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原是如此。
盘里，栖息着两只茶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明明只有一个ฐ人，何必准备两只茶杯呢？可他也不知为ฦ什么เ，就是拿出了一双。
清晨、午后、黄昏、夜晚，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景致，不同的景致有不同的感动。
可青春美丽，真能永驻吗？就像红颜总有一天会老去，绿园镇还能保有多久ื这样遗世独立的清新？一旦ຆ任意开发了，留下的会不会只是丝丝皱纹与坑坑疤疤？十年以后再来，她看到เ的会不会只是一个ฐ急速迟暮的女人？
“是芭乐树？”
她怔然。回忆如跑马灯，快速在脑海里闪现——那一年，他带着她上山下海ร；那ว一年，他教她钓鱼烤肉；也是那一年，他与她亲手在外公屋外植下了这棵树…
他那些学生啊，一个赛一个ฐ调皮，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却一个个都是他的宝贝、他生活的重心。
他垂下眸，望向正仰头望他的美丽ษ容颜。“这是冻顶乌龙，你不喜欢喝的。”
瞧，她现在不正狠狠拒绝某个ฐ意欲邀约一同吃晚餐的男人吗？
“多重要？”
她不爱在学校图书馆里念书，宁可到เ公园喷水池旁，让蓝天绿茵相伴。
她对德国的大城市印象不深，却爱极了那一座座恍若童话仙境的美丽小镇。
她因为课业繁重很少回台湾，通常是母亲飞去德国探望她。
“你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个ฐ人？”把握她难得主动提起的机会，温泉连忙问。
“她是个ฐ爱作梦的女人。”提起独力抚养她长大的母亲，莫语涵瞳光一黯“傻得个得了的女人。为了爱不惜跟一个走船的私奔，结果对方แ只是把她当成众多港口之一而已。”她敛下眸，纤指把玩着桌上胖胖的啤酒杯。“她很爱我父亲，真的很爱，虽然他从不拿钱回家，甚至还会跟她伸手要钱，她仍然毫无怨言。幸好在我上小学三年级那ว年，我父亲就死了——”
“幸好？”温泉震惊她的用词。她竟然说自己父亲过世是“幸好”？
“难道不是吗？”她直视他“一个对家庭毫无贡献，反倒会拖累家人的男人，死了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我一点都不为他的死难过，甚至很高兴我妈从今以后可以摆脱他了，再也不用给他钱花还要看他脸色，可以多把一些钱花住自己身上，对自己更好一些。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质问的嗓音尖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长久ื，大掌主动覆上她的手。
柔细的玉手，好冰、好凉。他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些温热给她。
“你…同情我吗？”她瞪视他，目光凌厉。
他不语。
“你不用同情我！”她挣扎着要抽回手。
他却紧紧ู包握，固执地不肯松开。
“你为ฦ什么…总是这样？”她瞪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气又急，又是怅然不已。
终于，她不再推拒他，只是站起身“走吧，该进行下一个ฐ节目了。”
离开餐厅后，她决定带他逛夜店。
“你想去哪一种？disco、jazzpub？如果你想尝尝摇头的滋味，我也可以带你去一家比较没那么乱的摇头吧——不过我想你这位自认清高的老师，应该不会想带头做这种错误示范吧？”最后一句话明显讽刺。
他不理会，只是定定看她“我想去你平常最常去的那一间。”
她一愣“最常去的？”
“对。”
“我知道了。”樱唇一撇“你想知道我平常究竟跟哪些堕落分子鬼混吧？”
“我只是想知道你平常如何消磨夜晚而已。”
她颦眉，明眸在他身上来回流眄，似乎想看出他真意为何。响应她的，却是一双清澄至极的眼眸，清澄到近乎无辜。
她心一跳。男ç人怎能有这样的眼睛？简直过分！
“好吧，你想去我们就去。”她甩甩发。
宛如浴ภ火凤凰的红色lexus，在霓虹灿烂的台北街头狂疯一阵后，终于在东区某个空中停车场停定，下了车后，两ä人转进东区一条狭窄的巷๕弄，穿过一条半隐在花丛后的石板道，推开一扇玻璃门扉。
一进店内，迎面便是淡淡缭绕于空气中的玫瑰香，店内除了吧台边亮着霓虹外，唯有一张张玻璃几上点的茕茕烛火。
一张张沙发，以一扇扇玻璃屏风隔开，开放之余，又不失隐密性；配合温暖闲适的装ณ潢，店内的气氛也是慵懒静谧的，客人们品着酒，一面听着抒缓的爵士乐่，一面半躺在沙发上喁喁细语。
“这就是你常来的地方แ？”迅速打量周遭一圈后，温泉好奇地问“这就是所谓的loungebar吧？”
“嗯哼。”莫语涵点头，眼看沙发区都已遭宾客占满，只得在服务生引领下，在吧台边落坐。“我们一票同事通常会在礼ึ拜五晚上到这里聚一聚，喝点小酒，聊聊天。”她顿了顿“这里的sake调酒满有名的，你不妨点来试试。”
“sake？”
“就是日本清酒。”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清酒也能拿来调酒。”他微微一笑，朝狂野帅气的年轻洒保比了个手势“给我一杯你们店里的招牌。”
“一杯『曼哈坦』。”莫语涵也点了酒。
接着，两ä人都是一阵沉默不语，莫语涵仰头看着高挂在吧台边的电视屏幕，屏幕上，正转播一场棒球比赛。
温泉跟着瞥了一眼“mbຘl？明尼苏达双城对纽约洋基？嗯，这一场应该是季后赛回放吧。”
“你怎么知道？”她讶异地望向他。
“因为ฦ我是忠实球迷啊。”
“这场比赛，纽约洋基表现得很精彩哦。”酒保在送上调酒时，听闻两人对话忍不住插嘴“可惜冠军赛竟然输给马林鱼。”
“你是洋基的球迷？”温泉问他。
“也不算啦，其实我比较喜欢运动家队。”
“我倒觉得马林鱼不错…”
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兴致勃勃地交换棒球经，好一会儿，酒保忽地注意到เ一旁้的莫语涵眉宇紧凝。
“我不打搅你们了，先生，再说下去，你的女伴可能要抓狂了。”他对温泉笑着眨眼“这杯『不悔』是本店的招牌，我请客。”
待酒保识相地转身，留给两人私密空间后，莫语涵才哑声开口“你喜欢看美国职棒？”
温泉点头。
“你…真的喜欢？”她犹豫地问他，轻咬着下唇“我以为——”
“你以为ฦ我手臂受伤，不能再当投手后，就会不敢再看棒球比赛？”彷佛明白她想说什么，他淡淡然地主ว动接口。
“那会是…一种折磨不是吗？”她捏紧酒杯“我不明白你怎么还会想在小学里当棒球教练，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我当然难过。事实上，当我刚ธ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甚至想过要自杀。”他敛眸低语，语气浓浓自嘲“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曾经自以为是地劝过你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决定活下去，有时候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她心一扯。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想死。如果不是小红豆天天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也许真会做出傻事。”他怅然。
“你妹妹？”
“嗯。”他点头“知道我以后再也不能投球后，她比谁都难过，可偏偏又要安慰我，在我面前耍宝装迷糊，逗我开心。”
“她真的是一个ฐ很好的妹妹。”她低叹，鼻间微微一酸。
不知怎地，她忽然很希望当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最好的。”他微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莫名的酸涩在她胸口漫开，而她不敢去深思，这宛如嫉妒的滋味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妹妹是个棒球痴。在她心里，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投手，就算我受了伤，就算我一辈子再没机会站上职棒舞台，我知道她永远会这样崇拜我。”他嘴角一扯，既ຂ欣慰，也自嘲“很奇怪，我的自尊竟然就这么恢复了，也不再有寻死的念头。”
“是她救了你。”
“嗯，是她救了我。”温泉同意“她让我想起我对棒球有多么เ热爱，多么迷恋。”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颜色清澈的调酒。“就像这杯酒一样，我对爱上棒球这件事，永远『不悔』。”
她怔怔地望他“所以你才有勇气继续看棒球，甚至担任小学棒球队的教练？”
“嗯。”“你…”她困难地自喉间逼出嗓音“有没有想过不一定要留แ在家乡教棒球？凭你的才能应该也能ม到职棒界ศ发展吧？不当球员，当教练也很不错啊。”
他没说话。
“像你妹妹，她现在不就接下某个职棒球队经理的职务吗？她都可以，难道你不行吗？”
“我猜你看过新า闻了吧。”他淡淡一笑“小红豆当上球队经理，说来也是因缘巧ู合。”
“什么เ因缘巧合？”
“简单地说呢，她跟一个老人交上朋友，那个ฐ老人很喜欢她，又刚好拥有一支球团。他过世后，遗嘱上写明一定要小红豆来担任球团经理。”
“原来是这样。”莫语涵这才恍然。她一直就奇怪，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为何能担任职棒球队经理。
“所以她能当上经理，也算奇迹一桩吧。”温泉似嘲非嘲。
“你不相信她能胜任吗？”
“不，她一定能。”星眸温暖“虽然这个机会像是捡来的，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得很好。”
她深深望他“那ว你呢？你应该比她更有能力，不是吗？”
“你好象觉得我是大材小用。”旱眸持住她，彷佛又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你不希望我一辈子窝在乡下，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棒球教练吧？”
“我——”
“你觉得一个男ç人不该这么没志气，应该更有抱负一点。”他涩涩地指出。
“我不是这意思！”她反驳，脸颊却一烫，垂眸不敢看他。
她真是这个意思吗？是否在潜意识里，她一直就瞧不起他，一直就希望他像她认识的其它男ç人一样，在事业上功成名就？
“我只是…我只是好奇，”她深吸一口气“你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你难道…真的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