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落地,捧足墩的小太监刚弯了腰,眼角瞥见一只绣鞋疾闪而过,抬头再看,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公主ว的影子?
司鸿清晏杀到เ思清园,第一个见到的不是傅少容,而是苏仪。
往事细如尘沙,哪里还能一一记得。傅少容不知他究竟介怀什么,慌乱道:“说过太多,我……早ຉ已不记得了。”
“对,我嫉妒,你在他身上花的每一息每一刹我都嫉妒!我还是个ฐ变本加厉的妒夫,但凡你为ฦ他忧心过的,苦思过的,谋划ฐ过的,我通通都要,你不曾为他做过的,我也要!老七怎么叫你?唤字,还是唤名?”
依照苏仪的聪明,司鸿豫在时,他连一片影儿都不会出现,司鸿豫不在时,他也不敢大意,往往算准时间,用过未时的茶点就先行告退。七八日下来,倒是顺顺当当没和司鸿豫打过一次照面。
当时两人刚摆好桌案,茶未烫,棋未开,苏仪捧着一本《雅谑集》给傅少容讲笑话。笑话本有七分乐,苏仪讲得绘声绘色,再添三分趣。傅少容忍也忍不住,笑得腹痛难忍,捂着肚子连连喊疼。苏仪赶忙帮他揉搓,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回想起那个ฐ笑话,又拉拉扯扯笑作一团,扑在栏杆上直抹眼泪。
易蓉福身告退,端着茶盘安静地离开了。
傅少容搁下笔,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小口。茶汤清澈透绿,扁燥的细叶吸水饱沉,软化成不扎眼的墨绿色,一丝一缕躺在杯底,静静舒展着。
司鸿豫听得心头一酥,恨不能自解衣衫讨他欢心,不料未及动手,就见傅少容反手摸上自己瘦薄的肩膀,三两下扯落了外衫。
傅少容回府时已๐换下了那件紫缎袍子,此时穿的正是往日的白衫。白衫轻软单薄,随手拉扯几把就没了形状,松松垮垮地滑到腰际,挂在臂肘处。转眼之ใ间,已是半裸着坐在司鸿豫腰上。
在那稍纵即逝的惊讶中,司鸿豫捕捉到了一丝浓烈的欣喜。疏淡的表情融了冰,还未转暖,却不似初时那般令人心寒。
五指收拢,手腕灵活地朝下一翻,再度展开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已多了一枚小巧的短鞘。
小脑袋左摇右晃,失去遮挡的亮光一瞬间刺入双目,傅少容疼得以手背遮眼,等这一阵晕眩过去了,才敢半眯着望出窗外。
“我听说你病了,专程去求母妃放我出宫的。”小公主ว趴在床边,声音甜甜软软,“少容哥哥生了什么病,眼下可好了吗?”
他走到隔屏后头,手指一勾,示意侍女上前伺候更衣:“等少容起了,你就叫邵晋过来再诊一次,外敷内服,一样不落地给我照料é好。他要还不肯让人碰,你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哄踏实了,学邵ๅ晋骂我畜生孬种王八羔子也行,总之……莫让他耽误了治病,落下病根。”
易蓉执梳立于身后,替他拆了发冠,又利落地一束束重新挽好,梳成发髻,稳稳刺入了玉簪。司鸿豫直身掸袖,卓然而立,已是一派潇洒自如的显贵仪态。玄青貂披直落而下,正好覆住靴筒边缘的浅栗色驼毛。
那把匕首。
该偿还的早已偿还,纵有千般过错,又怎么值得以命相抵!
他屏住呼吸,继续后退。伞冠退到入口,还差ๆ最后那么一小截的时候,身侧那两条白皙的长腿忽然抬起,勾住了他的腰。
傅少容伸出双臂,搂住了司鸿豫的颈子,柔软的腰肢向上抬起,让两人滚烫的胸腹贴到เ一起。他舒服极了,长长地喟叹了一声,把脸埋进司鸿豫的颈窝,有些羞耻地晃动起了身体,让那ว根尚未完全抽出的热杵在里头轻轻抽送。
傅少容咬着唇,身体瑟瑟发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痛苦超越了欢愉,还是久久未到顶点的欢愉变成了痛苦。
耳边响起一声窃笑。
傅少容等了一会儿,瞧他依然木头似地杵着,无奈地笑了出来:“出去一趟便喝成这副鬼样子,怎么一点儿也不懂节制ๆ?浑身都是酒气,也不怕熏着别ี人……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沐浴歇息吧,大半夜的来我这儿做什么,莫不是醉得深了,自家院子都迷了路?”
司鸿豫根本没醉。
傅少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沐浴更衣过后,傅少容沏了一壶漱红花茶,独自坐在卧榻上绣鹤。
十六年光阴过去,无时不想,无时不悔,却不可再拾掇从前。
母亲。
恨不得这惜花小居的情景是春梦,他低哑地唤一声,对面的人立刻心意相通,舍下棋局,宽衣解带,温顺地依偎过来,在这仙阁般的户外与他抵死交欢,直到被操弄得哭出声来。
不能ม再看。
那天正晕乎着,小公主突然兴致盎然地奔来找他,说五哥和连秋棠正在内院练剑,寒光轻影的,煞ย是好看。又说连秋棠是宫廷侍卫,剑法何等卓绝,必能ม将她倨傲蛮横的五哥斩落马下,替他们好好出一口恶气。
傅少容进来时他扬眸扫了一眼,随即掠过,似是不经意的,唇角却微微带了笑意。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吹开,案前的窗户之前便是开着的,于是穿堂风顷ั刻๑之间倒灌进来,遍地疾走,厉声呼啸。
他惶惶不安,将司鸿豫抱得更紧了。
“痛……痛吗?”
司鸿清晏依言躲到了傅少容身后,心里仍是害怕,便抓住了他的一只手不放,小脑袋在他腰后贴得紧紧ู的,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穆照ั临?”
“穆照临,谁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张口傅郎,闭口傅郎,路过景畅ม园连路都走不动,把里头扔出来的废纸捡回去当成宝,塞在枕头里,说那是你的傅郎!”
……
司鸿豫扶稳他的手腕,一根根拨开手指,拿走茶杯,去旁边的橱柜翻了几支蜡烛点上。
他听得出,这萧调并非中ณ原正音,而是带着极北之ใ地特有的苍凉。
兵卒们北征时,唱的是“北征无归,乡月何依?关山一越,家书尽断”。归来时,唱的是“长笺墨满无处送,铁甲血干半城空”。他们不懂踩韵,歌词里时常填了白脚,而傅少容每每读到,都觉得胜过了灞桥烟柳不知几分悲恸。
司鸿豫声音高亢,破云而发聩,话中愤懑แ之意再清晰不过。
马鞭重重挥下,划开了山坡上凝固的空气。血燕赤骓长嘶一声,闪电般飞驰而去。马蹄踏沙,溅起一阵浓重的飞尘,霎时迷了傅少容的双眼。
他愿意伏地认错,只要司鸿豫勒绳止步。他愿意彻夜奏琴,沏茶礼待,恭顺地唤他一声家主ว,梳好了头发供他赏玩,不再顶ะ嘴,不再推拒,只求……放过他这一次。
像是为了报复傅少容把他的春梦当作笑谈,司鸿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当初用来撩拨少年的伎俩一次性全赏给了傅少容。他娴熟的手法和舌功里,承载着太多能让傅少容灭顶的快感。
“傅公子!那小祖宗……她她她又来了!”
傅少容颇็为无奈,勉强把怀里泥鳅一样乱ກ扭的身子扶正了些:“殿下又让连秋棠跪在外面了?”
这一回他冷静了许多,心知自己多半是情根深种,再不能ม轻易拔去司鸿豫这个人,便索性忍下羞耻,由他激烈地蹭弄,弄到腰身酥软,臀肉绷紧,下腹那团淫靡的欲火越燃越旺。柔嫩的顶ะ端藏在衣物底下,遮遮掩掩地贪欢,孔眼里溢出几丝欢愉的粘液,打湿了亵裤。
思清居的卧榻临着窗,外头正是一条亮堂的长廊。两页无色琉璃没合严,漏出一道宽宽的缝。
卉蓉小声吟着歌,手捧几枝丹桂从窗前经过,伸手一推房门,发现从里头锁住了,于是好奇地绕回,透过窗缝朝屋里探瞧。左右没找着人影,心想主子应是带着十一公主午憩á了,便又捧着花儿扭头走了。
在她视线下方แ几寸处,两具交叠的身体同时僵了僵。
司鸿豫闭眸听了一会儿,察觉卉蓉走远,猛地喘出几口粗气:“别怕,她没看见。”
“……嗯。”
傅少容轻轻应了一声。
半道的这出小插曲,恰是一个打住的绝好时机。只要司鸿豫支身离开半尺,或者傅少容推一推他的肩,避开了目光,这白日宣淫的荒唐便不会再持续下去。可两人一动不动,都粗喘着上下对望,彼此坚硬的欲望勃发相抵。
时间是静谧而寂寞的滴漏,一滴,一滴,催生出焦灼的期待。
司鸿豫抬起傅少容的下颌๒,忽然狠狠地吻了上去。
舌头攻破唇缝,侵入口中,卷起无处可躲的舌尖。热息流连到颈窝,唾液ຂ在肩膀淌下粘稠的水线。傅少容哆嗦成了一根摇颤的弦,死死弯曲十指,揪住身下的软榻一角,时而揉捏,时而难熬地绞紧。在这狂乱的亲吻里,欲念骤然决堤,潮水一般将人推向情难自持的极限。
阳物欲血充盈,胀得猛烈疼痛。兵临城下,再没有一条缓兵之ใ计可以拖延。
要么自渎,要么交媾。
唯独等不得。
下腹那根东西急待释放,狼狈不堪地哀求他。傅少容自暴自弃先舍了矜持,分开双膝,一下下蹭着司鸿豫的胯,邀他来解自己้的腰带,脱自己的衣衫,将后头水到เ渠成的欢愉给足。他快被情欲烧糊了意识,身体又是尝过云雨滋味的,于是满脑子只剩ທ下一个念头——想要。
但司鸿豫吻到เ这般狼藉地步,还在做柳下惠。
司鸿豫只是吻,疯狂、渴求、情潮迭荡地吻,像在用唇舌替代这场交欢。他一点也不冷静,头脑热成流动的岩浆,下身几乎ๆ自虐般地疼痛,但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可跨越雷池一步。
无邀约,不强取。
他亲口许诺过,不可破誓。
傅少容久久等不来后续,又被吻得头晕目眩,突然腹中一痛,一股刺骨寒意瞬息扎穿了头颅,底下的孽物立刻软了。
“立鹤,我……有些难受……”
眼前落入漆黑,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连司鸿豫也看不清晰。
司鸿豫猛地回神,慌忙把傅少容抱起来。怀里的男人唇色煞ย白,冷汗密布,低垂的手足软得不像话,浑身骨头都化作了一滩水,毫无生气地松塌着。
大约痛苦了十息,体内强烈的不适才渐渐退去。
傅少容靠在司鸿豫肩头,有些想吐。眼下他连扑到เ榻边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捂唇强忍,好在胃里最终没涌ไ上什么,难受过一会儿便消了。
司鸿豫往他腰腹处摸了一圈,所触皆是骨皮,简直清瘦得吓人,顿时阴沉了脸:“府里那帮厨子怎么伺候你的?没给你饭吃么?”
“不,不是饿的。”傅少容喘着辩解,“是刚才你急了些,我太久ื没喘上气,才会……”
司鸿豫闻言懵住了,窘得嗓子眼都在抽搐。他死活拉不下脸,继续往厨子身上扣锅:“那也是体虚惹的祸。等会儿我叫厨房炖一碗黄芪乌鸡汤给你补补身子,吃不下肉就喝汤,好歹先填满胃。冬食匹药,重要得很,不准再糟蹋了身体。”
傅少容点点头,道:“好,我多吃一些。”
司鸿豫扶他在榻上坐好,到卧房抱来一床暖被替他盖上,又叫来卉蓉奉茶,顺ิ带让她去厨房捎个话,炖碗黄芪乌鸡汤送来。卉蓉看着他俩,满脸惊异,心想怎么เ才绕园走了一圈,十一公主就变成了自家殿下?
但殿下勤来看公子毕竟是一桩好事,她想到这处,喜滋滋地奔了出去。
司鸿豫陪着坐在榻边,想起自从玄冥寺拜佛之后,他再没携傅少容一同出游过。沉塘淤泥,枯水难涤。傅少容在府里闷了太久ื,郁积无处可散,哪里是靠几顿食补就能调理好的?
他心有亏欠,立刻๑道:“过两日我有空闲,想带你去璧山散散心,好么เ?”
璧山,乃是栾京远郊的七山之一。四季涌泉,泉水带热,三九隆冬亦有春水满溢,是临冬气寒时的好去处。在璧山泉水里浸ฤ过的巾帕,一年都有清神宁息之效。
傅少容从前常与卞岚、韩及同去,四时之景无一不历。今年逢生变故,走得匆忙,还未及去上一次。正好司鸿豫主动提出,傅少容喜不自胜,欣然答应。
窗外秋风骤起,满树红叶临ภ风而摇,似一场浩大的吟唱。
一只墨羽雪眉的画眉鸟儿从树间飞来,落在思清居飞檐之上,漂亮的长尾左摇右晃,啼鸣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