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后我就吐了。在马背上颠簸时我的胃就在抽搐，但爱戎紧贴在我背后，我竟连呕吐都不敢。我趴在溪边，吐得整个ฐ胃都要翻了个个儿。爱戎扶着我的肩膀，在他那匹马在水里甩尾巴๒时，递给我一只水囊，“喝一些吧，莱蒙，这能让你的胃舒服一点。”
我点点头，看着爱戎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我倚在树下，在温暖的阳光下阖上眼眸。不久我听到了嘈杂的嗡嗡声。起初ม我以为那是在梦里，直到เ一群拇指大的黄蜂朝我涌过来，像条毯子或外衣似得将我团团包裹。它们圆鼓鼓的尾部挨着我，尖刺๐扎入我的皮肤。仿佛被好几层荆棘绑住，我听到毒素在我体内蔓延的黏稠声，感到血管的鼓涨，疼痛像一颗小弹丸ฤ在我皮肤上乱ກ蹦。在极度的痛苦下我脑中ณ竟浮现出一串ธ旋律，如血般在意识构筑的灰黑色墙壁滑落。我连呼救也不敢，因为我一张嘴似乎ๆ就能吞进几只毒蜂，虽然现在的我会选择毫不犹豫地咬碎那ว些黄蜂的肚子，但几年前的我可没这么疯狂。我混乱无助地躺在草地上，阳光该死的灿烂，而我比石板还硬的身躯冷得像冰，又痒又疼。
“从前有一位王子，他与他心爱的公主，在一个美好的国度幸福快乐地生活……”
王子心头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那位法师用什么เ办法可以召回公主ว的灵魂。法师说王子是普通人，无法看到公主的亡魂，能见到死去的公主ว的，只有住在特里斯坦高塔上的亡灵。亡灵有办法唤回公主的灵魂，从而让公主复活。
我想起莱蒙的话——“芭芭拉就喜欢那种脸抹成死人白的娘娘腔，越骚包的她越喜欢，这就是破锅配烂盖。”
我担心芭芭拉的安全，便随之跑了出去。屋外的阳光落在我的黑斗篷上，童话般的城镇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可我却蓦地从那洋溢着幸福与甜蜜的一砖一瓦上感到了几分不舒服的虚假。我寻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沿着河畔徘徊的芭芭拉。她顶着一头乱蓬蓬ศ的头发，裙子松垮地搭在身上，像是刚有一百只猫在抓她的衣服。
我赶去骷髅附近的飞虫，执起它冰冷的手骨，按在了脸侧。我爱怜地抚摸着我亲生兄长的头骨，像抚摸着我那把最爱的钝刀，一字字，轻声道，“你感到寂寞吗，爱戎？父王和母后都不在了，老师和侍从也不在了。你说我弱不禁风的，迟早病死在床上，可现在躺在棺木里的人是你。唉，只有我这个没心肝的讨厌鬼待在你身侧，一眨不眨地注视你寒酸丑陋的死相。为什么，爱戎？你是不是也想问这个ฐ呢？为什么卑微无能的莱蒙·索尔还活着，而高贵优秀的爱戎·索尔却死了？为什么该被踩进泥里的莱蒙王子还活着，该被捧到天上的爱戎王子却死了？上帝真是不公平，对么？爱戎，你也很委屈，对么？”
疯狂的发泄和叫喊后，我感到一股热流从颤栗的脚尖涌到大脑แ，爽得几乎要昏厥。我射_ຕ了，对着爱戎一地残破的骨骸。我软倒在棺木里，虚弱地呼吸着，头脑在尸臭中逐渐清醒下来。棺材不仅合爱戎的尺寸，也很合我的，但我不会想要把未来的自己锁在一具冷冰冰的棺椁里，若是可以，让我碎成骨粒，万里扬尘吧。最好能迷了哪个漂亮姑娘的眼睛，让她为我流一场生理性的眼泪，听上去不错。
“不好意思，各位。在你们为房间争得热火朝天时，是否要考虑一下适才行为的正当性呢？”
她的后半句话噎ດ在喉头，像被人掐住脖ๆ子一般噤了声。我望着台阶上的青年男人，他穿着银白色的礼服，束着牛皮腰带，戴着斯文的白手套，金色的流苏从肩头垂到左胸ถ前，腰间还有一把昂贵的佩剑。他背着两手，倨傲挺拔地站在旅店的二楼俯视我们，像一只站在高台上准备打鸣的公鸡。
我带罗和鲁回到了化成灰的灰霾山庄，意料之ใ中，迎接我们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屠杀。一颗炸_ຕ弹在石板路上炸开，我看到我们的帐篷马车被炸得粉碎，马儿受惊地扬起前蹄，把鲁从我身后甩了下来。
我一夹马肚，挥着手里的菜刀，像过去无数次闭眼剁砧板上的肉骨头那样，冲着那些人或短或长的脊ิ柱砍去！爆炸的余韵在我的发梢跳动，我尖声大笑，像个从地狱归来的饥渴恶鬼，终于能放肆地大快朵颐。我能从最微弱的吐息判断他人与我的距离，攥在我掌心的钝刀比我的手指头还要灵活。
r-o-e，罗。
女人幽冷的声音响起，一瞬间让我以为ฦ我挑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的情夫。我掌心里托着那ว个人的脚，逗弄着他冰凉而细软的脚心，虽然对方แ像具死尸一样没有任何回应。“舍不得了么，法师？”
妓_女芭芭拉比起珠宝似乎ๆ更关心我的鸟。她盯着我的胯，直到我系好裤带才发出赞叹般的啧啧声。我坐在老头子旁边，吐出了嘴里的铜戒和画ฑ像，“如你所说，乞乞柯夫，格森把戒指藏到了壁画下，‘钥匙’就是他的手骨。”
我耸了耸肩膀，“好歹看得下眼。没女人时凑合着爽爽。”
“啊——！”被我扯住的女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该死的，难道每个人都只会说不知道么。我揪着女人的衣襟，双眼血红地盯着她。她凄声大哭，我松开她，神色木然地站到一侧，抽出腰间刚ธ灌满的水囊。
“乞乞柯夫。”我背对着他说，“动手吧。尽你一切所能让我满意。”
乞乞柯夫轻叹了一声。我把哭哭啼啼的女人绑到椅子上，一脚๐踢翻了一排道具架，响起一片刺๐耳的倒塌声。乞乞柯夫那ว只枯瘦的手移到了女人胸ถ前的襟扣上，女人又一次尖叫起来。我坐到一旁，咕咚咕咚地饮着血。血还是温热的，酸臭而粘稠，属于那个ฐ刚才在地牢里的鼹鼠鬼。一袋血很快被我喝得一滴不剩ທ，我瞪着眼前二人，像一个刚刚啃食过麋鹿的野狮，嘴唇和牙齿上沾满了腥血。
“只要不挣扎得太厉害，就不会太疼。不会比生孩子更疼了。”老头子眉头紧皱地念叨，他最讨厌试验品吵闹。女人痛哭流涕๓，见到我阴鸷的脸和血红的嘴，目光里只剩绝望。
“我们只想知道，作为ฦ这个店的老板，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可疑的家伙进入密道。”乞乞柯夫从衣襟里拿出一只泛着冷光的铁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条扭动着的黑色蜈蚣。
“我说了我不知道！”
女人惨叫着，那ว只黑色蜈蚣已๐经顺着她裸露的胸腹爬了下去。她发出宛如分娩的尖叫，眼睁睁看着那条蜈蚣钻进了她的肚脐，在她的皮肤下鼓起一条脓包似的瘤疮。
乞乞柯夫待那条蜈蚣彻底钻入女人的身体，才悠闲地点燃了烟斗，“你知道的。对于我们这类人，‘不知道’可不算什么เ答案。”
趁女人的神智被“催眠蜈蚣”侵占，我平静地说，“说不定真是艾略๓特的授意。”
乞乞柯夫沉默地吧嗒着烟嘴。“我还是想要回我的眼睛。”他顿了顿，冲我说道，“你也一样吧，莱蒙，属于你的帝国。”
我将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不仅是帝ຓ国。我要他的命。”
“昨晚，大概临近深夜的时候……”这时，女人梦呓一般的呢喃响起，“我趴在柜台上，觉得差不多到เ了关店的时间。我锁好门，拖出我的床，刚打算在屋内睡下……”
我冷冷地说，“果然不止是‘我不知道’。”
那女人继续双眼翻白道，“我躺在床上，吹熄蜡烛。刚打算闭上眼睛，一个诡秘的身影却出现在黑暗之中，走到เ了密道的开关处……”
乞乞柯夫眯起眼，循循善诱道，“好的，乖孩子，告诉我，那个身影什么เ样？”
“我不知道……”女人轻轻地摇头，“他很高，身姿ู修长挺拔，外面罩着黑色的斗篷，整张脸都被黑色的兜帽遮住，就像浮在半空中的幽灵。我眨了眨眼，当我再次集中ณ精神，发现那个影子已经不见了。我以为那ว是我的幻觉，便睡下了……”
说完后女人就昏迷在椅子上。乞乞柯夫从她体内引出蜈蚣，放回铁ກ匣子里，替女人割断了绳索ิ。
我阴鸷地说，“不是幻觉，是那个该死的玩意儿已经走进密道了。见鬼的。”
乞乞柯夫沉吟道，“听这个女人的描述，我觉得那家伙像……”
“亡灵。”
我在他之ใ前说了出来，乞乞柯夫便闭口不言了。我十指相扣，托在额头上，冷冰冰地自言自语，“罗不会有那个胆子……何况昨晚他和我在一起。不过从他那里说不定能得到一些信息——如果那是他的同类。”
我们走出了店铺。阳光辣地朝我泼了下来，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挨家挨户敞开的窗户，彩虹般的窗帘迎风飘荡，空气中ณ又弥漫着新鲜ຒ糕饼的甜香。我舔了一圈嘴唇，将最后一点血渍咽进肚子。
乞乞柯夫站在我一定距离开外，道，“感觉好点了吗？”
“啊。像吃了十只拌了屎的死耗子。”我道，“等捉到了艾略特，我要把他剥光了搁在摆满蜡烛的餐桌上。喝干他的血，吃净他的肉，嚼碎他的骨，用他头发织成的帕巾擦嘴。”
待我们回到了草花旅店，出乎意料é，在房间里等我的是断臂阿姆和独眼艾厄。我一进来二人就浑身紧绷地起身，独眼艾厄道，“莱蒙，芭芭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