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大队虽然是在山区，但这一片的山并不很大。大部分山坡都被半大的松树覆盖着，据说原来有很多大树，大练钢铁时都被砍光了，现在这些树都是人工和飞机播种的。由于还在封山育林期间，砍柴都要到เ二十几里外的深山里去。
王晓燕听了以后直乍舌。幸亏林海ร决定了要买柴火，要不翻了两三倍的用量，非把孟凡军累趴下不可。她悄悄问林海怎么知道砍柴这么累？林海道：“你没听他们算账的时候说砍柴费鞋吗？解放鞋都不经穿，人还能ม不累？”
林海道：“可以，本来我就想晚上躺在床上和你好好聊一聊。看来是不谋而合。”
林海和许亮躺在了各自的床上心里都在盘算话该怎么说。沉寂了一会许亮终于开口道：“林海，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王化堂道：“这些情况我已经和老许两ä口子说过了，他们没有什么意见。有关孩子们下乡的时间我们也商量了一个初步意见，农村里十五以前都算过年，这之前去不太好。但公社大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太晚了也不行，就定在正月十八，还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曲静道：“也不能这么说，女孩心细，不象林海大大咧咧、丢三忘四的，很多地方还要燕燕多帮一下林海。实话对你们说，原来我一直担心林海一个人下乡怕连饭都吃不到เ嘴里，有了燕燕一起去，我才真的有些放心了。不过林海，燕燕是女孩，吃苦出力气的事你可不能让她干。”
来人是市委组织部ຖ长许宏滨夫妇和市公安局长王化堂夫妇，也就是许亮和王晓燕的父母。主客这三家人中，王化堂的爱人张桂芝和曲静是同事，两ä人又和许宏滨同在市委大院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林思远为安置转业干部ຖ的事，也经常和许宏滨打交道；许、王两家更不用说了，家都在一栋楼里。再加上三家的儿女们都在一个班读书，所以也都不用说太多的客气话，客人很随意的就落了座。
“嗯？”林思远夫妇有些意外。儿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姐？
林海道：“是我先提出来的，我父母都已经同意了。要不然绑也要把我绑到新า兵连去，我怎么เ还能ม来上课。”
王晓燕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有如此坚定的人生志向，惊叹之下道：“林海，在同学里面你确实是与众不同。我真羡慕你能自己做主选择自己的路，不像我，什么เ都要听家里的安排。不过这件事太大了，我还是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
和王晓燕的通信联系是从王晓燕75年到北京上大学以后林海主ว动中断的，虽然王晓燕在信中对进一步发展俩人的关系暗暗有所表露，林海对王晓燕也不是没有好感，起码王晓燕的容貌和气质对他还是有很强的吸引力。和王晓燕停止联系的主要原因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学生，而是因为ฦ在自己้刚提干当排长的当天，母亲曲静就来了电å话，给儿子下了硬指标：事业为ฦ重，25岁才准谈恋爱，28岁以后才能考虑结婚。林海在这方แ面是个乖乖儿，想一想王晓燕比自己还大一个月，要和自己谈恋爱就得等到28๖岁才能结婚，对一个女孩来说似乎太晚了一些，还是不要影响王晓燕为好。所以一下决心就掐死了爱的萌芽，连续几次都没有给王晓燕回信，俩人的联系就这么เ断了。到79年三月林海从前线回来以后，听留แ守的人说有一个ฐ他的女同学来找过他，没留什么เ话就走了，一说摸样林海就知道是王晓燕，他也没有太当回事，以为王晓燕是出差ๆ到此顺便来看看，又不知道王晓燕毕业以后的联系方式，这事就这么เ了了。
当林海进了王晓燕的办公室后，正好王晓燕从办公台后扬起身子，见到林海进来了先是一愣，然后猛的站了起来，匆匆一串碎步就到เ了离林海ร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俩人就站在那里互相打量着，谁也不说话。只见王晓燕头发向上盘起，一身黑色的职业裙装ณ勾勒出了妙曼的曲线，要不是事先有思想准备，要是在外面猛一见面，林海怕一时也不敢相认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艳丽女性就是王晓燕，一时涌起了诸多感慨。端着茶杯随后进来的女秘书一见这场景忙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那名在战场上表现很勇敢的战士没有对任何人说，而是偷拿了两ä颗手榴弹，拦了便车跑回了五百多公里外的家乡。由于当天这名战士是请了外出假的，所以部队确认其失踪后再向其家乡公安部ຖ门通报时，惨剧ຕ已๐经发生了：两ä颗手榴弹爆炸，包括那名战士和他的未婚妻，以及公社副主任一家五口在内，共计七人死亡。
这个钢铁厂有近万名职工。厂长是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八路，原来在部队也因意外事件受过处理，看了林海的档案后惺惺相惜，再加上又时任总后领导的林海的姑父的无形影响力摆在那里，因此对他倍加关照ั。要不是林海说已经有了女朋友，厂长差点就要把漂亮的自己的二女儿介绍给了他。
部队的营房是以平房为ฦ主。师首长们两ä家住一栋，但中ณ间有围墙隔开，各成一个200่多平米的院子，平常也不上锁。大部ຖ分人家都在院子里种了蔬菜。林海家父母工ื作都忙，没有时间去弄那些事，所以院子里只栽种了一些树。但隔壁张副师长的爱人魏明芳是农村出来的家庭妇女，一直在家属工厂上班。家属工厂主要是给部ຖ队缝制一些东西，活路不饱满空闲时间多，所以他们家院子里几乎ๆ就种满了各种瓜菜。由于菜地是自己家院子里，怕味道受不了所以不敢上大粪，于是每到秋冬季节就将落叶堆起来沤肥，开春后再上到地里。林海ร家的树叶也都收集起来给了魏阿姨家。她家的两个儿子都当兵去了，只剩下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儿张萌在家。去年魏明芳把萌萌支过来一次拿树叶，可林海ร见到เ小丫头那撅着嘴，半步一挪、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心一软就自己้给送过去了。
接下来的要做的事就是打饭去。星期天师部干部食堂是上午九点钟开饭。林海ร一家除了星期天下午和节假日外，大部分时侯都是在食堂打饭吃。但晚上都会点着煤油炉另做一个炒鸡蛋，蒸香肠什么的补充点营养。每到เ星期天下午就会在家做一顿饭，可以做上几个可口的菜。林海每回对这顿饭都很期待。
林海ร的姥ณ爷家是河北保定一带很有名的一个大户，在农村有不少土地，在保定和天津还有商铺、作坊和工厂。但林海ร的姥ณ爷早年在北平念过洋学堂，是一个思想进步而又开明的人。从北平回家接掌了家产以后首先降低了土地的租息，提高了雇工ื及工ื人的工钱，还在家乡办了一所免费的学堂。抗战爆发以后，林海ร的姥爷和一些在共产党的同学又恢复了联系，几乎是倾尽了家产来暗地里资助八路军和抗日游击队，在保定和天津的一些商铺作坊也成了地下党的联络点。不仅如此，他还叫自己的老大老二一对双胞胎儿子改名换姓，在十五六岁时先后参加了八路军，其中ณ一个牺牲在山西，另一个杳无音信。林海的母亲也是刚念完初中ณ，于194๒8๖年十四岁时就参加了解放军，后来转业到了地方。解放以后，林海的姥爷一直以民主人士的身份担任了省人民协商会后为政协委员直到196๔2年病逝。
大约过了一年以后，林海实在是放不下这个心事，这时的他对那ว些挨批斗被抄家的人的看法已有所转变，他觉得这两ä件东西对那ว家人来说应该是很重要，要是有可能的话就直接还给他们。于是他穿上了一套略๓显得大一些的老式军装，腰里扎了一根皮带，扮成了一付红卫兵小将的摸样再次来到了那个四合院。令他失望的是那几张封条依然还在贴着，只不过边上都翻了起来，字迹也褪了色。林海装着胆子向院子了一个ฐ中年男子询问那家人到哪里了去了，说想要找他们调查情况。中ณ年男子用不友好的态度对林海ร道：“还找什么เ？两口子都死了大半年了。怎么เ？你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林海实在有些不敢往下想了。虽然经过了战场和商场的多年磨练。但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剧变，他此时的心绪已๐经全乱了，茫然不知所措。
拿定了主意以后，林海便又开始仔细的观察和思考了起来：
“养五百头猪数量会不会太大了？”
“五类分子参不参加竞赛？”
“以户为ฦ单位，缴粮卖粮和打场的问题怎么办？”
在大家连续的提问声中，何本志一看这样不行，他以咳嗽声阻止了大家的提问后道：“小林，你们几个来了一个月，就为我们大队操了这么大的心。可是他们毕竟是学生，这么短时间对农村的事情能了解到เ这个程度就相当不容易了。我的意见是林海同志只管大的方面，其他一些事我们来商量，林海他们帮着记录整理一下。林海，你看你能不能一条一条慢一点再重新讲一遍？也让大家有一个更全面细致的理解。然后大家再来补充。”
何本志的话得到了一致的赞同。于是林海道：“那好。干脆我说一条，大家就议上一条。集思广益，各位领ๆ导都比我有经验。”
“以后不要再提什么เ领导，不然的话我就走了。赶快开始吧。”何本志道。
整整一个晚上，十几个人不停的讲，不停的议，不停的记。孟凡军兄妹也不断的端茶蓄水，后半夜还给每个人下了一大碗鸡蛋面。中间没有一个ฐ人提出要离开的，每个人都对“两ä社一大活动”方案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些大队干部们世代都居住在这片土地上，谁不想让父老乡亲们尽快过上好日子，辛苦一晚上算什么เ？人家一个外来知青还几天几夜都没正经睡。
当天边露出曙光时，一份后来被人们称作中国农村改革开山之ใ作的方แ案终于在林海ร的手中落下了笔。
林海ร感到เ这些大队干部们毕竟是有多年的农村实际工ื作经验，很多问题比自己看得还透彻，提的意见更实际，使整个ฐ方案更具有了可行性。
何本志舒展了一下双臂，然后又重新า正襟危坐的对众人说道：“我个ฐ人认为这个方案是可行的。看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简单点，只说是干还是不干。”
见大队干部们一致表示ิ坚决要干。何本志道：“大家先休息一会，九点钟开个支委会把方案通过一下。下午我到公社去汇报，公社ุ如果同意了，我们就抓紧开小队干部会和社员代表会。趁地里活不多的时候把准备工ื作做完。象挖鱼塘，盖猪圈这些事可以先搞，不用等公社意见。等会开会的时候我们就把工ื分一下。”
其实支委们大部ຖ都在这里，开支委会只是履行个ฐ组织程序。
林海跟着何本志向外走了几步道：“何书记，这个方แ案是我起草的。你到公社去汇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有些事情好解释。另外我本来也应该去感谢一下公社领ๆ导。”
何本志一想倒也是，有些事林海不出面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到时候还得把刘海找去。于是就答应了。
林海ร回到屋内，看到几个人正忙着收拾，打着哈气对孟凡军道：“凡军，你这房子里的东西以后一样都不要扔，到时候可都是宝。”说完就睡觉去了。
众人听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都觉得莫名其妙。只当他熬了几夜熬糊涂了。
下午去公社的路上，何本志对林海说支委会已๐经通过了“两社ุ一大活动”的方แ案。每个支委都签了字。
林海则ท建议到了公社以后动静不要搞大了，先跟主ว要领ๆ导单独汇报，看看反应再说。何本志认为很对，先直接去找公社王书记汇报。
公社党委书记王士安四十出头的样子，中ณ等身材略有些廋。眼睛沉稳有神。在农村基层干部中ณ属于较文质的。第一眼给林海的印象还不错。林海对公社领ๆ导的尽心安排表示ิ了感谢。王士安也对林海三人的来到表示了欢迎。
待两人客气完后，何本志道：“王书记，今天我代表大队党支部委员会向你汇报一项工ื作，希望能得到เ公社领导的支持。林海同志帮我进行补充。”
王士安对何本志今天反常的表情感到奇怪。这家伙哪怕是开会也从来没这么正经过。便笑着的：“老何，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们大队那点事我还不知道？搞得这么严å肃认真。”
何本志道：“王书记，今天要汇报的事真不是小事，你等会听完就知道了。我就抓紧先说了。”
王士安示意两人都坐下，自己也回到了办公桌后坐了下来。还以何本志一付正规的摸样，看他到เ底能说出什么大事来。
可是当何本志汇报完毕后，王士安意识到了这岂止是一件大事，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连忙把材料拿了过来仔细的翻看。从他急促的呼吸中，林海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王士安好一会才将目光从稿纸上移开，表情严肃的对何本志道：“老何，你对我说实话，这些东西是谁搞的，你可不要说是你。”
何本志道：“主要的内容是小林提出来的，前面的工ื作也是他们几个ฐ知青做的，我们只是补充。不过王书记，我们可是找你单独汇报，如果你认为有什么大问题，就只当我们没有来过。”
王士安对林海点了的头道：“有没有问题我现在一下也看不出来。只是感觉事情太重大太突然了。不过你们这个方案可以分成两个部ຖ分，帮军工厂养殖和精神文明建设这一块我认为ฦ没什么问题，人家军工厂给了那ว么เ大的方便，简直就是给你们送钱，做法上也不违反政策。精神文明建设也是应该提倡的，只是要注意量力而行。这些你们都可以马上去做。现在主要是劳动竞赛这一块，我真的拿不准。不能ม马上答复你们。”
林海止住了正要张口争辩的何本志。对他说道：“何书记，不好意思，你看我能不能和王书记单独谈一下？”
听到林海的话后，何本志有些犹豫，怕林海ร跟王书记不熟ງ，不一定好谈。但见也王士安点头同意林海的建议，便出去到เ别ี的屋子里等候去了。
等何本志一走，林海ร便对王士安道：“王书记，你这里的电话能不能ม让我用一下，我要和县委庄永华书记通话。”
王士安听到林海点着名要直接找庄书记，虽有些迟疑ທ，但看到เ林海ร不容置疑的神色后，还是亲自帮他要通了电å话。不知怎么的，自从林海一进屋，他就感觉到เ了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不知觉的就顺ิ从着他。
当王士安示意电话已接通时，林海从他手中接过了电话道：“你好，请问是县委庄书记吗？我叫林海，是刚到เ小河公社下乡的知青。对，对。是我。谢谢您的关心，我这里一切都很好，公社ุ和大队都很照顾ุ我们，我现在就在公社王书记的办公室里。庄书记，我找您是有一件事情要汇报，可能要占用您一点时间。好的，那我就开始汇报了。”
林海ร刚把一些要点汇报完，庄永华就叫他把电话交给了王士安。
王士安对着话筒连连“是，是”了几句，放下了电话对林海说：“庄书记说有些事电话里不便说，要你先回住的地方等着，他两个小时之内直接到เ那里。我和老何商量点事，一会和他一起过去等庄书记。小林，你一分钱不花就把军工厂扯进来搞养殖，现在一个电话就把县委书记叫来了。你这面子也够大的。”
林海道：“王书记过奖，面子是一个方แ面，主要还是这些领ๆ导在关键问题上反应灵敏，善于抓住能ม出政绩的机会。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林海ร一席话留给了王士安极大的震动和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