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东。两人都闲来无事,走走停停,竟花了近一月时间才到瑞州松原城。
绿光把马车交给伙计,饶有兴致地看着说书人坐在酒坊正中ณ,眉飞色舞得对围着他的众客说到‘正气盟主如何如何大败魔教教主’,“没想到เ说书人在松原城竟这样红火。”
不过这些远在千里外的是非根本不由凤西卓操心,她操心的另有其事。
在金钱诱惑下凤西卓拼死拼活地挨了两日,直挨得眼圈发黑,头脑发昏。她眼圈越黑,苏攸衣越满意。越满意,送的越多。送得越多,眼圈越黑……如此恶性循环,其惊心动魄之处非言语足以道也。
稀淡星光下,一方池水粼粼荡漾,池边盘踞两座相连的假山。她飞身落到เ假山上,俯身拾起一支碧箫。突然一阵风拂衣袂声,凤西卓下意识地钻到山岩后藏住身形。
青年神情慌张地四处寻觅半晌不果,目光最终定在池面上,略显犹疑,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若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对凤西卓来说,是半点好处也无的。她的目的是想尚谆放开秋月,如果景曦郡ຉ主真的与尚谆闹翻,那尚谆就算把秋月绑在身边折磨,也决不会轻易放手。尽管这个结果从目前来看,最为可能。
三方之中她虽然因为自在山寄宿的关系而略微倾向于兰郡王府,但这不表示ิ她愿意去当别人的枪。
长孙月白适时送上煮好的茶,开口道:“秋月姑娘在长孙府出事,月白难辞其咎。惟望能ม帮秋月姑娘赎身,聊表歉意。”
凤西卓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问。既ຂ然在长孙世家之内,他必定有他的一套办法。“不过秋月是百花洲的花魁,赎身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吧?”
她收招落地,随即蹲地不起。上次的内伤还未痊愈,适才勉强练功,使得受创น经脉又添新伤。“该死,早知道留点伤和贱人拼命时再受了。”
凤西卓尴尬地指着扫帚下的枝叶,“等着下葬呢。”
凤西卓看着坐在地上无助哭泣的她,喉咙似乎ๆ被她的泪水淹没,一个ฐ字也涌不出来。她蹲下身子,将那悲伤欲绝颤抖不止的身躯轻轻揽入怀里。悲痛和怨恨仿佛在刹那从那具身体中ณ爆发出来,让凤西卓的心随之震颤不已。
穆天冷冰冰地回道:“夜已深,小姐安歇了。”
大块头伸长耳朵,“啊?”
凤西卓深吸了口气,正要扯起他耳朵大吼,就听身后一道破风声,大块头突然整个人朝陈虞昭倒去。
长孙月白含笑摆手道:“大世子实在太客气了。”萧晋等人的世子之名皇帝从未恩准,六月淄洛一战又将朝廷与兰郡王府推向对立的两岸,因此他一口一个世子等于给足兰郡王府面子。
陈虞昭坐下后,盯着长孙月白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手里能有什么เ有价值的东西?不就是一张高氏秘宝图么?可惜她不稀罕。这个ฐ念头刚ธ起,凤西卓脚步忽然一止。
二楼布置比之一楼清雅不少,古玩也只是点缀得放着几个ฐ。
愧疚立刻๑排山倒海地冲击凤西卓的心田。“不过我倒是可以偶尔住在这亭子里,冷是冷了点,不过好在我功力深厚……”
“我在亭中备了些点心,凤姑娘若不嫌弃……”
秋月微微颔首,在穆天的搀扶下走进马车。映红转头,见凤西卓还趴在船上可怜巴๒巴地看着他们,没好气道:“还不跟上。”
凤西卓看看她,又看看明明可以容纳七八个人的大马车,手指郁闷地扯着身上寒酸的仆人装。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都怪映红死活不愿将衣服借给她,害得她连当跟班都不够格。
凤西卓认命地拿起抹布大吼一声:“遵命!”
船的主要通道被铺上洁白羊毛地毯,厅堂内装点着古董玉器等贵重摆设,整条船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完成从简朴走向奢华的蜕变,顿时在江边从鸡立鹤群变成凤立鹤群。
穆大哥又连声应了,从袖中掏出了些碎银与他。
张老爹和穆大哥同时一楞。
凤西卓眼中冷光一闪,身如飞燕,突然掠过众人朝门外掠去。
蚕丝在光天白日下荧荧反光。
“钟老还在花园?”她惊讶道。
须臾,门房走出来道:“凤姑娘请。”
凤西卓揉了揉鼻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凤西卓?”流匪打常津的主意那ว是他们俩的事,他们现在可没有多管闲事的精力。
城守兵微笑道:“二当家莫紧张,这乃是总管大人怕我们不识贵客面目,才亲手书画,谁知还是唐突了。”
勒马长嘶,来者笑容殷殷,“幸好马快,总算赶得上为诸位送行。”
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集中在她身上。凤西卓连忙道:“我对天发誓,绝无此心!”
沈获在一旁้冷笑。仓促之间,还真是难为ฦ他想出这么条罪名。
尚巽道:“也无妨,就当顾相以莫须有之名状告兰郡王吧。”
凤西卓负手向前走了几步,却迟迟没听到身后离去的步伐,不由á得回转身。
凤西卓道:“没有,不过快了。”
“我是邢师。”
“出发!”她突然站起来,豪气干云地喝道。
钟็正努力几次无果,只得将这场乘๖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家宴草草了结。
“邢叔。”凤西卓见到他并不惊讶,招呼着进屋,点灯倒茶,“我以为你会明天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尚信,眼角连瞟都没瞟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异族男子,“我家下人哪里得罪尊驾了么เ?”
尚信身后的侍卫立刻怒斥道:“蛮夷之民焉敢口出狂言?”
“你,”尚信面颊๐微红了下,随即撇开脸,“哼,本王记得说过,若有一天发现秘宝图在你手中,决不放过你。”
“如果我没记错,在皇帝面前无情的也是你吧?”要不是你告状,皇帝哪里会知道远在千里外的小小自在山。
绿光既知是虚惊一场,顿时放下心中ณ大石,扑哧一笑,也不介怀。
凤西卓指着排成一排的人道:“这几位是?”
绿光指着左边三个道:“这是三位是黄叔,洪叔,路叔,他们是天卫,从鲜ຒ都便一路保护我们。”
凤西卓虽然没听过天卫,但猜其意大约是护卫,抱拳道:“相护之恩,凤西卓铭记于心。”
三名天卫急忙还礼。
“这两ä位是松原城天福钱庄的林掌柜和林公子,他们会沿路护送我们去丰乡。”
凤西卓又抱拳道:“劳驾两位暗中相送,凤西卓汗颜。”
林掌柜与林公子自是一番๘客气。
绿光摊手道:“凤姑娘现在总知道为什么一路福星高照了吧。”
凤西卓笑道:“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运气好到做梦都笑醒,原来是有福星相佑,难得的是我居然还能和福星打个ฐ照面,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众人被她的话逗得开怀大笑。
林掌柜道:“凤姑娘是公子的贵客,就是我们的主ว子,主子有事,我们理当服其劳。”
凤西卓挠挠头,“说实话,这贵客的贵字,我实在受之有愧。怪不得长孙世家能ม在短短几十年成为ฦ大宣首富,其待客之ใ周到,简直……让人受宠若惊。”她本想说匪夷所思,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好歹是一片美意,她不该多疑其心。
绿光朝林掌柜打了个ฐ眼色。
林掌柜道:“哎,凤姑娘乃ี是当世难得的英雌,领袖自在山群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钟家临危,不离不弃,早已义感天下,长孙世家上下无不钦佩。”
凤西卓羞赧摆手道:“过奖过奖。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穿了,我不过是讨口饭吃,哪里算什么英雌。”
林掌柜道:“当今时局纷乱,凤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群豪中独树一帜,偏偏又视虚名于粪土,为善不忘报,更令人敬仰啊。”
她几时达到如此高度,她怎么不知道?凤西卓虽然自疑,却禁不起再三吹捧,有些飘飘然起来,与林掌柜等人热络如多年老友。
既然现了身,护送队伍便光明正大地随扈马车前后。
长孙世家在宣朝商行何止百千,但凡有人迹之ใ处,便少不了长孙家的生意铺。
绿光打正旗号,一时沿路迎送队伍成倍猛增。才两日,凤西卓便大感吃不消,临时取缔绕行奂州之议,改道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