不欢迎，就是你爸爸也不欢迎！”
“所以他把我介绍到62支队来！”
“据说是你要求的！”
“我是要求到高炮部队去，并没有要求到太原来，难道安沛宣光的高炮部队还少吗？他没有跟你说吗？踢我脚要我滚得远远的！”
“你不觉得你们闹到这个份上，就是连中央也对你们感到头疼吗？”
孙家杰竟然垂下头去，那种沮丧之情从他的躬下的身躯里充分地突现出来。然后喃喃地说：
“世界ศ，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我这次虽然受到了表扬，将来还可能立个三等功什么的，其实，我在炮连里，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兵！”
三精神的转化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我懊ิ恼得差点跳红河，”孙家杰情绪冲动地说，“我们62支队是19๗66年冬天入越的，对国内的红卫兵造反闹事知道得很多，那时的部队还不介入地方‘文化大革命’，对我们红卫兵造反很不理解，甚至与我们为敌，就像在海拉尔，那队开进火车站的解放军，就是背对国际列车面对红卫兵，用刺刀挡住我们不让登车，对我们的辩论质问概不理，用沉默来表示最大的轻蔑。那些省委市委负责人在我们面前打躬作揖，这些比我们只大两三岁的大兵竟敢用枪口对准我们。”
孙家杰说到这里，对我们淡淡笑，声调有点苦涩，用左手端起茶缸呷了几口，好像在转换情绪，我和乔๒文亚都沉默等待，不发语，对他的新า感慨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继续说：
“我们被铐ຖ着手押往河内，红卫兵精神就被挫去半，心中恨恨不已，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觉得下子失去了神力，到连队，战士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审视着个外星人。其实我非常狼狈，破衣烂衫头发蓬乱ກ而且还长着黑黑的唇髭，手上脸上还留แ有荆刺的划ฐ痕。他妈的，自从离开国境之后，就没有个ฐ人怜惜我们！
“只有指导员理解我的心情，他让我洗干涮净换上不带任何标志的军服之后，开了个小型的欢迎会，他说：‘孙家杰同志是反修反帝的小英雄，是咱们援越抗美部队支队孙支队长的大公子，子承父志到เ越南来打美帝ຓ！’我听了这些强加在我身上的话，身上就起鸡皮疙瘩，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接着说，‘红卫兵的根本精神就是不怕苦二不怕死，现在他是五个伟大的代表了，是二炮班的新า战士，他保证能勇敢战斗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把对美帝的千吨仇万吨恨推进炮膛，把敌机揍个空中ณ爆炸落地开花！’”
“这是很高明的紧箍咒！”乔文亚给孙家杰续水。
“可是，我们的班长却对我非常严厉，进班第天，就叫我上阵地！‘红卫兵，心最红，见到困难打冲锋！’成了班里讽刺๐挖苦我的顺ิ口溜。‘阵地上没有走资派，你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我觉得这是对红卫兵的亵渎，想发作，可又孤掌难鸣。接着又有人来‘维护’我，‘喂喂，你们怎么这样对待小孙，人家是受过毛主席表扬的！’‘你怎么เ知道的？’你们听，‘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当心挨他的金箍棒！’
“从此，孙大圣就成了我的浑号，我时成了全班调侃的对象，有人要我谈谈北上反修和北京红卫兵各派斗争，班长却坚决制止，他说，国外部队只进行正面教育。国内文革情况不准乱ກ说！
“他妈的，我真有点受不住了，气得想跳，恼得想哭，出国门就带镣铐挨脚踢遭奚落受挖苦。我孙大圣可从来不是软蛋子，可是，你发火找不到对象，你诉苦找不到เ朋友，你想争辩，找不到对手，我只有埋头苦干，不是苦干是死干。个星期，我就成了炮班的全能ม！装填瞄准射击全都行。班长自然就表扬我，那ว时，美国佬为ฦ了争取他妈的什么资本，来了个ฐ暂停轰炸，我老孙就天天盯着天空盼望敌机来。
“他妈的，全连都在讽刺我：‘咱连来了个孙大圣，吓得敌机都不敢来了，弄得咱们连杀敌立功的机会也没有了！’我曾起过抬腿就走的念头，可是，我已经入了连队的花名册，不就成了临阵脱逃的怕死鬼了吗？发现不是红卫兵了，我就蒙头大哭，好像脱胎换了骨，身份变了，灵魂也变了。我暗下决心：谁英雄谁好汉，高炮阵地上见。
“可是，美国佬就是不来炸，又有人挖苦我：‘孙大圣，别说敌机不好打，就是你上天抓下三架来，也未必能上天安门。还是去干揪斗走资派的红卫兵好，抬腿就进中南海！’我对这些善意的恶意的有意的无意的讽刺๐调侃概不理会，精心钻研炮兵技术，锻炼作战本领，除了父母给我遗传的倔强之外，红卫兵精神都磨光了。我的心就像颗被捆绑着的炸弹，单等到เ个ฐ适当的机会投出去，来声撼天动地的轰响！”
“小孙，你这段话挺有水平，”乔文亚由衷地称赞说，“我不但理解你的现在，也理解你的过去了。”
“返璞归真，恢复常态，”我笑笑说，“应该有个ฐ痛苦的过程！”
“可是压力不断地增大，有次出现了危机，有天同班战士悄悄问我说，‘听说你们北上反修，是冲上国际列ต车，抱着俄罗斯ั小姐在车厢里打滚，那味道怎么样？’我怒不可遏，跳起来甩手给他个耳光，回答他，‘就是这种味道！你要不要再尝尝？’可好，全连传遍，孙家杰打人！直反映到เ支队部，看我老子的情面——没有开除，给了个ฐ可以不写进鉴定书的当面口头警告。美国佬他妈的老是不来，可把我憋死了。
“我曾起过带支冲锋枪潜入南方打游击的念头，仔细盘算，觉得不行，沿路布满了部队——有越南的我们的苏修的，碰上哪种部队都会把我扣住：既可以说我持枪行凶，又可以说我拖枪逃跑。说不定来个无限上纲上线，说我拖枪投敌。可是，那耳光，我不后悔，谁敢那样糟踏我，我还是会那样干的，甚至不只是耳光，我会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只脚！
“然后再砸烂他的狗头！”我忍不住为他补充了句。
孙家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终于盼到เ了，196๔7年1月15日，美机恢复对太原的轰炸，来势凶猛，我们守卫的刘舍车站片火海ร，我们高炮阵地就像发疟疾样颤抖，我们的炮位像坐在颠簸得要命的吉普车上，不停地跳动，我们的连长指导员都在阵地上指挥，战友们都个个同仇敌汽，咬牙切齿两眼血红，唯独我是含着微笑进行射击。那是种迷人的音乐，我看到我发射的炮弹在敌机近旁炸开朵朵灰白色的爆烟，我的心就被种狂欢所陶醉，那滋味就像足球场上踢了只擦边而进的球。
“飞机向我们阵地发射导弹，反复扫射，弹片扇起的热风扑到เ我的脸上，我丝毫也没有惊慌的感觉，排除高炮故障，显得特别沉稳，我们的班长腿部受伤，我立即代替他指挥，那时我非常自豪自信，记起爸爸老是挂在嘴上的句话：‘当兵就应该作个真正的军人！’今天，我算懂得了‘真正的’是什么含意。
“我们班长进了医疗队，我就代理班长，从1月1้5日到2๐月4日，我们进行过四次战斗。我们班在2月3号打下了架敌机。那是架—105๓，据说飞机上的驾驶员是名上尉。我就直想见见这个飞贼，带瓶者烧给他，感谢他给我们炮连送来个集体二等功！
“我心里还想来次运气。越北将来击落敌机899๗架时，最后那ว架应该是落在我们阵地上。你们可知道：1966年的11月2๐7日，越南北方累计击落敌机800่架，最后那ว架是61支队打下来的，结果胡志明主席亲自发电å祝贺，并且授予击落第8๖00架飞机的大队级国旗勋章。我想，也许我能当个击落敌机第90่0架的幸运射手。
“不是向你们夸口，我觉得我有军事天才，不光勇敢，还会动脑筋。高炮团研究对空射击战术，作训股长指名要我参加。我提了个‘以假掩真’的建议，立即被支队采纳。”
“怎么เ以假掩真？”乔文亚问。
“因为我们的高炮阵地基本上是固定的，很容易遭受敌机攻击，敌机也容易避开我们的炮火，钻我们的空子。我们可以在阵地附近重设个假阵地，让敌人真假难分。来个真假结合，动静结合，打打敌人的伏击和游击。当然各高炮部队都有很多创造，我的想法也在这些创造之内。
“这次受伤倒是没有什么好说，只能ม说轻伤不下火线，直战斗底。”
孙家杰又向我询问了国内“文化大革命”的情况。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了他，当他听说红卫兵运动——四处大串联。在196๔7年初就基本结束，以各地造反派的兴起代表了他们，他们的使命完成了。他竟慨叹了几声，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情。
晚饭前，指导员和宣教股长来看我们，说炮团的梁政委来陪我们吃顿便饭。因为我不会吃酒，最不善于席间应酬，再婉谢。但盛情难却。席间他们开怀畅ม饮，我是多碰杯多吃菜，象征性的用酒杯沾沾唇。在席间团政委把孙家杰夸奖了几句，要我们告诉孙支队长放心。
饭后，指导员和孙家杰告辞，临走时，这位孙大圣竟然流露出某种留恋之情，我们互相约定回国后再见。我也答应路过上海时他妈妈。这时候，宣教股长已๐经打开了招待所的间‘贵宾室’，这是招待上面来视察的首长们临时休息的地方。然后便漫无边际地扯谈，说些关起门来才能ม说的话。显然，他们非常注意目前国内运动发展的状况。好像预测下不久归国之后自己的命运。因为这时候，部ຖ队“三支”“两军”已๐经开始，深深地卷入了地方“文化大革命”，“砸烂总政阎王殿”。再加句“水浅王八多”，由此辐射出去，狠揪军内小撮。不知牵动了多少人，震骇了多少人。连累了多少人，在国外的人都想想自己้应该站在哪边。
后来又转向了美国战俘，梁政委发了许多感慨：
“我们高炮部队只能打下敌机，却很难抓到飞行员，因为飞机差不多都落进山林里，我们抽不出部队去捕俘，许多飞行员大都落在越南的群众手里，在越南，是全民捉‘飞贼’，连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也敢抓！
“我们的施ๅ工部ຖ队也抓到เ不少，抓到后也得交给越方。美国人把战俘看得特重，为救个飞行员，可以不惜血本。飞行员落地，确定了被击落的方位，就用微型发报机通知基地，基地就派大量战斗ç机把这个地区包围起来，再用救护直升机把那飞行员叼出去。”
“这种办法并不有效，往往是赔了妇人又折兵！”宣教股长补充说。
“但它可以说明美国对飞行员的重视，‘战俘’对越南来说也是‘宝贝蛋’，他是巴黎谈判桌上个ฐ很重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