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那边,没有再找你们的麻烦了吧?公仪音仍有些担心。
秦默这人,人前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似乎对谁都没兴致多看一眼。其实他的心里,却比谁都看得通透。想来他听了荆彦的汇报,才特意派了去看管住薛氏,以防她趁机作乱,让常夫人和薛静仪愈加难受。
居然连父皇经常召她入宫这种事都打探到了,看来宇文渊此次,来者不善啊。
公仪音在心中ณ翻了翻白眼,看着公仪楚那笑意莹然的面庞恨得牙痒痒,只恨不得将她这层伪善的皮扒下来才好。
回府衙。秦默吩咐完这一句话,转身离去。
然而公仪音总觉得,秦默素า来平稳的情绪似有些波动。
见几人过来,荆彦迎了上来。他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薛静仪,担忧道,“女郎无碍吧?”
“这是自然。”荆彦应了,伸手推开院门请了她们进去。
她直冲冲往里闯,薛静仪没能拦住她,只得跟着走了进来,瞧见她面上这幅不加掩饰的打量之色,不由á沉了沉脸色,道,“姑母,父亲正在静养,你这般喧哗所为何故?”
一直以来,薛静仪看在薛逸海的面子上都对薛氏多有忍让,只是如今事情繁杂,心中烦闷,自然无暇再去考虑薛氏的心情。
妇人穿红戴绿,满头珠翠,许是方才走得急,鬓上的发簪在剧烈地晃动着,长长的流苏一下一下打在她的鬓角之上,显得有些滑稽而狼狈。
“谁是重华帝姬?”妇人满脸阴翳。
“不用多礼ึ。”公仪音摆摆手,刚要上车,目光瞟到宁斐à眼底的淤青,不由奇道,“宁斐à,你昨夜没睡好?怎么一脸憔悴?”
公仪音这才收回打量了目光,应一声上了车。
公仪音心中一动,看向叶衣衣,“表姊,你怎么知道谢七郎对城中小吃熟ງ悉?”
叶衣衣被她这样瞧着,颊边飞起一抹流红,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公仪音审视的目光,清冷道,“我……我见到谢七郎,便随口问了问,哪曾想他正好知道。”
“阿……咳咳……阿素,我现在的样子,可还能ม看?”公仪音招手唤她走近些,眼巴巴地看着阿素。
“又贫嘴。”公仪音睨她一眼,但不得不说被她们这么เ一打趣,忐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公仪音不解地收回目光。
急促的鼓声渐渐减缓,最终停了下来,舞姬ภ也随之收回短剑,俏生生立于殿内。方才急旋๙起舞间,面纱也不曾掉落,仍只余那一双双琳琅美目,轻含笑意看着场中众人,呼吸不见半分急促。
“这位女郎,你的侍卫伤了我的马。”那ว人上上下下将公仪音打量了个遍,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似悠悠萧声轻扬。不过,听口音并不像建邺人士。
“都说南地女郎巧ู言令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明明周遭暑意袭人,公仪音却被秦衍那个笑容看得心里起了毛,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嘴里嘟哝了几句,匆匆赶去找荆彦了。
“殿下,您今日怎么这么เ早回来了?”阿灵语带兴奋,手中替公仪音轻轻打着团扇。
秦肃似有片刻怔忡,很快,他眉一扬,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客气。尔后,大踏步离去,身影很快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带回府衙吧。”
“秦寺卿想说什么?”
她本以为ฦ秦默会质问长帝ຓ姬,没想到……他却突然宽慰起她来了?
“我们在长帝姬府,碰到了帝姬的另一位郎君,那位郎君的眼尾处,正正好长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你说……这到เ底是巧合呢……还是……?”
荆彦“嘿嘿”一笑,“我常听府中ณ同僚说起家中妻妾争风吃醋的事。长帝姬府中虽然养的是郎君,但那ว么多郎君盼着一个人的恩宠,这种明争暗斗的戏码肯定少不了吧?”
荆彦皱了眉头,死死盯着宣纸上几人的名字,眼中一片迷茫。
“九郎,你还记得吗?当时于海ร和吴坤说,前一班当值的狱卒走后,吕淳和吕勇才过来。”她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吕淳和吕勇的名字。她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在秦默笔走龙蛇的字迹旁,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秦默没有出声,阳光从藤蔓缝隙间洒落,在他如雪的白衣上绘出繁复的花纹。枝影横斜,他半面神情隐在阴影之中ณ,有些琢磨不透。
秦默瞟一眼从屋内端着瓜果盆走出的妇人,转回目光,“这几日你先照常点卯,等此案破了,我再酌情决定如何惩处你。”
“嗯,较少出府。”公仪音没有回头,随口应了。
比起士族和皇族里坊的高门大户,如今行过的地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
“别摘!”叶衣衣小声惊呼,却已经迟了,那ว朵纯白木槿已然躺在了公仪音的手中,微风轻拂,花瓣微颤。
“为什么?”公仪音轻捻着手中木槿,语带不解。
公仪音暗道倒霉。秦默话都说到เ这份上了,她哪好拒绝,只得悻悻下去准备不提。
那ว仆从一脸肃穆沉重,行了个ฐ礼道,“回寺卿的话,殿下听说温郎君在牢中突然身亡,震惊万分,特派小的前来请寺卿过府一趟,好亲自向您了解清楚来龙去脉。”
“没错。”秦默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温良禹早在被人吊上横梁之前便死了。因为他呼吸早ຉ已停止,血液不流通,所以被吊住的地方才没有呈现青紫红色。”
见秦默轻而易举便看出了温良禹真正死因,公仪音心下好奇,迈开步子朝前挪了挪。她小巧的鼻头嗅了嗅,隐隐闻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气味,心下一动,忍住内心的不适,也走到尸体身侧半蹲了下来。
秦默微微低了头,悲天悯人般朝他看去,下颌如同玉雕般精致。他语声散淡,“就凭你?一个ฐ小小的王氏旁้支?我便是把你剁碎了,王家也不敢说什么เ!”
眼前的秦默,简直就像是地狱里来的修罗,冷血无情!丝毫不讲任何情面!
他知道宫无忧便是重华帝ຓ姬ภ,也知道时下不管男ç女都爱美,出门必定涂脂抹粉。他虽不屑这些,可他以为公仪音既是女子假扮,出门之时敷粉必然不可少。
秦默似被灼到เ了一般,身子朝后退了退,低低说了句,“晓得了。”便不再出声,只连喝了几口闷酒。
女婢点头应了,掀帘而入。
荆彦亦有不解,彬彬有礼道,“我们有急事要找秦九郎,只需请九郎出来一议便好,实在不敢多加叨扰。”
乔๒毅冷笑一声,“当年萼族被扶风族所灭,我护着夫人一路逃至建邺,正好碰到高氏郎主,郎主ว对夫人一见钟情,娶ດ了夫人为妻。萼族灭族,虽非我愿,但看到เ郎主待夫人极好,我也就放了心。不管怎么说,族长嘱我护得夫人周全,夫人能ม收获自己的幸福,我自然很高兴。可是!”说到เ这里,他语声陡然尖利起来,“就因为你们公仪氏,为了自己的统治,滥杀无辜,夫人才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这让我如何不恨!让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族长!”
公仪音微怔,细细咀嚼着乔๒毅这番话,终于将事情的大概ฐ理了出来。
原来,乔毅和当时的高氏主母皆是萼族人,听乔毅的口吻,这位高氏主母,大概ฐ是萼族族长之女。当年萼族被灭,乔毅和高氏主ว母辗转流落到建邺,被当时的高氏郎主所救,萼族族长之女与高氏郎主结为夫妻,过了一段郎情妾意幸福美满的生活。
只是后来,高氏不服公仪氏统治,被先主嫉恨,趁机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在高氏一族身上,下令将高氏灭族。萼族族长之女身为高氏主母,自然也被处死。而乔๒毅不知为何逃脱了出来,一直对公仪氏和一手促成此事的薛逸海怀恨在心。只是先主ว已逝,公仪氏又是皇族,要近身十分困难。便把注意打到เ了薛逸海身上,伺机潜入华韶班中,找机会毒杀了薛逸海,以报当年灭族之ใ仇。
看来,什么颠沛流离,什么饿晕路旁้被华韶班所救,都是乔毅一开始便算计好了的。他也许打听清楚了常夫人的喜好,也知道常夫人的生辰很快便到了。恰好此时华韶班入京,便给了他一个混入其中ณ的机会。
也是上天助他,薛逸海竟真的请了华韶班入府!
只是……她蹙着眉尖,狐疑地打量着一脸愤怒看着她的乔๒毅,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还有哪里没有理顺ิ,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
这时,秦默淡淡开了口,清淡如水的目光在乔毅面上流转,“你说薛公之毒是你下的,你是如何下的毒?”
乔毅冷冷回望,不屑道,“自然是在玫瑰花胭脂中ณ加入了噬心散粉末,胭å脂ฦ敷在脸上,粉末随着薛逸海的呼吸被吸入腹中,这才中ณ毒身亡!”
他说完这话,仰天大笑两声,“哈哈哈哈,说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我当时虽然成功地混入了薛府,可根本无法进薛逸海的身,没想到เ薛逸海为了哄他夫人开心,突然要求第二日在台上扮老生唱段戏,当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秦默轻拂袍袖,目光紧凝在面前一脸歇斯底里的乔毅面上,神情默然。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对下毒毒害薛公的事供认不讳。来人,将他带回延尉寺候审。”
乔毅唇畔,突然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寒凉的目光,在厅中众人面上一扫,尔后缓缓闭了眼睛,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公仪音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突然,她想起上一个ฐ案子,廖青风在喝下那杯毒酒之ใ前也是这样生无可恋的眼神,难道……?
她神情一凛,忙拿眼看向乔毅。
却见秦默的动作比她更快,飞身上前,一把掐住乔๒毅的下颌。
乔毅扯出一抹苍白而得意的笑容,语声沙哑,缓缓道,“已……已经晚了,我来的时候就……就感到事情有异,在牙齿后藏了裹了噬心散粉末的药丸。方才,我已将药丸咬破,现在噬心散已๐进入了我腹中,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在平静中ณ死去。”
秦默恨恨地收回手,语声沉凉,“为何要自杀?!”
乔毅抬头看着他,喃喃道,“这么多年,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上,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便是亲手手刃仇人。如今薛逸海被我杀了,我心愿已了,再苟活于世已๐没有什么意义。至于公仪氏……”乔毅扭头看向一旁的公仪音,笑声诡异,眼中ณ散发着幽光,“公仪焕昏庸无能,这南齐的天下,迟早要被颠覆!我会在地下,等着这一天的到เ来!”
说罢,他又长笑几声,笑着笑着,声音渐低,面上的神采也渐渐变得死白。终于,公仪音看到他缓缓闭上双眼,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