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
街的另一边，摆放着三件纸张活儿：一顶四人抬的轿子，一棵摇钱树，一驾马车。孩子们把纸马车围得水泄不透，他们不像我们知青，观赏一下糊纸张活儿的手艺，而是盯着纸人脖子上套得一串ธ串干粮，眼睛瞪得像豆包一样大，像球一样圆。纸人脖子上套的干粮，是用白面做的小火烧，有铜钱般大小。不知是孩子常年吃不上白面馋得，还是听信吃了纸人带的干粮不牙疼的话，反正都围在那里。拴柱大伯尽管板起一副怕人的面孔在那ว里看守，可孩子们仍做出跃跃欲试的举动。一个男ç人来了，和拴拄大伯一燃纸张活儿。孩子们不顾烟熏火烤，蜂拥而上，像抢钱似的把小火烧抢到手。
北房东面的屋里亮着灯，一家人看来还都没睡。晓民随何福贵进了外屋，就听到一阵“嗡嗡”声，仿佛使人置身于一片花丛中，听到成群结队的蜜蜂正马不停蹄地采蜜。里屋里腾飞着棉花绒子，像工厂纺纱车间一样，尘埃飞扬，铺在炕上的油布，码在墙角的被子，擦干净的柜子上落满了飞尘，像白花花的柳絮。一盏摇曳的小油灯照着转动的三辆纺车，许盼牛守一辆，盼牛妻子守一辆，女儿守一辆。纺车的声音互相街接，互相重合，沉稳和谐的气氛在屋里弥漫着。
何福贵黑唬着脸，对弯腰穿鞋的许盼牛催促道：“快点，别他妈磨蹭了。”
“里面坐!”洪武看晓民进来，指着后边的一把凳子说。
副支书说：“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呢。”
晓民听完香花的简单汇报，竟现有大批中ณ农和上中ณ农出身的青年没有入团，富农出身的青年一个都没有。从而了解到，挂在干部ຖ们口头上的“广大贫农、下中农同志们”，在万各庄并不是晓民想象的那ว么广大。
“不是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个ฐ人表现吗?”晓民认为ฦ入团入党不能ม归为一码事，只要思想品质好，积极向团组织靠拢的青年，就可以加入共青团。现在是这样认为ฦ，以前也是这样做的。在学校里，他担任全年级的团支部书记，毕业前夕，为ฦ展两ä个同学入团与团委副支书产生分歧。一个同学出身于资本家，一个出身于小业主，不属于工ื人阶级。按两个同学的平时表现，完全够入团的资格。晓民说为了落实和体现党的政策，团组织就该吸收这两ä名同学，副支书极力反对，还说晓民阶级立场不稳，问题最后闹到团总支那里。团总支部书记是学校党组成员，他统一了大家的思想，支持了晓民的做法，将出身不好的两名同学展成共青团员。
“妈说农村这儿也不好，那也不好，说的一无是处。来农村这几天，除了吃得差点，别的方面都还满可以。”走在晓民身边的玲玲说。晓民似乎ๆ也有同感，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隆隆的噪音，农活暂时都不累็，从村干部到เ一般的平民百姓，对他们刮目相看，使晓民产生从未有过的优越感。
“你要是在这里扎根，我就陪着你。”玲玲正说着，脚๐下一滑，差点摔倒。晓民急忙弯下腰，扶起一手撑地的玲玲。玲玲抓住晓民的手，慢慢站起来。玲玲的小手特别温柔，一股暖流传遍了晓民的全身。
晓民提上满满一桶水，刚想开口问摆水的决窍，就听素芹开口道：“水面浅时，用你刚才摆水的办法还行；水面深了，扁担就短了，水桶只能在水面上滑动，灌不进水去。抖扁担钩๗子必须抖到一定程度才行，否则，桶里根本进不去水。”
“穷人的孩子早ຉ当家嘛。”素า芹随口说出《红灯记》中的一句台词，语气中ณ有几分自豪。
晓民赶紧劝阻道：“你们谁也别ี吵了，以后别ี在家洗衣服就是了，今天的水我去挑。”张鹏一甩性子，朝里屋走时说，“你挑就你挑，反正我今儿个长短不挑。”
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柴草和青稞气味，乳白色的烟雾和暮霭融在一起，像是给墙头、屋脊、树顶ะ罩上一层毛玻璃，使它们有了几分神妙。街上形影匆匆，挑水的来来往往，干燥的地上留下通往各家各户的道道水印儿。几个像土猴似的孩子，背着盛菜的筐边玩边走。迎面来的一个孩子朝他们说：“快看大汽车去，在何老绝户的门口。”几个孩子连筐都顾不得往家里放，像撒鸭子一样直奔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