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豫不坐不歇,负手徘徊,斟酌着待会儿该怎么เ编排言辞才好。傅少容这事儿做得太绝,左右不可免罪,唯一能商议的就是从轻发落。而太子其人……表象儒雅温和,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实则生性薄情,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
太子尚未封妃,侍寝之ใ人自然位份不高,这离殿阵仗倒是惊人得很。先有两ä列ต宫女鱼贯而入,一列手捧玉梳、簪钗、鞋袜、食盒恭候在侧,另一列怀抱毡毯行至帐前,各自跪地铺开,毡毯便密合无缝地连作了十余丈长的一整条,从帐底蜿蜒折转铺到殿门外。
傅少容想抓住树干借力,可手指绵软弯曲着,柔芽拂柳似地蹭过粗粝的树皮,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的神智还迷糊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双手无力地捶击着树干,哀求道:“阿豫,疼……下面疼……你帮帮我……”
他慌张极了,握着自己那高翘的阳物不敢稍动,面容焦灼而痛苦——即使再想要,即使想得快发疯了,骨子里镌刻的矜持仍然阻拦着他做出当面自渎的荒唐之事。
他勾起了唇角,欣赏着这幅美妙的禁欲画面。
他沉声道:“七弟,你喝多了。先祖有命,皇家血脉纯正,不能沾那种污秽的东西。”
宾客顿时哗然,纷纷围上来劝他冷静,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么เ?”傅少容掂起香囊看了看,笑道,“这是我绣的。”
傅少容道:“从前学过一些。”
傅少容猜出了十之ใ八九,可仍然不敢确定——无通传、无礼ึ仗的,怎会在惜花小居就让他轻易遇见了?
司鸿豫跟这十一妹素来不对盘,时常咬得鸡飞狗跳,却也不信自己仅凭一盘棋的功夫就能害她哭得嚎天动地,抱臂斜ฒ睨道:“方才开棋时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他站得笔挺,双手扣腕置于身后:“光记招式没什么用处。招式都是死物,与人练手才能学活。你不妨将之衔接成串招,想想如何才能刺中ณ我。”
傅少容低头端详起了手中的剑——这是连秋棠的随身佩剑,由宫中名匠所铸,制工上乘。剑刃打磨得极薄,呈现出极其流利的割线,似一片即将融尽的薄冰,泛着幽幽寒光,指腹轻轻擦过便能割出血口。
说罢粲然一笑,拉着傅少容就跑。
事实上,苏蓉的直觉很准确。
浴ภ房里水声隐约,苏蓉听得担忧不已๐,抱着酒缸里浸过似的长衫在外头来回踱步。傅公子这番回来,不仅衣裳毁了,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疲乏,一句不愿多说,只吩咐她们备水沐浴。
卉蓉原想追上,被苏蓉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傅少容感到เ惊愕,再追问时间,那伙计搔着后脑勺想了想,答曰十天前。
他几乎不能思考了。
她哈哈大笑三声,语气娇็俏,藏不住的得意,全然是为自家娘娘得了宠而高兴的样子。
远处长廊上有两个侍女经过,卉蓉眼尖,及时住了嘴,等人走了,才左ุ顾右盼地道:“在咱们府里呀,夏公子便算半个正室,琢园的侍妾们个个都怕他,没人敢摸殿下的床。其实依殿下的身份和年纪,早该明媒正娶一位王妃进来,可夏公子不许,殿下便不娶。太子的母家派人来了七八趟,说家中有闺秀待嫁,等着与殿下联姻,可嘴皮子都磨烂了,还抵不过他一句枕边风——这是苏蓉告诉我的,内院的事儿她消息灵通,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们的悲喜憎恶,我看得清清楚楚,从那些奶香、脂粉香、旧陶壶的茶渣味儿、旧顶针的铁锈味儿里。每一样,我都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而你呢,你满腔的忠奸善恶……从哪儿来?”
他的忠奸善恶,源自一块小小的桂花糕。碎蜜桂,白霜糖,薄薄地涂了一层,像糯米表面落满了细雪,只有舌尖尝到,才知道那ว是甜的。甜味入了心,执念便从味蕾的细枝末节里生长起来,一点一点缠绕住他的所有抉择,直到变得不可撼动。
“你这人……!你还好么?”
于是胸口被更用劲儿地一箍。
天光明亮,窗帘ຈ在晨风里翻卷,绸绢料子拂过了面颊,轻柔冰凉。窗外的景象在不停变换,移动的树枝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筛网,将刺๐目的阳光切割成一束一束,依次闪烁着射入窗户。
他竟睡得这般沉么?
他在梦里强奸了傅少容。
鬼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晚泼冷水泼得浑身哆嗦,若非面子挂不住,只差让侍女在冰窖里铺床。
他的声音很轻倦,夜风一吹就会消散,却平静得不带一丝颤抖:“七殿下年少时予我有恩,半世倾命相报犹不为过。纵然走的是歧途,我也愿意陪他走完。”
栾北历来的风气是铁打的家主,流水的门客,书生以跳槽到名门望族为荣,家主以重金挖墙脚成功为ฦ荣。拿忠诚当劝词留人,通常是无能ม且无胆的表现。许多高官为保绝对忠诚,会挑选一些资质上佳的幼童从小培养。即使如此,成年后转投新主的亦不在少数,像司鸿凌这样真的养了一个出来的相当罕见,难怪割爱割得像心头剜ຄ肉。
“司鸿五身边的眼线,先前费尽心机也安插不进去,这回他主动要走了傅少容,比起别ี人,岂非更省力、更安全?”
可傅少容身负重任,与北疆ຆ牧族关联尤为密切,他这一走,恰似连环断扣,空缺终得有人来补才是。
趁他这一愣的功夫,傅少容终于奋力挣脱了钳制ๆ,踉跄倒退几步,隔着琴桌,满目戒备地盯着司鸿豫。
——一眼相中ณ了最好的那叫运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整日吃这么甜的东西,怎么不见你长胖?”他盯着那缺了一口的红豆糕,奇怪道,“府里的厨娘天天给你做点心,她家丫头跟着偷吃,却胖得跟个球一样。”
“我,我清苦是因为……我两袖清风!”
夏绯衣心绪敏感,又爱闹小脾气,只能宠,不能晾,一次没安抚好能接连生好几天气,他急忙哄道:“我常与绯衣同睡,这屋里,哪处不是你的味道?昨夜一人独枕,空厢空帐的,不知不觉便梦到了,只当你还在身边,就……”
司鸿豫的余光扫到床榻,突然一阵紧张,好像梦中的少年不曾走远,还坐在床边注视着自己似的,失手就把夏绯衣推开了半尺,待反应过来,推拒的动作已经不能收回。两相尴尬,只好找了几句托词搪塞过去。
成全?
他动动唇角,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七弟宅心仁厚,是为皇子表率,五哥先行谢过。还请七弟一定照顾好他,不论他救的是谁,毕竟……是个好人。”
九儿神智涣散地趴着,面色越发苍白,显出一股不健康的青紫来。眼皮缓缓地垂落,困倦得就快阖上。
——温暖的碎雪声。
“好,我们换个温暖的地方,有火炉,还有热茶,很快就不冷了。”
司鸿豫连声安慰,用自己้的玄青披风把他捂了个严å严实实。
傅少容觉得暖和了些,餍足地朝他怀里拱了拱,手指摸着绸软的衣襟,轻声低喃:“小岚,你把眼睛闭上,别看我,我身上……脏得很。昨晚,昨晚我遇着了一个……一个……”
他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万分痛苦,仿佛在竭力回忆什么难堪的往事。司鸿豫不忍让他继续想下去,赶紧自我诋毁:“你遇着了一个ฐ畜生,被他欺负了是不是?”
“嗯。”
傅少容听到เ,露出一抹带愁的笑容,温顺地点了点头,再度昏睡了过去。
天地倾水如瀑,垂落千万条银丝,思清湖上细细密密地涌ไ动着万点坑。
司鸿豫走出房门,夹着雨滴的湿风迎面袭来,吹得傅少容冷极了,蜷在他怀里不停地战栗,几乎要缩成一团。他只好侧过身背风而行,胸膛作墙,挡住风雨,急匆匆往内院赶去。
傅少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小岚,韩及他……又捉弄你了。”
司鸿豫附耳:“什么เ?”
只见他唇边浮ด笑,寻了个ฐ舒服的位置躺好,口中梦呓不断:“昨日趁你午睡,他……将算盘珠子拨乱了一颗……阿重月末少了酒钱,肯定要找你来闹的,到เ时候,你就让他……让他管韩及讨去……”
轻喘一口,又哀伤地叹息:“三月了,木棉也要开花了,怎么เ还是这样冷……可暖不回来了么?”
他烧得意识模糊,断ษ断续续地低语着,记忆中全是错乱ກ的往昔片段。司鸿豫做不了别ี的,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努力搭话,试图转移他对疼痛的注意力。明明不长的一路,走起来却比从前艰难了百倍。
昨夜施ๅ诸傅少容身上的疼痛,这一刻都连本带利地扎回了自己的心口。
人还未醒,司鸿豫已后悔得无以复加,等人醒了,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直视傅少容的眼睛?
从此以后,他还有和傅少容独处的机会吗?
入夜时分,鉴琅斋门窗紧ู闭,燃起了以往入冬才会动用的地暖。侍女们拆下挽钩๗,厚实的帷幔一重接着一重放下来,左右交错,阻挡了卧房的热量流失。
壁炉长燃,浓郁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散。
司鸿豫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终于看到易蓉撩开帘幕,端着一只空碗出来,向他福身道:“回禀殿下,傅公子已经喝了清热发汗的汤药,邵大夫正在为ฦ他看诊,里面有苏蓉伺候着,一切安好无事。”
“我得去看看他!”
司鸿豫说着就要进去,易蓉急了,顾ุ不得主仆礼数,伸手把他拦在了外面:“关心则乱,殿下可千万要忍住,只有忍过了这一时,后头才能有转机啊!”
司鸿豫一拳砸在红漆柱子上,愤而无力地垂下了头:“也罢,我不进去就是。他眼下情况如何,你仔细些同我讲讲吧。”
易蓉便跪了下来,柔声道:“傅公子仍是烧着,总觉得身子冷,好在喝过了药,还添了一床厚褥子,抖得比原先轻多了。至于身上的伤……他,他不肯让邵ๅ大夫瞧那处,也不肯让我们丫头瞧,其余地方แ的伤口都抹好了生肌药,过几日便能痊愈,断ษ然不会留下疤痕的。”
“……下去吧。”
司鸿豫听完,挥了挥手让易蓉离开,踱到เ窗前,安静地观雨不言。
他的一颗心正紧紧系着卧房里的那人,却不能靠近分毫,只能ม独自候于此处。方แ才闯进去时胆颤心惊的那一幕,他再也不愿看到了。
傍晚时分,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傅少容回了鉴琅斋,反手就将侍女全拦在了门外。
傅少容心气甚高,经历了昨夜的肮脏之事,最怕暴露在旁้人轻贱的目光之下。司鸿豫如何会不懂这些?便将人抱入了屋后的温泉药池,亲自为傅少容沐浴擦洗,弄出后穴残余的浊液ຂ,拭去污秽,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清理了一遍,直到看不出欢爱的痕迹才抱回卧房,替他换好衣衫、盖好被褥,招呼侍女进来伺候。
彼时傅少容尚未清醒,司鸿豫见有人在照料着,就先出去将自己的一身湿衣换了。
等他回来,傅少容已经醒了好些时候,正靠在软枕上,由苏蓉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咸粥。乍一见到司鸿豫,傅少容突然面色惨白,喉咙抽搐,竟将面前的粥碗整个扑翻在地,趴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直吐得翻江倒海,险些再度晕厥过去。
他知道傅少容会怕他,却想不到竟然怕到了这种程度。
从卧房落荒而逃时,司鸿豫终于意识到,他想给予的弥补和挽回都太遥远,太不现实。对如今的傅少容而言,无需弥补,更无需挽回,只要能ม活在没有他司鸿豫的世界里,就是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