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主将。”一声清脆如莺的呼唤,让年华回过神来,她循声望去,却是一名俏生生的宫装少女。宫装少女对她行了一个宫礼ึ,抬起头来,面孔并不陌生,似乎ๆ在哪儿见过。
宝儿笑道:“托年主将的福,小姐和我都好。”
年华阻止,“不用了,京畿营中ณ的大夫已经替我上了药,伤得并不重。”
宁湛见天气不错,今日也无事,就在锦香亭中ณ设宴,与年华赏新开的菊花。
年华拿起象牙箸,默默地吃着,望着这一大桌足够一百人吃的美食,只觉得味同嚼蜡。
宁湛苦笑,道:“其实,朕也对此心有微词,但这是不可动摇的皇室排场,祖宗规矩。明明已是风雨飘摇,国库空虚,可这些颜面上的虚礼却还是不得不保持下去,以维护天子那可笑的威严。”
“我想见见周管家,请代为通传一声。”
年华对家丁道,“如此,我更要见见周管家了。”
皇甫鸾打量年华,笑道:“华姐姐,你穿铠甲真英武。”
年华也笑了,“好了,一路风尘,你一定很辛苦了,先随我入京吧。对了,九王爷呢?”
宁湛望着年华,“一别三个月,你瘦了,在临ภ羡关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听说你中箭了,有没有大碍?”
年华神色一黯,两万条性命换来的功勋,她如何能坦然受之?年华没有说话,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宁湛的怀里,“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云风白刚要开口,刘延昭掀帘走了进来,见年华醒了,非常高兴。见了云风白,他礼ึ貌地颔首,目光中满是钦佩,却又带着一丝恐惧。
“后来,救得年帅回临羡关,一问之下,才知云公子是您的朋友。您的伤势危险,幸亏云公子出手医治,才脱离了危险。”
年华道:“谁说要用天、地二军去对付天狼骑?对付这群残忍的恶狼,人的智慧更有用。”
杨士仪出列道:“禀年帅,按您的指示,经过半个月的训练,这些人字兵已๐经会操作套甲钩。”
兀思低声催促,“殿下,时间不早了,再逗留下去,只怕京畿营中ณ的人察觉天牢已空,那就不妙了。”
年华瘫倒在地上。兀思拔刀,欲下杀手,却被拓拔玥阻止,“这一击,我下手很重,明日正午前,她醒不了。”
突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京畿营主将年华,愿领兵助临羡关。”
退朝后,御书房。
四人见年华明显是越战越颓,可自己就是久攻不下,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
弯刀从中断ษ作两截,圣鼍剑却完好如初。
“臣以为不妥。”李元修出列道。禁卫军隶属高猛统辖,乃是宁湛的亲卫军队,他可不想把一个将来能成为自己膀臂的人,白白地送给宁湛。
宁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大将军说得有理。朕记得,自从高将军去镇守临羡关,京畿防卫营主ว将的位置就空了下来。京防军外能上战场,内能安玉京,不如让年从将填此空缺,如何?”
云风白没有回答绯姬的话,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问的却是和之前所谈事情毫不相干的一句话:“绯,你试过逆天行事吗?”
绯姬垂首:“主上的意愿,对于圣道中人来说,就是天意。”
乌雅冷笑:“疆ຆ场之上,军营之中,命是最轻贱的东西。”
年华摇头:“不,不退缩。”
“多谢姑娘相救,亦倾感激不尽。”李亦倾笑了笑,果真美丽倾城。
宝儿解释道,“我家小姐是当朝大将军之女,因为多年前许下的一桩心愿终于遂了,昨日出来京郊玉明庵还愿。哪知,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雪,阻了归程,就决定在玉明庵住上一晚,谁知道,就遇上了这等事情。”宝儿气鼓鼓地道,“那些保镖护卫简直就是酒囊饭袋,回去后,我非得禀报老爷撤了他们!”
“断肠公子今天也要请我喝酒么?”年华冷冷笑道,望着手握宝剑的断畅,即便是再迟钝愚笨的人,也能想通那ว日客栈里的诡计,更何况年华并不愚钝。
年华又笑了:“既然你不愿请我,那就让我请你吧!不知断ษ肠公子是要喝敬酒,还是要喝罚酒?”
“你……卑鄙!”年华没有料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竟使出毒香这种不入流的卑鄙伎俩。
“断肠公子,人家姑娘都说不喝你的酒了,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轻软如丝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
年华笑得更开心了:“原来真是同门,不过我在将门,小鸟儿在乐门。”
云风白沉默。
独孤鸿居住的石舍位置十分巧妙,从石舍的三扇窗户可以纵览迷宫大体,但从迷宫甬道中ณ却无法发现石舍。宁湛和年华从窗户望下去,看见一名少女形单影只地徘徊在甬道中,不是端木寻却又是谁?
年华神色复杂,“她实在不可理喻。”
皇甫鸾温柔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一缕不可言说的伤。她很喜欢宁湛,很喜欢他。可是,宁湛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年华。
皇甫鸾轻蝶般飘然而去,宁湛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痛楚而无奈。这四年来,他的身体愈发病弱,秋冬季节,每日都不能断ษ了调养的汤药。他这样孱弱的身体,如何能ม够平定九州,光复梦华?
宁湛对死脑筋的皇甫鸾无奈:“可是,这一个ฐ已经回不来了,你要我怎么办?”
皇甫鸾神色有些悲伤:“我一个人在这里,常常觉得孤独,很想很想北溟,很想很想母妃……要是有朋友在一起的话,我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封父纵声长笑,他自讽地道:“也罢,也罢,老夫前半生劳心费力,也不过雕磨出一个遗祸苍生的恶魔,后半生再调、教一个血染烽火的修罗,又有何妨?”
“年华。”
孝明帝听罢大慰,当即洒酒祭天拜祖。他为皇子取名为湛,喻含荡涤浊世之意。
古籍中记载,伴随帝星出现的星辰必是将星。将星主ว杀伐,兵祸,是孤煞不祥之星。太平盛世中,每一次将星临世,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战祸连绵。烽火乱世中ณ,每一次将星临世,要么使战祸更甚,生灵涂炭,要么平定乱世,天下归一。
不一会儿,李亦倾和宝儿来到丽景殿,李亦倾面色如常,李宝儿神色惊慌。
李亦倾尚未行礼,萧太后已经面色一沉,拍向面前的御案,“淑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设计毒害德妃!”
李亦倾一听,大吃一惊,急忙跪下,“臣妾,臣妾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
萧太后冷笑,“年主将说,李宝儿送她一盒你亲手蒸制的胭脂ฦ,这你可知道?”
李亦倾茫然点头,“臣妾是曾叫……”
李亦倾话未说完,宝儿已经抢先道:“不,娘娘并不知道,送年主将胭脂是宝儿自己้的主意!”
李亦倾心中微悚,吃惊地望着宝儿,“宝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冷冷道:“主ว子说话,哪里轮得到奴才插嘴?!来人,将这个没规矩的奴才拿下,掌嘴三十。”
两名宫奴得令,立刻将李宝儿扭到เ一边,令她跪下,用竹板掌嘴。
“啪!啪!啪!”宫奴手重,刚掌了三下,李宝儿的嘴角就已留แ下一道血线。
李亦倾视宝儿如姐妹,看她受苦,心中不忍,立刻跪移到เ宁湛脚边,求恕:“圣上,宝儿一向口快,并无不敬之意,求圣上开恩。”
宁湛望了一眼掐银丝珐琅小盒,只是垂目喝茶,并不开口。
萧太后道:“淑妃还未回答哀家的话呢!目无尊长,不敬哀家,莫非也想被掌嘴?”
李亦倾咬紧了下唇,道:“臣妾知道。”
萧太后道:“好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现在,德妃已๐经毁了容貌,你还有什么话说?哼,果然是李元修那竖子的女儿,父女二人都是心狠手辣之ใ辈!”
李亦倾悚然,急忙分辩:“不,臣妾虽然知道宝儿送胭脂ฦ给年主将,但胭脂中并没有毒啊!臣妾没有下毒……臣妾不知道……不知道……”
宝儿一把推开宫奴,纵身上前,跪在萧太后和宁湛面前,“在胭脂里下毒的是奴婢!一切与娘娘无关,娘娘毫不知情!奴婢与年主ว将有过节,所以生此毒计害她,没想到却害了德妃娘娘。奴婢认罪,并愿受任何惩罚,只求圣上饶了娘娘,她是无辜的……”
宝儿每说一个字,嘴中便有鲜血涌出,染红了膝下卍字吉祥纹的地砖。在决意下毒害年华的时候,她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她死不足惜,只是不想看见小姐再伤心了。对她来说,小姐就是她的一切。
李亦倾讶然,望着宝儿,说不出话来。她一向贤淑良善,即使在后宫中诸多不如意,也不曾想过以害人来争宠。
年华微微动容,原来是宝儿要害自己,并非李亦倾。可是,回想前尘,她何曾与这个小丫头有“过节”?
萧太后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望了一眼宁湛,宁湛正在喝茶,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萧太后道,“好一幕义仆忠主的戏码,哀家都被感动了。哼,这件事一定还有内情!既然事情因为李宝儿和年华而起,那么,来人,将李宝儿和年华押入永巷监牢,待哀家慢慢审问。”
年华心中一凛,果然,还是难逃牵连。
宁湛放下茶杯,对萧太后道:“母后,这件事和年主ว将似乎没有关系……”
萧太后似笑非笑,望着宁湛,“有没有干系,哀家审过了才知道。圣上既然将一切交给哀家作主,哀家自然会负责到底。”
此刻๑,李元修身在西荒边境,对玉京深宫鞭长莫及。萧太后想到父亲萧平成惨死,侄女萧德妃在内殿凄惨的模样,不管李亦倾是否有罪过,她都不打算放过她。这是萧氏反击李氏,外戚势力对抗将军党最有力,也是最好的机会。有毒的胭å脂,淑妃制的胭脂,受害的德妃,有这三点就足够了,派系之间的权斗,只要有导火线,黑白是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ม否借着事由á扳倒对方。
宁湛望着年华和李宝儿被羽林军带走,缓缓对萧太后道:“朕既然将一切交给母后作主,就自然不会插手。不过,年主将与此事并无干系……”
萧太后笑了,道:“哀家自有分寸。”
李亦倾六神无主地跪在大殿中,此时此刻,父亲远在千里之外,她唯一能依靠和仰仗的,只有她的丈夫。她焦急地望着宁湛,嗫嚅着想说话:“圣上……”
宁湛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如花前月下,轻怜密爱时,“爱妃放心,母后一定会查个ฐ水落石出。”
宁湛笑容温和,声音温柔,但李亦倾却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浇在了心上,浇熄了她入宫前的所有的希望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