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传了个纸条过来:“你在笑什么?和聂东川一夜激情了?”
乔甯看她画的生动,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太夸张啦!”
聂东川挠挠头,一副无辜的表情:“只是去看我爷爷,又不是婚前见长辈,有什么可准备的?”
乔甯细细的看了,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一株花苗,但是分辨不出它的品种,“这是一苗苏芦寒兰,虽然不是野生兰花苗,但是因为花瓣形似将军印章,所以又叫将军印,送给爷爷赏玩,他一定喜欢!”聂东川把一些注意的细节传授给了乔甯,乔甯看他敛起嬉笑正色的样子,眉宇间布满笃定的神采,也许,他不完全是自己้想象的纨绔子弟呢!
冷晏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递给他一份文件袋:“这是你要的东西……不过我建议你别看。”
聂东川往椅背上一躺,露出懒洋洋的神情:“谁在意他?”
施梦童干脆爬起来,对着乔甯端详了好久ื,才冒了一句:“聂东川这小子,怕是要栽了!”
“去死!“众室友异口同声的咒道。
聂东川被过往的女孩子们评头论足烦的上火,剑眉一抬,用凶恶的眼神瞪着人家,心想,要不是过来等乔๒甯,也不用这样被人家当猴子观赏。
“呵呵,有女孩子欣赏你,你应该感到庆幸啊。”
时戕戕把包厢中间的射灯打开,照射在绒布盖着的方匣子上,杜九黄吐着烟圈,不耐的说:“你小子别耍这些弯弯绕,直接扯下来给爷几个见识见识!”
舒史安是正宗的满族正黄旗后裔,古玩里的大行家,他掏出放大镜来端详了片刻,惊讶的说:“这玩意古玩界没有敢玩儿的!元代的忿怒不动明王缂丝唐卡,国宝级真品!”
“不了,人家不好意思!”
“你等一下!”乔甯又冲上楼ä,换了鞋下来,乔振良从来没见过女儿这么没头没脑的样子,“老的去广州,小的接同学,只把我这个ฐ老家伙扔在家里咯!”
“当然!”咲谷美嘉点头告退。
乔甯扯下脖子里的丝巾,团成水母的形状,摆进花瓶中:“里面应该再养些鱼,就更完美了!”
一个叫娟子的说:“苦命啊,人家玩得开心,咱们在这儿遭罪!”
傍晚一收工,乔甯就打算先去祭一下五脏庙,施梦童和其他几位女孩却想再逗留一会儿,于是乔甯和她们道别,自己到桥下寻了一间老北京炸酱面的店铺。
“哎呀,每次爷爷听戏的时候,我都要想办法溜出来的!”聂东川得意的眨眼,“走,我们去那边玩玩!”
“乔甯都认识些什么เ人呀!”冯晚妤翻了翻白眼留在巷口,聂东川却略一沉吟,径直跟了进去。
“好了,好了,厂子改制,那ว辞退的人多了去了,我有什么办法?”乔๒父被唠叨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乔甯脑子乱ກ哄哄的,她恨自己比人家多吃了那么些年饭,怎么就没有那些重生文里通天彻地的能ม耐呢?上次无意间,向父母建议买支股票,囤处房产什么的,爸妈连个泡泡都没泛,直当她小孩子,外面胡乱听来的道道!
冯晚妤生日那天,乔甯和韩邡早早ຉ的收拾停当,在院子里等候。乔甯穿的是一件薄荷绿的小方领ๆ上衣配的白色荷叶裙ำ,韩邡则是规规矩矩的纯白色小衬衫加棕色短裤,真真是一对粉雕玉琢的可人儿。
两个孩子换了拖鞋,有点拘谨的走了进去,韩邡那ว是真拘谨,乔๒甯嘛!是被天雷雷焦了,正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看报纸的年轻人,五官清朗,身材颀长,他往这边笑着点头时,浑身都沐浴在晨光的照耀下——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不是活脱脱年轻版的冯绍霆嘛!
听说人在死亡前,意识会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投影机一样的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无忧无虑的童年、懵懵懂懂的少年、焦头烂额的青春、喜忧参半的成熟……家庭、社ุ会、责任像困在茧里的蚕蛹,千头万绪把自己绑了个结实。
这是一桩三层高的筒子楼,窗外正对着一棵郁๗郁葱葱的法国梧桐,叶子上悉悉索ิ索的飘着毛絮,窗户右边摆置着老式的五斗橱和缝纫机,上面搁了几幅相片、半导体、梳妆镜等物,紧ู挨着的矮柜上是一台熊猫14๒吋小彩电,上面还郑重其事的遮了红色丝绒的罩子。左边是两张罩了蚊帐的棕绷床,中间有布帘隔着,里面码着几床缝了花朵图案的薄被子,简陋中透着温馨。
“你不知道吗?他不和我们一块去石家庄了。聂叔叔在空总打了招呼,把他提溜到长春空航去了……”冷晏对这件事特别ี介怀,如果不是为了乔甯,他们好兄弟也不会分开。
“我,我不知道。”是怕她担心吗?这傻小子难得口风这么เ紧ู呢。
“他连机车都卖掉了,可能,也不想回来了。”冷晏言尽于此,“再见……”
冷晏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赶去火车站给兄弟送行,乔甯没有跟上去,聂东川的脾气她知道,既然不是去挽回什么เ,去了只会更伤人。乔甯的勇敢是放在表面的,而聂东川的勇敢却藏在内心,千山万水,也许他真的不想再见她。
乔๒甯没有时间哀悼她的感情,爱情有时候很近,就在你一臂远的地方,有时候很远,隔着山谷喊了很久,也只有回音。也许多年以后,找个像爸爸那ว样的男人,没什么脾ຆ气,没什么野心,每天准时上下班,说不上多相爱,但是多苦也分一杯粥,一碗茶,也挺好。
冯绍霆说话算数,母亲不几日就放了出来,虽然关进去时灰头土脸的,放出来时却依旧ງ春风得意,她向乔๒甯父女吹嘘:“你们知道吗?局长亲自给我办的手续,还说对不起,都是一场误会。”
“有什么好吹的,这种事还要登个报,鞭炮锣鼓的庆贺吗?”乔振良憋了一肚子气,没一句好话招呼。
“话不能ม这么说,阿玉还准备给我办个酒,扫扫晦气呢!”丁雁萍琢磨,这走私光碟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是能ม这么客气的放出来,说不定还是阿玉在后面做了工作呢。
各怀心事的一家人,或愧疚、或庆幸、或伤感的回到了桐市,乔甯想,真出了事,能抱团在一起的,也只有一家人了吧!
乔甯打开自己้的房间,小小的十几坪空间,田园式的家居风格,非常温馨。有一个彩漆架子是专门用来放她的奖杯奖状的,五层的格子这几年竟然也摆满了;藤编的小台子上垂着流苏,早先种植的一盆仙人掌,还开了两朵小黄花;飘窗上铺着一块羊绒垫子,供乔甯文艺腔发作时,隔着雨帘悲秋感伤,也是一尘不染。父母把家里照顾的很好,真的很好,可是写字桌上的那台电脑,却非常刺眼。
乔甯打开电脑,熟悉的win97开机画面映入眼帘,她打死也不相信,电脑แ盲的老爸会自己去商场选购一台电å脑回来,也许,是时候和父亲谈谈了。
客厅里没有人在做饭,父亲在打电话,从他的口气中,已经能听出电话那一头是下属还是上司了,下属是“嗯,哦,我没有说过吗?会议精神没传达吗?”上司就是“唉呀,这件事情我还真不知道,等我调查清楚了,亲自给您一个答复。”
母亲在理东西,把招待老主顾的购物券,一叠一叠的分派好,每年洋酒行的生意,都是这些机关企业的老总或老总夫人照顾的,自然要把关系打点好。电话响了很多声,她啐了一声才接起来:“章太,您好!……我被抓了?怎么可能!我是去香港旅游了一圈。……是啊,还帮你带了化妆品,过两天给您送过去。”
乔甯摇摇头,刚喊了一声“爸、妈”,这边门铃又响了起来,是康康妈樊阿玉过来探望,“哎哟,瘦了,雁萍,你遭罪啦!这些补品拿去喝了,这几天店里就不用过去了。”
乔甯过去叫了阿姨,樊阿玉把她的lv包包放在茶几上,用沽货的眼光细细打量她:“真是越来越漂亮,不知道将来哪个ฐ傻小子有福气了。”
“你家康康不也不错啊,能到澳大利亚去读书。”丁雁萍谦虚的答。
“没呢,托福还差几分,等过半年再让他考考看。”对这个ฐ儿子,樊阿玉是好吃好穿的供着,但是学习上还是不见他开窍。
乔振良看时间不早ຉ了,就叫了楼ä下酒店的外送,留แ康康妈一起吃饭。饭席间,樊阿玉看乔甯,是越看越欢喜,乔家虽然不够富庶,但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实人,甯甯长得也俊俏,将来带出去也有面子,于是施ๅ恩般的开口:“说起来,甯甯和康康,小时候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啊。”
丁雁萍愣了一下,旋即听出了她的意思,“是啊,小时候还一起打过架呢!”
“妈,那么小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小胖子和她?开什么เ玩笑。
“是啊,以后还是多一起出来玩玩,到了上海就住在阿姨家里,别ี见外啊!”樊阿玉说的理所当然,她家康康长得是普通点,但是家世可比他们高出一截。
“吃饭,吃饭。”乔振良起来夹菜,截断了话题。
可想而知,这顿饭吃的有多别扭,樊阿玉走之ใ前,还送了个镯子给乔甯,“和田羊脂ฦ玉的真货,五千多一只,给你妈压压惊啊!”
乔甯心想,给我妈压惊,你把镯子给我干嘛?而且不带糖色的和田白玉只要五千多,谁信啊!她怕母亲迷了心窍,赶紧推脱:“不用了,阿姨。玉这个ฐ东西有灵性的,您戴久了,还是不要随便更换的好。”
“是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戴着也不方便做事。”乔振良也婉拒道。
樊阿玉怏怏不乐的走了,把那双细跟凉鞋踩的吱吱作响,暗讥要论不识抬举,乔๒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
樊阿玉一走,父母就吵开了,乔๒振良最瞧不起樊阿玉那有点钱就抖豁的市侩样,“甯甯啊,你把英语多补习补习,过两年毕业了,爸也送你出国。”
丁雁萍嗤道:“你以为出国是买萝卜青菜啊,再说,女孩子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学了个ฐ海归博士回来,嫁给谁去啊?”
“嫁给阿玉家那胖墩子,就叫嫁得好?”乔振良大怒。
“难不成嫁给你,叫嫁得好?”丁雁萍也寸步不让,胖点算什么,有钱又不花心,才是最实在的。
“你是不是和我过了那么些年,一直都很闹心啊?!”乔振良不是昔日的好好先生了,立刻把嗓门提高了八度。
“别吵了。”乔甯在房门内大喊一声,外面恢复了寂静。
这暑假注定是过不安逸了,过了几天好不容易一家人凑到一起,乔振良单位又组织他们去新马泰旅游,“甯甯啊,要不爸带你一块儿去玩玩?”
“新马泰是你们男人的天堂,小孩子能ม跟去吗?!甯甯,你还是跟妈一道去泡温泉,反正招待那些太太团,也不多你一个ฐ。”丁雁萍是彻底和丈夫呛上了。
“你们那些不安份的女人搞在一起,泡温泉能泡出什么好事来!”乔๒振良不吃她这套,揪小辫子谁不会啊。
乔๒甯无声的背起行囊,从两人中间走过去,“你们别争了,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出去登山。”
“登山?你报的什么เ旅游团?”乔振良满脸不相信。
“自助旅๓游,不跟团,食宿自理。”乔甯熟练的整理好野营用具,前世也算是入门级小驴友一名,爬个野花沟不算什么难度。
“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跑到深山沟里去,喂狼啊?”丁雁萍这次和丈夫绝对站在一条阵线上。
乔甯在沙发上坐下来,很认真的对父亲说:“爸,你还记得吗?刚搬家那会儿,就是在这张沙发上,你说——这辈子,有了一套房子,我就满足了。”
“怎么了?”乔振良心虚的说。
“你去新马泰考察,能考察什么东西?还不是建筑单位付帐,变相的免费旅游嘛!”乔甯必须ี跟父亲摊牌了,“还有家里那ว台电å脑,我回来前就没开过机,你不会说,是你自己买的吧!”
“甯甯,现在社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领导都捞了,你不拿,你不是公开和领导唱反调嘛!”乔๒振良觉得国情如此,在这个圈子里,谁能免俗?
“爸,有些事情别人能沾,你不能。你以为,我能ม求冯绍霆,求几次?”乔甯不想再充当这保护伞的角色,“还有,如果遇到亚盛的招投标项目,你能ม躲多远,躲多远。”
“亚盛?李嵇言和萧辉注册的建筑公司,资质很正规啊。”乔振良很奇怪女儿怎么会知道亚盛。
“亚你个头啊,女儿都走了!”丁雁萍糊了面膜的脸,看上去很吓人。
“还不都怪你,从小把甯甯送出去念书,事事都讲独立,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
“这能怪我?当初不是你同意的……”丁雁萍又呱呱个ฐ不停。
乔甯没有听见他们的争执,失恋了,不要听情歌,要对着阳光振臂高呼:“自由,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