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工夫,树叶微微颤动起来,树梢开始左右摇晃起来。“轰隆隆――”从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西北的天空像滚滚的黑烟,眼见着扩散开来。人们不时地望望西北天气,又望望带队干活的谢队长。谢队长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又低头去间苗,一点要回家的意思都没有。附近锄地的社员,干得欢着呢,也没有回家的意思。也别说,一个队的社员分几拨干活,轻易地回去,雨如果下不起来,既误了工,又闹得没回家的人有意见。
雷在轰响,暴风雨耍着它的威แ风,脚下一滑,我摔在泥水中。当时多想找个ฐ避雨的地方,可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茫茫的雨,狂虐的风,呻yin的大地,蹒跚的行人,路上留下的一串ธ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朝阳沟》里有一句台词是:“那个前腿弓,那个ฐ后腿蹬,把脚๐步放稳劲使匀,那ว个草死苗好土松”。土松了,人可不轻松了。二百弓长的地,耪到头就腰酸胳膊麻的。望着天上的白云,我在痴想,假如能ม明一种代替人工锄地的机器,那么农民就不用干耪地的累活了。
5月23๑日
我和玲玲坐在大清河边。
“不像,可我怕……”玲玲依偎在我的怀中。
人们默默地听着,谁也不插话。只有妇女们手中的线绳穿过鞋底出的“哧溜”声,那声音单调而有节奏,像轻轻拨动的一根琴弦,琴弦弹奏的是一种古老的曲调,听起来遥远而又沉闷。
“他在天津要不回来,一家子都成工人了。”一上年岁的老汉说,“省得回来受这份洋罪。人啊!ำ你就得认命儿。”
“许盼牛。”
“前段时间,起早照常扫大街,每天按时出工,按时收工,不说破坏话,不做违法出格的事,接受监督改造。一个ฐ月来,请了半天假,赶过一个集,买回点粮食。”许盼牛说到这里,用粗糙的手抓着脑瓜皮,愣了一会儿说:“别的就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吃饭干活儿,干活儿吃饭。”
何福贵一出屋,拿着手电向四周照照ั,像是怕有人打他黑砖似的。手电贼亮贼亮的,像个小型探照灯。墙根处出“哗哗”声,小卖部掌柜的正在撒尿。何福贵照ั着他黑糊糊的裆里,“嘿嘿”地坏乐่着。掌柜的转过身,边撒尿边骂骂咧咧:“胎里坏,又他妈干什么去?”
何福贵刚走出院门口,往东一拐,就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唱起来:
“咣当”一声。晓民吓了一跳,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屋里没了一点声响,人们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晓民顺ิ着声音望去,模模糊糊辨认出,那是没上套的小牛犊,从牲口棚里跑出来,大概是碰倒了耠子或犁杖。“哦――哦――”饲养员站在牲口棚门口,像招呼儿子一样招呼着牛犊。
青蛙在水坑和河边唱着抒情歌曲,房后的杨树叶子像情人在窃窃私语,棚里响着牲口唰唰的吃草声,飘出一股干草混合着粪便的气味。
“别ี看他名声在外,”何香花似乎没感受出晓民的语气来,开始替何福贵鸣不平:“在咱村上还不行,每次搞运动,我爸都是积极分子,可写了多次入党申ã请书,都没能成为ฦ**โ员。公社干部同意。支书同意,可到เ了全体党员会上,一表决总是通不过,都是老党员们搞的鬼,跟我爸过不去。洪武叔为ฦ他入党,做了好多人的工作,都没管用……,算了,不说这些了。”
“谁说不是,他要不赶个好成分,想溜沟子舔眼子都靠不上边,想喝咱们的血也没门儿。”
水井座落在村子的东南角,紧挨一个ฐ十多亩大的水坑,水坑是多年来人们挖土垫庄基形成的。最远的农户吃水来回要走一二里,最近的也要走三四百米,全村一百几十户人家都要到那ว里挑水。实际上,村西和村北还有两ä口水井,只是那水更咸更苦,一般用来刷锅洗碗喂猪饮羊。因此,大多数人家都有两口水缸,一口用来盛苦水,一口用来盛“甜水”。苦水用来刷็锅洗碗,“甜水”才是做饭用和喝的。每天敲钟之ใ前和刚收工之ใ后,井台上最为热闹,挑水的就像买紧俏商品一样排队。
“好,我给你们讲一个。”
拴柱大伯正讲得绘声绘色,一个男ç孩插嘴道:“这是《猫狗耕地》,我早就听奶奶讲过。”
车夫嘴上叼着烟袋,木呆呆地抽烟,两眼只盯着前面的牲口,好像没听见。
苍黄的天底下,人们猫腰撅腚地割麦,挥舞的镰刀出有节奏的唰唰声,脸上的汗珠子嗒嗒掉在地上,身后有了一个个牛腰粗的麦个子。在二百多弓的地里,割上一个来回,人们就累得直不起腰来了,在地头上东倒西歪四脚八叉一躺,尽量放松着身体。没摔打惯的年轻人直埋怨割麦子不是人干的活儿,可上年岁的人说:“你们别不知足了,这比以前拔麦子好受多了,拔麦子勒得手上全是血泡和口子,那才叫劲呢。”上年岁的人尽管那样说,可他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