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只有把富农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顶风臭八十里,我们贫下中农才吃香……罚富农分子们的工ื分,补给了我这样的贫农……剥ຓ夺富农们的劳动果实,是非常符合情理的……我一次又一次尝到เ了新า社会的甜头。”
何福贵结束了他的报告。
“‘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万各庄没了我的立足之地。看别人有暖屋热炕,有吃有穿,想到自己竟然混到了一个ฐ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一个ฐ无处可以藏身,无处可以安枕的地步,心里很是悲哀。万般无奈,我把仅有的铺盖搬进了村北的破庙。破庙年久失修,破落不堪,庙门连猪狗都挡不住。那床被子几年都没拆洗过,像铁板一样硬,伸到เ里面冰凉冰凉的。我孤苦伶仃,只能和庙里的龙王爷做伴儿,开始还挺害怕的,后来就习惯了。我真是度日如年,孤独难熬。
晓民当时心情很沉重,很激动。贫下中农在旧社ุ会受苦受罪,要饭讨生,受剥削压迫,以前只从书本上电影里了解一些,但知之甚少。他聆听了何福贵“受苦受难”的亲身经历,从心里激起对旧ງ社会的仇恨,对地主富农的仇恨,包括对车夫许盼牛的仇恨。
支书打开扩音器的开关,南房的大喇叭立刻๑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吵得人捂起耳朵,何福贵走上前去,调试着扩音器的旋扭,尖叫声消失了,喇叭里响起支书清楚的“喂――喂――”声。支书坐正身子,凑近话筒,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欢迎知识青年,忆苦思甜大会,现在开始――”
随着支书的叫喊声,十多个人从北面的一间屋子里被民兵押了出来,头上都戴顶ะ纸糊的高帽子,民兵们腰扎武装带,肩上背着枪,一副雄纠纠的样子。戴高帽子的分成两拨,分别站在主ว席台两侧,像被审判的犯人一样低头弯腰,后面都有民兵看守着。“阶级敌人”最年轻的也就四五十岁,年长的有七八十岁,除了头上的那顶ะ高帽子,从衣着打扮,以及皮肤的颜色,看不出他们与台下的庄稼人有什么两ä样。
晓民握着何福贵的手时,没有摸到厚厚的茧子,倒像攥个刮净毛的猪腿,感到เ肉头头的:“大伯,我们知识青年,下乡到咱们村,以后就接受您的再教育了,请多加指教。”“那好说,好说,没问题。”何福贵一副大兜大揽的样子,松开晓民的手后,又主ว动去跟玲玲和周四爱握了手,跟女同志握手的时间最长。握过手后,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支书一支,并亲自为ฦ他点着了,然后自己才点燃一支,顺ิ手把那盒烟装ณ了起来,然后说:“听说你们来,高兴得我一宿都没睡好,为给你们接风洗尘,我专程去买东西,为了给你们买最好的酒喝,才没能ม赶上欢迎你们的场面,要不我早就迎接你们去了。”
支书另打开一盒烟,礼貌地递到两ä位男ç知青,晓民他们都不会吸,婉言谢绝了。
晓民当时为了表达下乡的决心和对贫下中ณ农的敬意,领ๆ着其他三名知青奋臂高呼起口号:“向贫下中农学习!ำ”“向贫下中ณ农致敬!ำ”“响应**的伟大号召!”“扎根农村干革命!ำ”“……”
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搬着东西走在前面,知青们跟着支书走在后面。当时,万各庄留给晓民印象最深的,不是街两旁贴得欢迎知识青年插队落户的红红绿绿的大幅标语,也不是泼过水清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而是街中心那棵高大的老槐树。树有一搂粗两房多高,树枝伸出老远,看来树的历史像村庄一样悠久。可以想象,长满浓密的绿叶之后,它就像支撑在万各庄上空的一把巨伞,夏天替人们遮风挡雨,避暑纳凉。它那布满裂纹的树干,让人感到它就像一位历尽沧桑饱经忧患的老人,常年累月站在那里,俯瞰着每户的荣辱变迁,谁家吃了什么เ,喝了什么,谁家孩子生日娘儿满月,谁家聘了闺女娶ດ了媳妇,谁省吃俭用过日子,谁吃喝嫖赌败了家,谁做贼养汉……都会记在它的年轮里。
“反正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玲玲一甩性子朝前走去。
晓民点点头。
车夫顺ิ从地点点头。
“知青们再见!”支书脸上堆起笑容,朝他们摆摆手说。
“黄河”大客车继续加快着度。
“以前是靠运气。解放后一直讲成分论,这一两ä年,又讲学历论,好多事总一刀切,一下子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终身,”一位机关干部模样的人说,“现在情况又不同了,中央察觉到เ唯学历论的弊病,最近下达的文件又有了新精神,政策规定:干部的提拔和聘用,既要重视学历,又要重视能ม力。就是说,干什么都不能ม凭运气了。”
故乡的爱,故乡的情,
悦耳的乡音永远记在心。
“行,那你去!”
集合的人们6续来了,先到的大多是男ç人们。其中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老汉挨着许盼牛坐下了。看上去要比许盼牛小几岁,腰板一点都不弯,就像白杨树一样挺拔,像个小伙子一样硬朗。他头上箍的毛巾脏了巴叽的,辨不出本来的颜色,黑夹袄粗针ฤ大线,裤ไ子上的补丁歪歪扭扭,鞋子露出了大脚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