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世甚少睡得沉,经常在半夜惊醒睁着双眼看向虚无的黑暗。起初萧无慎也不知晓,在杜家养伤期间,无意中听到她睡梦中不平常的气息,偷偷跑去一看,那个ฐ尖锐的满怀恨意的女子居然闷在被中无声哭泣。她一次次把自己锁在黑暗中,用前世的记忆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告诉自己不要心慈手软。
她的疲累,她的懦弱,她的无奈和委屈都会在黑暗中慢慢的释放,一点点燃烧那ว些恨。然后,那愤怒中紧张的身躯会逐渐放松,沉如墨的双眸缓缓磕上,唇瓣微启,细细的呼吸平稳的飘荡在床幔之间,她安睡了。
杜青墨问:“犯了什么事?”
泪水涟涟的小丫鬟对范嫂子千恩万谢,又在门口给杜青墨磕了一个ฐ头,这才飞快的跑了。
老大夫道:“那香料可还有剩ທ余?”
焦氏抚了抚肚腹,平淡地道:“原本以为桑姨娘才艺双全又有倾城之貌,能够讨得夫君的欢心也是理所当然。可今日所听所闻,我又止不住的猜想,她有了夫君的宠爱还不够,还要妄求什么呢?那香定然是在她有了身孕之后才用,可见是打定了注意要败坏夫君的身子,她是想让苍家只有她那一个儿子?”
杜青墨沉默,冥思了半响,这才挖出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上,给黑子一条退路。她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天还有点冷,你想法子让人送去两床厚的被褥。以前的奶娘肯定是不能用了,你让人每日里预备一些羊奶,还有物给她们母子吧。”
“谁说我会心疼。”苍嶙山从外间进来,刚ธ把披风解开就听到这话,即刻反驳了一句。
6公子单手捂住心口,从墙壁上缓缓滑落,咳出几口血肉来,脸色迅的呈现出青白的死气。
苍嶙山走过去,一脚๐踩在他那只手的肩胛上,用力。
多么小的孩子,多么脆弱的生命,如果她的孩子平安出生,是不是也会胖胖的,软软的,让人见之欣喜,恨不得护在怀里一刻也不愿意分离。如果,当年苍嶙山没有狠心毒杀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那么的绝望,那ว么的恨烈,以至于在炙热火堆中燃烧中ณ带着刻骨的仇恨重生。
苍嶙山还没来得及安抚桑依依,对方已经拉着他摇晃起来:“夫君,你把我的儿子给我。你说过,你愿意舍弃一切来保护我们。我求你,把我们的孩子夺回来!”
桑依依冷哼一声,她是见识过老夫人打苍嶙山的样子,生怕自己撸了她的逆鳞也挨了耳光,到เ时候伤了孩子更为不好,几次张嘴之后也闭上了。
苍嶙山早就知道这事,他一点也不以为意:“那ว是母亲安排的,与我何干?”
杜青墨看着这两人相依相靠的模样就来气:“只要以后你们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愿意没事找事的折腾。我还当你送我一份什么เ样的大礼呢,原来是嫌我不够清静,专门用小妾的儿子来打击我是不是?我若真的想要个便宜儿子,也情愿那孩子是从焦氏的肚皮里面出来,而不是你桑依依。”
杜青墨自然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只偏过头略๓微冷漠的提醒苍嶙山:“夫君既然请了我回来,我自然会看好这几位小主子。焦氏与桑姨娘都深得夫君的喜爱,桑姨娘有孕,焦氏自然要多操劳些,待到桑姨娘生产之后,估摸着焦氏的好日子也会到了。”她淡淡一笑,“我想,夫君也不想在外博得一个沉迷美色治家不严的名声吧?”
两个人两个脑แ袋又凑到空瓦之处垂看去。
老夫人倏地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想糊弄我?你是不是准备等我死了之后,就亲手把苍家送到那个妖妇的手上,啊?”骂一句就戳他鼻梁一下,那手指上还带着指甲套,又尖又利,没几下就把苍嶙山的鼻子戳得坑坑洼洼几个ฐ血红的印子。
桑依依莫名的伤心了起来,沙哑着哽咽道:“我至今才知晓,原来你看中的只是我腹中的儿子。你看不起我,也看轻我,你觉得我是个没有贞节的女子……我知道是我追着你,爱慕你,轻易的对你交付了真心,也交付了身子,一切是我的错。
这人实在是,太能自说自话,胡乱给人戴高帽子定罪了。
打了一个哈欠,她床也不睡了,直接走去卧榻,扯了薄被往头上一笼,气闷的睡去。
屏风后,萧无慎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榻上,正自己舀着毛巾用清水给自己清理伤口,一条深长的剑痕从肩膀一直延续到เ了腹部,几乎深可见骨。
6公子是一张纯白的纸张,由着桑依依一笔一划在上面绘出各种图案。往日里对苍嶙山的挑弄都不假颜色的她,到เ了6公子的怀里反而成了教导者,一步步引着6公子带她攀上高峰,越过低谷,然后直冲云霄。
七日六夜几乎是眨眼之ใ间,苍嶙山几乎是浑身虚软无力的被人抬上了马车。
屋顶ะ的顾尚锦爽朗一笑,跳了下来,顺势搂着她的腰肢转了一个圈:“本公子只有酒,吃肉得另外找人,姑娘可肯赏光?”
杜青墨一愣,那簪子是她寻常所带的饰品之一。它的作用自然不止是装饰,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自保,当然,必要的时候她不在乎用它来结束自己้屈辱而绝望的一生。
热情而又矜持,暧昧着,萌动着。
她伏在他的耳边呢喃:“用力些,弄疼我。”
萧无慎翻身下了床,越过了屏风直接去了外间。杜青墨无言的套起衣裳๙,走出来,身子上再一暖,萧无慎已经蘀她披上披风系好:“带你去个地方。”也不等她反驳,已经抱起她的腰身,从窗口一跃,出了这锁了她一切爱恨的阁楼。
夜风有些冷,萧无慎带着一个人依然心不跳气不喘,奔跃间,他居然从包子店顺ิ了几个刚刚出炉的肉包子,自己咬了一个ฐ,剩下一个连同牛皮纸塞在了她的手中:“快吃,等会就冷了。”
苍嶙山已经听不下去,一把拉着杜青墨出了偏门。盛怒中的他吓得无数的丫鬟媳妇们避得远远的,他握得太紧,杜青墨挣扎了几次都挣不开,只好气喘吁吁的跟着跑动:“我自己会回去,你先去招待客人。”
苍嶙山要把她的手臂给掰断了,霸道而强势的舔舐过她口腔中每一个空隙,狠狠的卷着她的舌尖,用力到她疼。
院子外,大红灯笼一晃,身着红缎凤袍的桑依依盖着盖头,被人搀扶了进来。
苍嶙山同时准备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那无力靠向椅背的杜青墨一眼,转身走了。
来杜家做什么?自然是接了刚刚成亲不久的新嫁娘回夫家。
一个女子而已,就算他被形势所逼娶ດ了她,就算她言语冒犯自作聪明的伤了他,他也依然觉得自己้可以随时随地如同捏死一只兔子一样的捏死她。
杜青墨卷起指尖,冷哼了声:“其实,相比惨叫,我跟喜欢见血。”
苍嶙山哈哈大笑,把她抬起叉开双腿坐在身上:“看不出,你居然是个荡妇。难道你以为在床上讨好了我,我就会绕了你?”
她要,毁了苍嶙山的名声!
现在,范嫂子等人还不明白他们的真面目,所以只是稍稍的叮嘱了杜青墨一番,就由紫丹和紫茶随着去了婆婆的院子。
杜青墨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突地扬手就准备给他一个耳光。可惜,一个文官的女儿在犀利的动作,在苍嶙山这种武将的眼中ณ比乌龟还要慢,比蜗牛还要无力。在她的手拍到他的脸颊之前,苍嶙山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压在了床榻上,杜青墨的后脑撞上了床柱,再被拖回被单上,一阵头昏眼花。
杀了我一次,自然可以杀我第二次。我不怕你。”
面对一切困难苍嶙山破天荒的甘之如饴,在第二日暗中观察过杜青墨对他容貌的确没有过多想法之后,更是安心。
他会缠着杜青墨给他换药,会打了野兔之后对她邀功,会手把手教她如何保持火堆不灭,会在夜晚把她困在怀里,片刻不理。他曾经对桑依依的甜言蜜语转移到เ了杜青墨的身上,听了两次,杜青墨就冷笑:“你当我是桑姨娘,容易被你的谎言欺骗?真正的喜爱不是口中ณ说,而是你如何做。”
最初,杜青墨的牙尖嘴利冷嘲热讽还能够让他来点火气,却不再如以前那般针ฤ锋相对,只是背过身去摸着左脸生着闷气。
杜青墨嗤笑他:“这点子挑衅都受不住,可见你也没多少真心。”
两人怒瞪了半日,苍嶙山索性把头上的绷带拆了,对杜青墨呲牙裂齿吓唬她。杜青墨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了大半的木柴伸到他的面前:“你另外半边脸也不要了是吧?早点毁了也好,和离的理由又添了一条。”
苍嶙山一慌,用着少年人的盛气凌人:“你敢!”
杜青墨扬起头:“你看我敢不敢。”
苍嶙山顿时泄了气,委屈地唤:“娘子。”
杜青墨甩头:“一边蹲着反省去。”
苍嶙山犹豫再犹豫,委委屈屈的缩在了洞口,隔一会儿回头望望,那样子倒是被主人欺负的小猎犬,可怜又可笑。
杜青墨总算明白,当年的桑依依为ฦ何会选择了苍嶙山。
若是没有前世的恩怨情仇,此时的男ç子足够引起女子的怜爱。他的示弱,他的强霸,他的深情都足够让女子为了他无怨无悔。
只是,再多的深情也抵不过混世中的如花美眷红袖添香,世事磨出了沧桑。
广阔的崖底成了世外桃源,给予了苍嶙山第二次爱恋,他彻底的对杜青墨敞开了心扉,为了她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而忧心忡忡或嬉笑颜开。
萧无慎远远的看着,面上的冷漠一点点凝结。
6๔公子再一次从山外回来看望老友,直接被冻结在了一丈之外。
他擦拭着干了血珠的剑刃:“一个女子而已๐,真看上了直接压倒就是,何必耗费心思在这里看他们夫妻破镜重圆。”他皱了皱眉,“难道你在自虐?”
碧箫的影子晃过,一枚银针直接扎入了6公子耳后的树干里。
萧无慎问:“太子的事情如何了?”
6公子见好就收:“天牢里塞满了人,我做刽子手砍脑袋砍得手软,不过,颈骨断ษ裂的嘎查声相当的悦耳。”丝轻飘,又一枚银针从另一边耳朵擦了过去。6公子嗤了声,“苍家的人还活着,放心好了。不过,二皇子可能弃车保帅也说不定。”
萧无慎再也无话,6公子去瀑布的水帘ຈ洞中从猴子们手下抢了几个ฐ桃子,擦了擦,拍拍屁股走了。
再过了几日,杜青墨伤势已经大好,苍嶙山把晒干的干肉包好,牵着她的手循着最近摸到的山路前行,在萧无慎的尾随中ณ走了一日出了山。
重新踏入尘世的繁华之时,苍嶙山有种恍然重生的错觉。
出山口正是那庙宇的山脚下,两人寻了一户农家住下。杜青墨用一对耳环当了一两银子,给了半两让农家的媳妇帮忙准备吃食和沐浴之物,剩ທ下的在成衣铺子买了衣裳等杂物。
等到饭菜上桌之时,意外的居然来了客人。
“少爷,少夫人。”紫ใ茶哭着跑了进来,“我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我总算找到เ你们了。”边说边哭,“你们在不出现,苍家就真的要……”
苍嶙山顿时变了神色:“府里怎么了?”
紫茶跪下大哭道:“出了皇榜ึ,说二皇子密谋造反,不单笼络了朝廷重臣,还收买了兵部的将军,偷了虎符只等时机成熟就要逼宫……事情败露,禁军从二皇子的府上搜出了私制的龙袍,苍家也……招了鱼池之秧,少爷你快回府看看吧!”
哐嘽巨响,一桌的家常小菜都倾泻於ไ地,打破了满满的和乐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家破人亡神马的……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