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一转身，就势挥出拂尘，正中殷伊面门。他一丝挣扎也无，慢慢闭上眼，软倒下去。我则轻声道：“将军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你家夫人我也不杀。我送你离开这里，咱们就此别过，各自珍重罢。”
大厅极之奢华，穹顶上吊着硕大而繁复的水晶灯，将满室照得雪亮通明。众宾客济济一堂，团团而坐，笑语融融。如殷伊所言不假，那这些人应该都是邢恬请来参加他明日新婚大典的。遗憾ย的是我还是谁都不认识，一眼望去，一群人要么项ำ上多两ä颗脑แ袋，要么เ股后拖一条尾巴，至于那起青面獠牙，目赤舌吊，浑身疔疮痈疖或是腥臭难当者更是不一而足——反正都不是打天庭来的，天庭一个人都没来。
可是作为ฦ一介先天的神仙，我并不清楚我还要进哪些步，所以也从不曾特别害怕自己的。比如很想揍王母的时候，一般也就揍了。很想爱君明的时候，踏破铁ກ鞋见缝插针也要在他身上揩几把油，亲一亲摸一摸，这些便宜更是从不压抑的。所以君明说我“已๐入魔道”，是不是也有点儿这个意思呢？
于是我决定让自己醒过来，醒过来……可那要命的感觉竟似化作梦魇一般，我越是挣扎它却越是死死缠紧了我。本应自在自得的元神却是如痴如醉，浑浑噩噩，完全不听从我的差遣，急得我都快哭了——也许并不是急，可就是想哭。耳边那声音亦轻声问我，“你已臻这样的极乐，你为什么เ还要醒来？为什么还要修道？谁在乎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君明到底是君明。我如此盛怒下他竟还是一贯淡淡的神色，只点点头道：“你先答应我不难为她。”停了停又道，“你别ี不高兴，你是得道的神仙，乱造杀孽是甚么罪还要我说么？”
周宛如不知所以，无限娇羞咬着嘴唇道：“不，不……”
那莫将军急道：“陛下，铁证如山哪，万莫叫这妇人花言巧语的给骗了去！”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独独我松了一口气。就是嘛，我家文曲虽算不上明君，究竟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蠢蛋。
敖墨冷笑道：“没甚么เ意思，夸你老婆漂亮而已——我要去睡觉了，陛下自去准备连金泥罢，明日午时我等启程时，望陛下务必已经安排妥当，大家好彼此交差了事。”
敖墨猛的抬起头：“没有啊，我有啥子不高兴，我就是着急。眼看他跟那女人一副鹣鲽情深的形容，真不知该怎样才能激化他们的矛盾。”
河的对岸，一叶小舟正如箭一般向我们驶来。篙手一身黑袍，面覆黑纱，看身形倒像个女子。
果然，甫一落到船上他便放开了我，并笑道：“嗳，你不会是属斗ç鸡的罢？怎么เ时时刻刻都一副要拼命就义的形容呢？”
起风了，道旁林立的酒肆街铺星星点点掌起了灯。随手整理被夜风吹散的鬓角及面纱，抬腕间竟蓦ย地现有一人静静立在我身旁้，着实吓我一跳：“敖墨你欠揍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啊，是你？！”
心口咚的一声，我沉声道：“鬼鬼祟祟的，你想干甚么？”
敖墨焦急道：“是是，我也这样打算，可是要去哪找他啊？”
“我须得先往师父那里禀明情况，然后便去同你们汇合。”
“现在开始你有了玄儿，她才是你一生的伴侣和知己。”
他苦笑着摇摇头：“是啊，她对我原是极好极好的，只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
如此一来，连那ว半晌没有言语邢恬和长庚都抬起了头。
那王母亦摇头，站起身道：“看来不是我错怪你，你终究是个心性乖戾，难以琢磨的古怪女孩。我要回去歇着了，你们自己慢慢商量罢——玄儿我们走。”
邢恬恭敬叩道：“天庭冥府鲜有来往，谣传流言更是捕风捉影，着实信它不得。婶子知我们冥府这一支向来人丁零落，父亲因只我一介独子，甚是心忧，早年间不免在我房中ณ添了几房姬妾，但求嗣续其祖，并未曾许以六礼ึ之聘。谁知侄儿福薄，或是与子嗣缘分未至，多少年竟辜负了父亲的厚望。想来忖以侄儿愚鲁之质，原不配众美同侍。心灰之余，只恐耽误他人芳华，趁年轻便都遣了去，只留一两个贴身的婢子，却也只做吃茶送水，夜读添香之用了。又向上天许愿，此生只愿得一同心之人，朝朝暮暮，白永不相离；若违此誓，便教我邢ฦ恬断子绝孙，教我冥府永绝后嗣！”
那王母笑笑，冷叹道：“敢，紫微帝君有甚么不敢的。天庭冥府干戈ຖ止息九万年余年，在你紫微帝君眼中原是一钱不值。”
我恨恨的看着他，几次抽出拂尘，思前想后，权衡利弊，终究不能将他怎样。
我并没有独自来过紫霞宫，这报德斋身处僻静，转过一间院落还是一间院落。我定一定神，今天是玄儿的大好日子，只需循着声音往热闹处走，果然慢慢瞧见了人。
手中越握紧那宝镜，下意识的摩挲道：“总不该是中了王母的调虎离山计罢？”
哪知话音才落，眼前竟眩晕起来，仿佛周遭人物景致都会得动弹一样，斗转星移花里胡哨一片迷离。我只道自己้头晕眼花癔症，因闭起眼稍事歇息，方同君明道：“忙完这一阵，我要抱着你好好睡一大觉。”
白泽乞求般望着我，断断ษ续续嗤嗤喘息，腥热的气息便汩汩的喷到我脸上。
白泽瞧我一眼，嘴角努力牵了一牵，竟是要朝我笑。
凭良心说她也算个言而有信的女中丈夫，手臂一挥，木然道：“放了她。”
一言既毕，竟将掌中镜子高举过头，并朝地下重重一摜。只听“当啷”一声，那ว镜子登时四分五裂，粉身碎骨。王母瞧着冷笑不已，一脚一脚踩过上面，终带着她的一众仙君天将泱泱的去了。
我偷偷睁开一道眼缝，只见他微微捻亮油灯，自我书案上挑拣出一本《南华经》，又拉过白藤椅在我床头坐下，果真一页页翻看起来。
“呵，”我打个ฐ呵欠，真的困了。
但是我不想这样。
我喜欢杜十娘，宁为玉碎，不为ฦ瓦全。
“我知道了，”我默然接口，“这一朝，她叫做周宛如。”
因暗暗笑叹，甚么叫资深美女，有谁比得上这种资深法？古往今来，历史从来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那些皇帝ຓ，那些男人，统统都她手里的，生生世世都在她一个人手里。怪不得泽鸾不爱我，她这样来头，我拿甚么跟她比？
“就刚才啊，你还没醒来的时候。”
我一愣，松手道：“走了是说回东海了？”
玄女斜斜倚着柱子，哧笑道：“一个矮胖冬瓜能有甚么意外，狼见了他都没胃口……”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细听周遭每一处动静。
后面的路程消เ停了，只是一座雪山后面又是另一座雪山，未免无聊寂寞了些。
原来他并未纠结长庚的事。
冯老汉一推狗子：“去！快把那ว两只烤山芋掏出来呀，这还要我说？再盛两ä碗胡辣汤过来。”一面同我们赔笑，“家里没来过人，小孩子不懂事。”
我的负罪感这才稍稍减去几分，与君明一道在炕沿边坐下。冯老汉不知又从哪变出来一杆旱烟，就着灶眼点上，蹲在一旁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玄女仍旧笑嘻嘻的，并不以为意。另一边厢翩翩姑娘像花蝴蝶似的翩然而至，一叠声叫道：“帝君帝君！你怎么เ才来，我们早到了。”
文曲脸颊上多了一枚小小擦伤，一面点头如捣蒜：“快要冻死了！早知这样我才不巴๒巴๒的跟了来。”
“……”他不说话了。
“甚么？！”
“当然，”我说，“我能有甚么事。”他一直看我，我只得继续道，“没错，刚ธ才确是起了杀心，想结果了邢ฦ恬。可如今看来他竟是招惹不得，何苦因我一人而引起一段战事。罢了罢了，我们回家就是了。”
长庚闷闷不乐道：“你有菩萨心肠，我却咽不下这口气，他竟连你都敢囚禁！”
我笑了笑，拍拍他肩头：“走罢，带上玄儿，大家一齐走罢。我背着邢ฦ恬溜出来，要是给他现我不见了可就麻烦了。”
可是已经迟了。麻烦注定要来，又怎么可能躲得掉。
方才那绿毛小妖却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同另一只正在指挥妖兵操练的哭丧脸长舌怪嚷道：“高总长请住！太子殿下叫总长您赶紧ู过去一趟。”
那高总长拖着长长的舌头，口齿不清道：“兄弟可知叫俺做甚？”
绿毛的小妖登时捶胸ถ顿ู足：“可了不得啦，王妃娘娘不见啦！最奇的是连你家殷伊将军都找不到人了！太子殿下勃然大怒，叫您过去问话呢。”
于是高总长本就哭丧的一张马脸更加哭丧起来：“原来是叫俺去撞枪口，这可不是要命么？好兄弟，你一向能跟太子说上话，陪哥哥走一遭美言几句可好哇？”
绿毛妖脑แ袋登时摇得拨浪鼓一般：“太子殿下另有活计吩咐给我，兄弟长了几颗脑袋敢不听他的？”他以为ฦ哭丧脸不相信他的话，便又急急解释，“说不得这就该走了，金牢里的那ว位东华大仙要是也不见了，兄弟就自己砍了自己脑袋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你好，好久不见，我跪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