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悄悄抬头,便看见那东西反着银光,尾端坠了个流苏,正是他的桃花风流扇。
不是胭脂的甜腻香艳,不是龙涎的浓重深沉,而是一股冷香,并不十分强烈,靠得近了,就一定会闻到。
夜梵撵着扇骨,兀自一抖腕,刷็拉一声,一枝春桃便现了出来。
当年的叶凡也是这样坐在桌前,将折扇平整摊开,放在桌上,那ว时的扇面尚是一片空白。
白三歪着脖子斜眼看篱落,正看到他手中的粗木圆桶,中间盛了满满当当一桶清水。白三心中咯噔一下,寻思莫不成鞭刑玩腻了,改水淹?面上却还是装淡定,调笑道:“瞧这架势,篱落可是要与我玩鸳鸯戏水?那这桶可有些个小,不妨换个大的来。”
白三闭着眼,只觉得一个清凉之物轻触在胸口,抚过之处,火辣辣的伤口便好受些。白三觉出不对劲,睁开一只眼偷看。篱落果真在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伤口,谨慎的避过了创伤处,手帕染红了便去桶里投洗,水浊了便再去打水。
翌日清晨,白小三从一幽春梦中荡然转醒,神清气爽,精神矍铄,就连脸色都比平时红润了些。
信步出门,白小三东折西绕,漫无目的的溜达,见着路就走一走,碰见弯就拐一拐。无意间一抬,眼前却依旧ງ是东殿的半角房檐。
白三闭了眼,夜梵深刻的五官便浮现出来。修长的眉,眉下是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瞳若点漆,高挺的鼻,鼻尖略窄,唇形很薄,颜色很淡。
念得多了,就好似他就在身边,近在咫尺,一伸手便可触到เ。
织秋摇头:“不会啊,没听说他出去了呀。”
孟婆挺着那傲人地双峰。守在锅炉旁้。一边切整调料一边问:“诶?白小三那厮死哪儿去了?”
白三受了她一记媚眼,鸡皮疙瘩晃三晃,脸上的笑纹丝不动:“呵呵,哪儿的话,这几日未见孟婆倩影,小三思慕的紧ู。”
孟婆冷笑:“得了吧。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耽误老娘做汤。”
白三赞道:“这包扎的不错啊,你那手劲儿什么เ时候这么准了?”
药碗不大。一只手足以托住。药汤很浓。黑漆一片。白三垂头看着那碗中药汤。碗中ณ便映了他地脸出来。依旧是一张桃花开满面。只是略๓有些苍白。白三一口饮了。直直地苦到了胃里。身子却也暖了起来。
白三莫名:“我说了什么?”
白三大窘。一张老脸破天荒地红了一红。连忙将篱落推了开:“篱落万不必如此。那只是随口一说。算不得数啊。”
月色当空。南乌镇地街道上人流攒动。车水马龙。街边人家门口挂了一排排地红色灯笼。烛光照人面。摇曳生辉。人影绰绰。
那小贩一脸谄媚:“公子好眼光。买个回去送夫人吧。”
夜梵将白三拜下去地手肘托了上来。温言道:“日后见面不必多礼。麟儿还劳你多加照顾。”
夜梵偏头对他笑了一笑:“你想进去?”
白三地目光也随着那朵花投到河面。转了身去。只余一个背影冲着崔珏。
崔珏端坐在书桌后面,难得的没有在看卷宗,自从五殿下回来后,崔珏身上背负的负担骤然减轻了不少。
染春咯咯笑了几声。道:“上次二殿下带着小公子过来找判官大人串门。他穿了一身嫩绿。小公子看见他只说了一个字。葱。”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黑木头颇严肃的说:“都不是。”
在那年夏天。她在那个小院子里遇到เ了邻居家地儿子。陈清儒。
渐渐的,草蚂蚱越穿越多,一串又一串,绿油油的,挂在屋里,四娘细细的数。
没想到,多年的夙愿,竟在这不知名的小村子里实现了。白三看着卖瓜大娘,忽然觉得大娘那沟壑不平面容也俏丽ษ了许多。
大树底下好乘凉,树荫下一个卖瓜婆婆笑的一脸菊花,旁้边蹲坐了个湖色水衫的青年,一头长挽在脑后,在阳光下闪着些许栗色的光亮,仔细看,那青年长了双圆润的桃花眼,眸光流转,似锦似华,专注的盯着手中的半牙西瓜,一口口吃的甚为欢喜,白皙润泽的脸庞因着满口的瓜瓤鼓鼓囊囊,少了分风流多了分憨à气,尖尖细细的下巴上,还粘了粒西瓜籽。
崔珏怒极反笑,一张温润雅致的脸上荡出个ฐ如莲的笑容,俯下身子,伸手在小三的胸口点了一下,那手修长光洁,指甲â个个饱满。
桃花开了。
风倚桂花香,街头的几棵桂树花开正盛,花团锦簇。四周的人纷纷往这厢侧头,目光却未锁在那ว花枝上,而是频๗频๗往树下荡。
旁人不免朝他多瞄两眼,摇摇头,心里暗叹一句,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白小三铮铮一条铁汉,鬼王敬重他的风骨,居然想要和他结为拜把兄弟!”
白三擦出冷汗一把,心中暗道:白二阿,这鬼王我与你乃是同一天所见,你的这个神侃劲儿,兄弟我也十分敬重。
“白三缓缓抬起头,冷眼扫向鬼王,道……”白二很会吊气氛,关键时刻偏偏不说,拿了杯茶假模假样的润嗓子。众人等得急了,连声催促他再续后文。
白二放下茶杯,抓起桌上一个ฐ巴掌大的牌子,哐当一声拍在案上,将众人情绪激昂上去。白三斜着眼睛瞅了瞅,那块充当了醒木的倒霉牌子,正是白无常的随身鬼令。
白二睨着眼睛扫了个全场,方แ道:“白三横眉竖目,肃杀着脸,说吾已๐入阎罗殿下,岂可忘恩负义,与你鬼族之辈同流合污!”
众人纷纷叫好,更有甚者鼓起了掌。白三脚๐下打了个踉跄,险些扑倒,扶住树干站好,心想再听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忙粗声咳嗽几声。
白二听着声音耳熟,转转脖子四处寻了下,便在树后看到了白三的一双桃花眼,眼神颇为幽怨。
白二回过头清了清嗓子,将那令牌又拍上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唏嘘散去,白三从树后绕出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水,拖着白二坐下,斟了两ä杯清酒,递与白二。
白二捏着酒杯小抿一口,两眼瞬时爆出了精光,又品了一大口,颤声道:“这,这可是黑木头的私藏货?”
白三含笑点头:“是了,这可是埋在地中上百年的佳酿,兄弟我讨来了立刻便来寻你,可算仗义แ?”
白二乐开了花,笑眯了眼,颔道:“仗义仗义,十足十的仗义。”
白三脸上笑容不变,心中暗暗叹气,刚ธ才走得匆忙了些,偷酒时挖出的大洞还未填上,也不知黑木头几时会现。
白二喝的快,一杯酒很快见了底,白三举着杯子做恍然状,道:“哦呀,忘记了我有伤在身不能喝酒,这酒酿开封了便留不得,这可怎生是好。”
白二拍拍胸脯说的豪气万丈:“不怕,有我!”一把拿过白三的酒杯,一个ฐ仰头,杯底见空。
小三从后领拿回折扇,呼啦一展,挡在脸前,半遮的唇角笑得狡黠。
半壶酒下肚,白二脸上沾了酡红,眼神渐渐迷离。白三看着到了时候,将折扇收了,合在手里,问道:“白二,兄弟我有件事不清楚,现下想与你问个ฐ明白。”
白二道:“问,问吧,我若是知晓,定当告诉你。”
白三将折扇在手中敲了一敲,一字一顿道:“你可知,噬魂珠,到เ底是为何用?”
白二一开口,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锤锤胸口,方道:“噬魂珠,是……是殿下渡劫用的……”
摇扇的手一僵,白三抬眼问道:“什么เ劫?”
白二道:“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是千年劫,历代冥主皆要过此关,过去了灵气倍增,过,过不去灰飞烟灭……”
指间微松,银骨的风流折扇便滑落在地,砸在地上,扇面半展,露出了桃花枝头的青嫩小芽……
翌日清晨,崔珏起身,穿戴整洁,梳洗完毕,一推房门,晨起的风便一下子倾泻进来,带来一室清凉,还带来了蓬头乱两眼泛青的白二。
崔珏一愣,复又温声道:“何事?”
白二表情甚为愁苦,道:“是白三,白三昨夜拿了我的无常令,偷偷……偷偷去凡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