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叶秋薇说，“他进门后的突然焦虑，让我瞬间就读懂了他当时复杂而矛盾的内心。他心理变化的过程应该是这样的：下车后到进家前，他享受着我带给他的祖母般的温情与爱情——外在的轻松折射出内心的极度舒适，说明那些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进屋后，陌生的家居环境、近在眼前的卧室房门、一个女人长期独居给家中营造的独特气息，都会对他造成积极的性暗示，潜意识会对即将与我发生的性行为ฦ进行幻想。这种幻想，正是他焦虑的来源。”
“没错。”她看了我一会儿，缓缓说道，“在潜意识中ณ，他渴望的是祖母般的关心与照料，以及类似于他与祖母之间的、由亲情、温暖、爱情、潜在性欲构建的暧昧关系。我喂他吃饭、和他进行感情交流、同意不离开他，都会让他感受到เ真切的亲情、温暖，以及暧昧、未被捅破的爱情。这种关系，最接近祖母带给他的感觉。然而，跟我发生性行为的必然趋势与相关幻想，会破坏这种感觉中ณ最重要的因素——暧昧。一旦真正发生了关系，暧昧不再，这种感觉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从五个女人为他怀过孕来看，刘智普对待性的心理特征之一，就是不计后果。”我继续分析说，“不计后果的性，反应了对性的病态渴望，病态的渴望等同于严å重的心理依赖，而对性的心理依赖，则很可能反映了他对维持亲密感情的不自信。他希望能与女性建立亲密关系，却又对此毫无信心，所以下意识地把性当做维持关系的手段。综合这些来看，在成长过程中ณ，他很可能经历过一定程度的情感缺失。”
叶秋薇沉默片刻，挪动身子，缓缓地靠到椅背上，继续讲述：“我当时做出惊讶的表情，说一个2๐4岁的年轻男人，想不到还是个ฐ情圣呢，真是小看他了。方自立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小心，凭我对他的了解，要到了你的手机号，他一定会有进一步行动的。我故作天真地说，我都是个30多岁的老女人了，他还会对我感兴趣么เ？方自立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知道么เ，刘智普交往的女人，年龄全都比他大。最大的是一位65年出生的女教授，比他大了整整2๐0岁。”
“装，接着装。”老婆嗔怒道，“你昨天晚上拿着电话跟我说了一个多小时，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我跟你说啊，就算这样，也不能ม证明你昨天晚上没有找小姐。”
印象里，好像是我找代驾把付有光送回家的吧，怎么成了他安顿ู我了？我从前一晚的酒桌上开始回忆：我让付有光帮忙调查17๕27的登记信息，我趁他酒醉打听徐毅江的背景，最后我们称兄道弟，一起骂娘。他喝得烂醉，我打电话找代驾把他送回家——
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李刚ธ。
“证据。”叶秋薇说，“正如我之前所说，在件中，何玉斌是不代表a集团利益的知情者，这一推测，通过李刚得到เ了证实。”
“有啥看的？”女人不耐烦地说，“绑几天都好了。天天治病，挣再多都不够他花！”
女人请我和老人进了屋，几句寒暄后，我对家里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女人名叫云灿霞，是张瑞林的妻子，老人是张瑞林的四爷，名叫张占武。从09年夏天开始，张瑞林就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病，一开始是胡言乱语，后来发展成六亲不认，见人就打，发病周期也越来越短。云灿霞带他看过医生，但始终没能ม治愈，时间一长，云灿霞就放弃了治疗，听从村里人的建议，在家里装了个铁床。此后，张瑞林一发病，村民们就会合力将他绑到铁床上。绑个ฐ一两天，张瑞林自己้就消停了。
“从他的生活和经历入手。”叶秋薇说，“几天后，我主ว动约他见了面，他并不知晓我的意图，所以在我的引导下说了很多自己生活上的事。在他眼里，父亲沉稳可靠，母亲则ท十分自私，没有责任感，而且喜欢没来由地发脾气。一说到母亲，他就会下意识地躲避我的目光，还时不时地低下头，好像突然很怕我。我的感觉是，一提起母亲，他就会产生某种恐惧——对所有女性的恐惧。”
我不理解：“都十年了，离婚还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你还是有一定洞察力的。”叶秋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分析说，“我就知道，说明他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我话里的某些信息，而且一直很想说出来。于是我问，知道什么เ？他说，我就知道你会透露给她内部ຖ信息，因为那ว才是她的目的。你以为ฦ那些话是你自己主ว动想说的？不，那ว都是她引诱你说出来的。她这个人可不简单，比警察还会审人，三言两语就能把你的话套出来，要不怎么能成招牌记者呢？大家不愿意跟她交朋友，也就是因为她这种本事。最后又说，她这个人啊，心眼多得很。”
“有意思。”我说，“不用你引导，他就自己้说出来了。”
那一刻，叶秋薇在我心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恶魔。即便低下头，用余光看见她的裙ำ角，我也能瞬间感觉到เ刻骨铭心的恶心与恐惧。
“王伟……”我不禁念叨起这个名字。
我想象着两人对话的情景，觉得一定很有意思：“她当时肯定吓坏了吧？”
“正是这种过度的谨慎，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叶秋薇说，“此前，她通过他人账户给丁俊文汇款、她夜访丁家时戴口罩试图掩饰身份——我一直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从没想过分析这种谨慎的原因。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极力想要得到的那份研究报告，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丁俊文就这么轻易地上钩了。
她用异样的神色看了我一眼：“他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他说，不存在致人成瘾的可能。”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打开笔记本，写上谢博文的名字。
“这种行为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异常。这种行为，通常发生在上级对下级，内行对外行，或者长辈对子女之间，这既是一种关怀，也是一种表明主ว导或支配地位的行为。”
当然，后来的事，重重地回击了我的质疑ທ。
举例说明：有人喜欢对着镜子挤黑头，这就是一种排泄的快感，有人喜欢把烟叼在嘴里，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เ，自己正在享受吮吸的快感，此刻，你兴致盎然地读着这段文字时，好奇快感正在支配你的内心。上述各种快感，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快感，从根本上说，都是性本能的体现。
“其次。”叶秋薇继续分析，“‘被人读懂的感觉如何’，带有明显的挑衅意味。而他之ใ所以会对我进行挑衅，显然是知道我也有很强的心理力量。他准确地揣测我的心理，对我发出赤裸裸的挑衅，想表达的只有一个ฐ意思：他的心理能ม力比我强——这和‘我知道你是谁’表达出的优越感是一致的。既ຂ然他知道我一直在对件进行调查，那他一定也明白，我早就察觉到了x的存在。所以，他对我的预ไ测和挑衅，就是在明确地告诉我，他就是x。”
我只是点头。
“综合这些。”叶秋薇说，“如果他真的是刘向东，绝对不会向我暗示他就是x，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缓缓地吸了口气：“原来如此。”
“考虑这些时，我先在手机上打出‘你是谁’三个ฐ字，之后又随着思路的变化而删除，改成了‘你不是刘ถ向东’。”叶秋薇又说，“刚输入完这几个字，还没按下发送键，我就再次收到了他的短信：我是谁？我不是刘主任。”
我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仅凭隔空的揣测，就能如此准确地把握你的心理活动，肯定是x无疑ທ了。”我定了定神，看着她问，“你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叶秋薇平静地说：“x对我发出挑衅，说明他认可我的心理能力，而这种认可，则ท说明他见识过我的心理能力。此前的调查一切顺利，说明没有受到过x的干预。那ว么，他对我能力的认可从何而来呢？”
“死者。”我说，“六个与件有牵连的人接连死亡，而且都死于非命，x知道那是你做的。”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แ。”叶秋薇说，“虽然我此前所做的一切足够缜密，但骗骗普通人尚可，却未必瞒得过深谙此道的x。如果x对那些死亡事件进行详细调查，查到我身上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与此相反，我对x的身份却一无所知。前路不通，后退无门，我似乎只能ม坐以待毙。x之所以对我发出肆无忌惮的挑衅，应该也是明白这种形势。”
听到这里，我紧绷的心反倒松弛下来，问道：“之后呢？如果你选择坐以待毙，恐怕也就不会有咱们今天的会面了。”
“既然他不给我活路，我也只有放手一搏。”叶秋薇说，“我决定杀掉刘向东。”
我一脸诧异：“为什么เ？x当时关注的重点就是刘向东，你这么做，不是进一步暴露了自己么เ？”
“所以说是放手一搏。”叶秋薇说，“我的目的不是刘向东本身，而是x——我对刘向东进行暗示，x必然会进行干预ไ，只要他有所行动，我就有机会发现与他相关的线索，甚至查明他的身份。如果能查明他的身份，我就能掌握主动，至少不像之ใ前那样被动。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机会。”
我思虑片刻，点点头：“确实，形势太过不利ำ，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请继续，说说具体过程，怎么杀刘向东？直接接触他么？”
“不可能。”叶秋薇说，“刘向东28号晚上收到我的短信，第二天上午，却是x使用其手机对我进行回复，很显然，是刘向东主动把短信的事告诉给了x——或者aທ集团高层。刘向东没有立即回复，应该也是受了a集团高层的指示——a集团已经意识到，刘ถ向东很可能是我的下一个接触对象，所以提前给他安排好了对策。由此可见，‘有人在对件进行调查并利用暗示杀人’的事，刘ถ向东应该也有所了解，他甚至知道自己是下一个潜在目标。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接触他，无异于自投罗网。”
说完这些，叶秋薇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摘下眼镜，伸到窗外缓缓摇晃，有几个瞬间，阳光通过镜片反射到我眼中，让我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刘智普。”我看着她的背影，眨了眨眼，随口说道，“你要利用他来传递暗示。”
她回过身，靠在窗口一侧：“刘智普寄托着父亲的权力梦想，父亲一定对他充满信任。与此同时，刘智普最信任和依恋的人却是我。利用他对刘向东进行暗示，一定不会引起刘ถ向东的警觉。即便x有所察觉，对刘ถ智普产生怀疑，刘向东也一定不会相信，或许还会因此和x甚至a集团高层产生矛盾——局势越乱，对我就越有利。”
我站起身，又茫然地坐下：“要杀刘向东，必须先了解其心理弱点。你此前和他毫无交集，又无法和他直接接触，想找到เ他的弱点，还是要通过刘智普。”我想了想又补充说，“你两次描述了刘向东紧张时摸门牙的举ะ动，他致命弱点，恐怕正与此相关吧。”
叶秋薇眯眼看着我，左手依然捏着镜框缓缓晃动。刺๐眼的光不时反射到我脸上，我闭上眼，耳畔逐渐响起一阵怪异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