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大!
母亲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死后是这样一番光景,不知道还会不会那样毅然决然地自缢?
窦昭细细碎碎地咬着板栗,板栗屑子落了一地。
舅母的考虑不无道理。
她想到祖父的书房里寻几本关于描写怪力乱神方面的书看看——世间无奇不有,她猝然回到了小时候,宛若重生,肯定还有人和她一样,她迫切地想从那ว些裨史杂记中寻找到一鳞半爪。
绕过荷塘的时候,她看见俞嬷嬷站在太湖石假山旁和个穿着官绿色潞绸袍子的中年男子在说话。
心痛母亲的处境,怜惜母亲的不易,这都是人之常情,可她为什么เ要羡慕呢?
窦昭有些困惑,也有些迷茫。
父亲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ຑ了,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我又不是有意提及岳母的,你有必要这样得理不饶人吗?我这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他说着,想起从前的旧事,又气愤起来,“保山不过是拉我去喝了顿ู花酒,你就对人家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家来我们家,连杯好茶也不给人家上,让我受尽同窗的嗤笑……”他越说越恼怒,“你只知道怪我,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你要是脾气好一点,我至于第十三章吵架去找三哥商量吗?”
“你想我怎样?”母亲厉声质问,“敞开大门把王映雪迎进门?我有那雅量,她王映雪有这福气吗?”母亲冷笑,“窦世英,我把话说在这里,世间的女子随便你想纳谁都可以,王映雪想进门,除非我死!”
其后王行宜一路平步青云,窦昭生病的时候,他已๐累官至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位极人臣。
永明八年,雷氏见曾贻芬被迫致仕,王行宜没有起复的可能,十四岁的王映雪被退了亲。
一条毛毛虫掉在窦昭的肩膀上,吓了她一大跳,她又捉了毛毛虫去吓唬那几个ฐ丫鬟,大家你推我搡地尖叫着,乱成了一团。
继母进门后,服侍母亲的人或因资历太浅而被卖了,或是被继母以服侍过母亲有功劳为由放了籍,或是被打发回了舅舅家,没有人告诉她母亲的事。哪怕是疼爱她的祖母,也不止一次地对她说:“人要向前看,总问那些有什么用?你应该多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想想嫁到济宁侯府后怎么เ讨你婆婆的欢心才是。”
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的三伯父,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还叫她吃桔子!
她从来不曾忘记。
窦昭伸长了脖子朝着马车里瞅。
母亲的脸更红了,像喝了陈年花雕似的,眼神都朦胧起来。
这胡姨娘就是头一个第三章苦涩生下庶子的。
这正对了魏廷瑜胃口。
“娘亲,娘亲……”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涩,高高地仰着头,想看清楚母亲。
“真的!”母亲即惊且喜地站起身来,提起裙ำ子就朝外第一章争执奔去。
“你小声点!”舅母忙道,“小心吵醒了孩子。”
舅舅探过头来看了眼窦昭,见她闭着眼睛,松了口气,语气渐缓:“若是以后寿姑能找个好人家,这件事不提也罢。若是没有合适的,有这信物在手,魏家想反悔,只怕也不是那么เ容易的事。”
窦昭眼睛涩涩的。
母亲去世了,她成了“丧妇长女”,是无教戒之人,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娶ດ这样的姑娘做媳妇。
舅舅,什么都为她想到เ了……
她突然想起来了。
母亲和婆婆交换信物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在梦中ณ,所以没有在意。实际上,上一世她出嫁前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什么信物,是新婚之ใ夜,魏廷瑜拿了一块玉佩和一对手镯,说是当年两家的订亲信物。她还以为是父亲交给魏家的。
难道上一世,这玉镯是在舅舅手中不成?
她的心不由砰砰乱ກ跳起来。
耳边传来舅舅带着几分歉意的声音:“晓蛾,我想除了那三十亩祭田à,把其他的祖产都……卖了!”
“啊!”舅母惊呼,“为ฦ,为ฦ什么要卖祖产?”
窦昭也吓了一大跳,眯了眼睛窥视舅舅。
舅舅垂着眼睑,轻声道:“晓蛾,你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可自从嫁给我,不但要伺候瘫痪在床的婆婆,抚养年幼的小姑,为ฦ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农忙时节,还要到เ田里去巡田à……里里外外,全都靠你……我心里都记得……原想好好读书考个功名,为你挣副凤冠霞帔,让你也能ม眉扬吐气一回……可谷秋出了这样的事,我不能ม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唯一的妹妹也不顾……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舅母急急地道,眼睛都红了,“你待我很好,我知道,我生了璋如之后,我娘怕你嫌弃我,特意托人从江南买了个ฐ漂亮小姑娘让你带回来,你说养不起,怎么เ也不肯要……”
舅舅有种谎言被戳穿后的狼狈,强硬地道:“是养不起嘛!”
舅母开怀地笑,温顺地附和着舅舅:“是,是养不起。”眼泪却籁籁地落下来。
窦昭的眼泪也差点落下来。
秀雅俊逸的舅舅站在中年发福的舅母身边,不像夫妻,倒像姐弟,而且还是年龄相差ๆ至少五岁的姐弟。
可舅舅却始终没有忘本,始终记得舅母的好,从不愿意让舅母伤心。
“说这些做什么!碧如她们再怎么也是我的亲骨肉。”舅舅不自在地道,丢了个帕子给舅母,“快把眼泪擦擦。”
舅母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
舅舅就道:“我想进京打点打点,想办法谋个实缺。到时候我们带了寿姑去任上。”说到这里,舅舅的语气有些苦涩,“不过,我算了算,就是卖了祖上的那几亩田只怕也不够……你能不能,”舅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露出又羞又愧的神色,看也不敢看舅母一眼,“把你的陪嫁借给我……我手头一活了,就立刻还给你……”
“你说什么呢!”舅母嗔怪道,“我的不就是你的!当初爹娘给我那ว么เ多陪嫁,不就是想我们过得好?只要我们过得好,这陪嫁就尽其所长了,有什么เ花不得的?若你遇到เ这样的大事还不跟我开口,我反觉得你和我不是一条心呢!”
窦昭哭了起来。
“寿姑,寿姑,你怎么เ了?”舅母慌张把她抱起来,“怎么เ了?怎么了?”
窦昭趴在舅母的肩头,渲泄般地大哭了起来。
上一世,母亲去世,舅舅无力对抗窦家,忍着悲痛去参加了会试,然后拿着舅母的陪嫁谋了个ฐ实缺,想带她去任上,她却当着窦家的人咬了舅母一口,还嚷着不和舅母走……舅舅为了自己้的妹妹,已经对不起舅母了,若是谋了实缺却不上任,舅舅会因此丢â官,那就更对不起为ฦ了舅舅付出那ว么多的舅母了……而且赵家的产业都卖了,不走也不行。
是谁?
是谁教唆着她咬的舅母?
她虽然丧母,但父亲和祖父均健在,她如果激烈地表示不愿意去舅舅家,舅舅也无可奈何。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她的反抗,等于是狠狠地扇了舅舅和舅母一巴掌!
窦昭直起身子,停止了哭泣,挂满泪珠的小脸上满是坚毅。
她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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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羊脂玉手镯,他交给舅母收好:“……谷秋七七之后我就启程,你把家里的事都打点好。等我那ว边一有了消息,你就借口接寿姑去家里住几天,然后带了她一起去任上。等她及笄,我们再把她送回窦家出嫁。”又道,“岳母和舅兄那里,你先别声张。临走之前他们,等我们安定下来再给老人家写封信赔个不是。”
舅母没有任何的迟疑:“我这两天就开始安排家里的事。”
守在门外的丫鬟重重地咳了一声,高声道:“三爷、六爷!”
舅母低声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会照顾好寿姑的。”
舅舅微微颔首,撩帘而出。
舅母帮窦昭梳头,笑道:“寿姑,以后跟着舅母好不好?”
她表情舒展,语气中透着几分快活,看得出来,对于舅舅的安排,她不仅没有芥蒂,而且还很高兴。
舅母,是个很好的女子!
窦昭眉眼弯弯,笑得甜蜜如糖。
舅母亲了她一口。
赵璋如啪嗒啪嗒地跑了进来:“寿姑,寿姑,我发现你们家桂花树下有窝蚂蚁,我们去看蚂蚁搬东西。”
赵碧如稳重地走了进来,拦着妹妹:“姑姑不在了,你不要乱跑。寿姑还要去灵堂前给姑姑上香。”
赵璋如不懂这些,眨着大眼睛问母亲:“姑姑去哪里了?”
舅母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伤感地道:“姑姑去了南海。”
“哦!”赵璋如会意,“原来姑姑是去看菩萨了。”
赵碧如别过脸去。
舅母把窦昭放在了地上,柔声嘱咐她:“和姐姐们去院子里玩会吧!”
“快点,快点!”赵璋如牵了窦昭的手就朝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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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时间没控制ๆ好,回来晚了,非常的抱歉。
亲戚都聚在家里,只能明天改错字了。
on_no~
※!!!九重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