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城中统帅是吕异吕将军。”石梦泉道，“不过玉将军也在此间。如我方才所说，只要你们弃甲投降，她定不会为难你们，相反，还会保你们安全。你们可愿投降么？”
“这地道可以回靖杨？”众人惊道，“这不就是藏兵洞么？”阵交头接耳，后面的人显然是经过了番探索，传话过来道：“这里都是死胡同，哪儿都不能去啊！怎么回靖杨？”
吕异拍桌子：“你们都是饭桶么เ？三万人马你们都不能保证夺回富安来？那我看你们也不用回去了。我现在就奏报朝廷，向皇上请罪，然后亲自带兵去收复富安！来人，把他们给我押下——”
“不，不，不”范柏连忙摇手，“我打算让千人到城下去叫战，其他人远远地埋伏着，郑人出来就把他们围住。”
人道：“这个大可包在我身上——我弟弟也被姓范的整治了，原本是武术教习，现在分派去管军报递送。我就叫他八百里加急亲自递进京城，包准稳妥。那姓范的只顾着风流快活，从来也不管军报，少了个ฐ人他不会发觉。”
玉旒云就道：“事不宜迟，我今晚就把信写好，明天早送出。”
太监道：“万岁说的哪里话？这是奴才的本分罢了。”
武德帝随他所指看去，果然看到穆成雪和段青锋并肩而来。两人到เ了跟前都同他行礼。他就问：“你们是从太后那儿来么เ？”
玉旒云道：“时间配合上的确是要多花点精神，但也不是不可能的嘛。我想过了，楚国武林的那群匹夫四处活动，咱们要穿过楚国北归，实在是难上加难。倒不如走水路稳妥些。如果我们叫段青锋安排条商船紧ู跟在火炮船之后，就可以知道它确切的进港时间。”
“自然就到เ了皇上的手中ณ！”石梦泉明白了玉旒云的用意。
玉旒云道：“戏台上纷纷扰扰，能袖手旁观也是福。不知娘娘对殿下的新戏有什么点评？又觉得这戏怎生收场才好？”
孝文太后道：“若是如此，就该去问问每个ฐ演戏的人。玉将军在沙场上能运筹帷幄，相信只要和每个戏子稍作交谈，就能审时度势，判断结局了。”
石梦泉清楚玉旒云的脾气，老这样同这老狐狸争下去，万拿捏不准，控制不住，恐怕就着了人家的道儿，因此轻轻咳嗽了声，提醒玉旒云。玉旒云眼睛转，也就会意了，转向段青锋道：“太子殿下，今日戏也看了，茶也吃了，下面还有什么节目么เ？要是没有，不如大家回去休息，可好？”她是要帮段青锋下台，同时也不给公孙天成挑拨离间的空子3
公孙天成却是嘿嘿笑道：“老朽叨扰太师也久了，在段世子家中也住了好些时日，还是该住回驿馆吧。”说时，看了看段青锋，那意思是：你打的什么เ主意我早就全都说给牟太师听了，你的如意算盘已经打破了，趁早别ี再想！
公孙天成自然知道“九品官人法”，中原百多年前还未实行科举，就如此选拔官员。具体操作起来，就是在各地选择“贤有识见”的官员任“中正”，查访评定辖区内人士，将其分成“上上”“上中”“上下”“中ณ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作为ฦ吏部授官的依据。实际都是选的名门望族。所以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情况，天长日久ื，选出来的官员简直没个中用的。西瑶建国才不过几十年，弊端恐怕还未显现吧。
“应该是兵部尚书。”符雅指着个名字，“就是这位卓思远卓大人。他是去年年底才刚刚升任尚书的，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究竟在朝中有多大势力，还不晓得呢。”说着，又扑哧笑：“不过在全国的姑娘心中，那分量可就重了。”
他转身颓然离去，稍后，他又慢慢回头望着来处，树影摇曳，掩映着他捉摸不定的目光，只听他喃喃道：“八丫头，别怪爹，现在爹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唯能靠的，只有这个人，别让爹失望”
“想哪里去了？是保命符。”拓跋玥笑着解释道：“还记得天道观的无心道长吗？这次从北疆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他，他再交待定要把这个东西给你，说这东西可以给你挡死劫，生恐我迟了你已不在人世，催得我在路上都不敢多耽搁刻，现在总算是亲手送到了你手里，舀着吧1”
?那个人，是阿凉啊！
不，不，舞台上的阿凉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了。站在舞台上歌唱的她，就好像音乐国度里的王者，唱歌这件事对她就好像吃饭睡觉样稀松平常，纵使没有灯光，没有那风暴般的配乐，她依然可以将在场人们的灵魂摄走。如果说，北洛的歌声能见血封喉，那么阿凉的歌声便能ม摄人心魄，毁尸灭迹！
门口的保安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赶过来帮他将车辆辆扶起，井念京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具在这刻卸了下来，露出了懊恼的表情。他看着热心的保安，也弯下身去扶起车辆，扯开的嘴里忍不住骂出声：“靠！”
胸口纠结着的情绪在刚才那场意外之后渐渐浮出来。记忆慢慢倒回个钟之前。
她的嘴角依然因习惯性微笑微微勾着细小的弧度，但是却也紧ู紧ู抿着。
她抬起头便看见席季恩那双熟悉的大眼，平日里，她的大眼总是忽闪忽闪的，而此刻她的眼里却聚满了晶莹的泪水。
刘ถ子飞知道这是敬酒，若再拒绝就只有喝罚酒了，因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声，道：“不错。那就这么办。”
郭罡道：“好，好极了！那还等什么？这就到总兵府中ณ生起碳炉来，暖暖身子好写信——至于怎样不费兵卒就取下郑国，老夫也有些浅见想讲给刘将军听呢！”说着，又对旁边的士兵道：“来，咱们让开道儿，好让刘将军走。”
刘子飞无法，只有恨恨地上了马，同郭罡并辔而行。众士兵还要等玉旒云，而她只道：“你们先跟上去。留匹马给石将军。”
众人便应了，连满腹疑问的罗满等人也都跟上，雪地里转瞬就只留下玉石二人。
石梦泉静静地看着地上杂乱的马蹄印，雪下得又紧又急，顷ั刻就把切痕迹都覆盖了。可他心里的疑问只有更深，翻滚着，冲撞着，好像要刺破胸膛出来寻出究竟。但是，他的人被冻僵了，既冷且硬，话语都出不来，只得在内煎熬。
他们两人之间从没有过这样可怕的沉默。就算有时大家都不说话，思考得出了神，先开口的也都是石梦泉，他会叫人上茶，或者突然指着窗外的只小鸟，让大家都从苦思中抽离出来。往往，个好主意就在这时候诞生。
但这天却是不同的。他们两个都快变成雪人了，石梦泉还是言不发。
玉旒云的马打了个响鼻。她才也感觉到衣服已经湿透，便道：“我们走吧。”
石梦泉像是木偶似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你没有受伤吧？”玉旒云看了看他。
石梦泉默默地摇头。
玉旒云道：“我在朱家坝等你回来，郭罡说你应该下午就到，可是傍晚的时候还不见，我怕你出了事，所以带几个人来看看。”
石梦泉还是没说话。
玉旒云道：“我来的路上遇到了郭罡——连他都回来了还不见你，我就更担心了。他还想阻拦我，但是我可不听他的。后来他说，你耽搁了这许久，定是富安情况有变，所以也就跟着起来了。果然在这里遇到เ刘子飞”
石梦泉依旧言不发。
“你没有受伤吧？”玉旒云再次问，“都没事吧？”
这次石梦泉终于出了声，就像是静静的雪，仿佛很镇定，又仿佛打着颤：“都是你计划好的么？”
玉旒云愣了愣：“什么？”
“富安”石梦泉道，“范柏和吕将军的死刺๐杀刘将军的计划都是你计划ฐ好的么？”
玉旒云没有回答，好像是默认了。
石梦泉有些不甘心，又加问句：“是不是都是郭罡计划好的？你同意的？”
玉旒云仍旧不说话。石梦泉觉得心痛难当。他多么เ希望玉旒云能够否认，能够把切都推到郭罡的身上，甚至，只是推卸责任，只是撒谎，也不要承认这狠毒的计策她也参与其中。然而他又太了解玉旒云了，只要是她做的，她不怕担当，尤其是过失。
“为什么？”明知道答案，还是要问。
玉旒云只是沉默地骑着马。
“为什么เ？”石梦泉这次提高了声音，“不论他们做过些什么，跟我们有多少意见不和，他们都是自己人。现在对自己人动了手，将来将来”
阵风紧ู，吹落了玉旒云肩头的积雪。没有了那白色的勾勒，便看不清她的轮廓，她混入漆黑的天幕，仿佛消失了般。
“大人！”石梦泉实在忍不住了，策马赶到她的前头，拦住她的去路：“大人，你答我句话，随便什么话——我求你答我句话！”
玉旒云不得不停了下来。“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她淡淡地说。
“怎么会”石梦泉本想说“怎么会没有其他的选择”，但发觉这句话太愚蠢，便道：“郭罡心狠手辣，大人如今依了他的计策，向自己人动了手，总难免会被旁人知道。这样下去，将来还怎样领ๆ导军队呢？”
玉旒云紧抿着嘴唇看着他，好像是因为雪网的阻隔需要看得格外仔细似的，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然后，突然冷冷说道：“同意郭罡这个计策的人是我，领导军队的人也是我。现在你没受伤，这很好。不过，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刘子飞死了，我自信没人敢追究此事，而他现在还活着，我要头疼这个已经很麻烦了，还要听你质问——我觉得我没必要回答你的质问。这样说，够不够了？”
石梦泉愕，风割在脸上，刺进眼里，叫人浑身麻木。
玉旒云挥鞭子，骏马长嘶，撒开四蹄，绕过了石梦泉的阻拦，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雪连下了三天也没有停。不过刘子飞写给兵部的急信倒是在郭罡的监视下按时送了出去，这次除了是八百里加急之外，还叫骁骑营的两名兵士护送，确保此信可以平安送到西京。
瑞津的部队大多还不晓得玉旒云和石梦泉回到军中的真相，只是知道他二人回来“协助”刘子飞指挥部署此此攻郑之战≡大青河之后，将士们就盼望两人能ม重回军中，如今终于等到了，大家都欣喜兴奋。听说他二人要到军中来检阅，早早ຉ就翘首以待，都想看看石梦泉身体是否完全恢复，玉旒云又是否英武如昔。
见之下，果然没有失望。玉旒云身月白便装ณ，乘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雪地上遥遥驰来，仿佛天上的武神降世。而石梦泉袭青衫跟随在后，在茫茫雪原上就好像株破土而出的春草，带给人无限的期望和力量。相比之下，全副铠甲的刘子飞虽然极力做出赳赳之态，却显得老迈臃肿。
看了众兵士的操练，又随便聊起分别数月间的事。众人都听说玉朝雾皇后身怀龙裔ศ，而石梦泉则ท被赵王爷招为ฦ女婿，免不了有番恭喜。再讲起攻打郑国的计划ฐ，虽然具体事宜并不能透露，但人人都满怀信心——这头攻下了郑国，开春回朝后皇后也该产下太子，樾国今年正是双喜临门，庆澜帝说不定会大赦天下，还减赋三年呢！
虽然相谈甚欢，但大家还是觉得同以往有些不样。过去玉旒云和石梦泉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并辔而骑，并肩而立，这次石梦泉却始终保持在玉旒云的身后，严守着君臣主ว仆之礼。几乎每个人都心中暗暗犯了嘀咕，但是看两个人的神色如常，又不像是出了什么เ事的样子，便又暗骂自己多心。就连卢进韩夜等人，虽然发觉玉石二人几乎ๆ相互没有说过句话，也只是想：玉大人向话不多，这并不奇怪。笑了之。
不过，石梦泉的心里最是明白：三天了，他和玉旒云真的连句话也没有说过。
他每晚都合不了眼，盯着被雪光映在窗纸上的树影，翻来覆去。
他想起仁宗元年的时候，他们在内廷和藤王世子打架，对方แ把石梦泉绊了跤，结果玉旒云暴跳如雷，拣起块石头把藤王世子的头打破。这事当然惹恼了藤王妃，进宫告状。太后做主要庆王妃玉朝雾管教小孩。但是受到เ处罚的却是石梦泉。为了这件事，玉旒云有三个ฐ月不肯和姐姐说句话。
后来他们是怎么和好的？石梦泉已๐经想不起来了，不过多半是玉朝雾去哄好了妹妹——那也毕竟是别人和玉旒云之间的事。
他和玉旒云认识十六年了，从来没有像这次。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尤其，他觉得自己不能ม够只是去哄她，去顺ิ着她的意，去承认自己不该质问郭罡的计策玉旒云已经是满身的戾气，有郭罡推波助澜，将来会怎样？他也听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听过“无毒不丈夫”，但是他不愿意玉旒云走到那条铁血之路上去。
他不愿意。这可以吗？想起她面对自己说的那番๘话，如此冰冷，就像是在说：“你算是我的什么เ人，竟然来过问不该你管的事？”
但她也问他受伤了没有。
他没有受伤。这次，刀剑都没有伤到他。只是，伤个人，并不总是需要利器。
到第四天，雪才终于停了。根据玉旒云“协助”刘子飞所制订的作战计划，将以健锐营和神弩营为前锋，迅速出兵靖杨。每打下处之后，先导部队就要立刻前进，继续攻打下个城池，而后续大部队就跟着保证补给，并维护占领区的秩序，如此可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
玉旒云令石梦泉为先锋部队指挥官，副手仍为罗满。
不过，罗满反对这样的方略：“如果每处不能切实占领，彻底摧毁抵抗力量，就需要在前进过程中不断ษ分配兵力在地方แ维持秩序，势必造成战线过长。如果敌人乘机切断我军补给线，后果不堪设想。”
郭罡却笑道：“如果遇到层层布防的国家，如此打闪电å战的确有孤军深入被拖垮的危险。然而现在郑阀割据，缺乏统的部署调度。每个城池的主公之间究竟是敌是友，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也根本不能指望相邻的城池会来支援。我军实现全面占领应该不在话下。”
罗满道：“正是因为他们现在军阀割据，我们根本就不清楚郑国国内的情形——谁和谁可能联合起来，谁和谁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说，什么เ地方的抵抗力量可能较强，什么地方较弱，分别ี要怎样攻取，我们都不知道。万遇到几路诸侯联合起来包围前锋部队，先锋部队可能会有去无回。”
郭罡道：“罗副将大可以放心。老夫在郑国也有些年头了，郑国有哪几路诸侯，各自又有几斤几两，我还能ม不清楚？其实这些门阀都是在郑帝驾崩后才形成的，在地方上没有威信，在军事上也无实力，要将他们各各击破易如反掌，而要他们自己้联合起来抵御我军，那才是难于登天。我想，健锐营和神弩营兵临城下之时，这些诸侯只会望风而逃。秘密切断我军补给线这样高明的计策，他们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罗满知道郭罡就是玉旒云新收的谋士，相信此人计谋超群，但是听到他这种出卖旧主ว子仿佛丢掉双破鞋子似的的语气就觉得此人非常讨厌，忍不住道：“郭先生，话也不能这样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这些人好歹也是郑国的权贵，拉帮结派的本事总有些。我军打到他们的家中，他们暂时联合起来，又或者急中生智想出什么诡计，也未可知。”
郭罡道：“那么依你看，应该怎样？”
罗满道：“依我看，应该脚踏实地——先着眼于靖杨，攻下靖杨之后，以靖杨为ฦ根据地，再向前推进。这样前锋部队始终不会离开大部队太远，可攻可守，灵活机动。如果需要支援，还可以从神女关调兵。石将军，你看呢？”
石梦泉盯着地图：“我也认为先锋部队不应该离开大部ຖ队太远。不过，个城个城的推进的确太保守，毕竟郑国自去年翼水战后就已经实力大减，我军应该不会遇到太强的抵抗。但是为了以防万，先锋部队行进的速度不宜太快。我以为ฦ，如果后继部队的占领速度比先锋部队的进攻速度慢三个城池的话，先锋部队就应该原地整休待命。”
郭罡笑了笑，从案头的小香炉里抓了把香灰，朝地图上洒：“郑国大概就只有这把香灰的兵力，现在分散四方。石将军说进攻速度和占领速度相差ๆ三个城池就要放慢攻势，老夫看还是太保守了。提高到六个城池也没有关系。”
石梦泉皱了皱眉头：“我素不喜欢在战场上冒进，以险取胜不如以稳取胜。”
郭罡道：“我有九成的把握，将军可以路凯歌打进郑国，沿途几乎ๆ不会遭到任何的抵抗，就算不实行全面占领也不会出现造反闹事——这样还不叫以稳取胜吗？”
石梦泉冷冷的：“你说的时候是有九成，那ว只是你的估计。件事到了眼前只会是发生或者不发生，不可能只发生‘九成’或者只发生‘成’。我要对带出去的士兵负责。敌死千我伤八百的事，我绝对不允许发生。所以，我宁可行军速度慢些，也不冒那ว成的险。况且，攻下的城池已经失去了郑国官府的管理，若再无我樾军驻扎，难免流寇四起。这对郑国的百姓也太不公平了。”
“其实”
郭罡还要再说，却被玉旒云打断：“就按照石将军的意思办。前锋部队行军速度由他根据前线状况灵活决定。大部队要紧跟在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占领ๆ区秩序。如果郑国地方官原先管理得好的，又愿意继续留任的，就让他仍旧治理，否则让当地百姓推举ะ德高望重之人，与我军军官共同治理当地。”说到这里，看了刘子飞眼：“严禁我军军官□方แ，搜刮郑国财物，欺压郑国百姓。若有违抗着，不管是将军还是小卒，律斩首。”
刘子飞知道她有所指，嘿嘿冷笑：“自然，遇到这样叫人看不顺眼的家伙，我也巴不得能砍了他的脑แ袋呢！”
玉旒云不理他，只是对石梦泉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