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道:“这个自然,只是——”我望住他,指尖轻抚那道伤疤,“我更知道,若不是你舍己้救我,恐怕我当时便已丢了性命……这伤口,还痛吗?”
君明叹道:“我也是送翩翩回东海ร后才觉察到的。白泽法力深不可测,竟能将昆仑山的时间大大拉长,山里一日抵得上外面一个月。”
白泽呵呵而笑,摸摸肚皮整整大氅,踱至峭崖边上,背剪了双手问我:“丫头,你难道不想求问个姻缘吗?不想知道你和东华最后是个ฐ怎样的收场吗?”
“别别别别!”我急得大叫,“谁让你告诉我了,我又没问你!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们最后会怎样,就让我们自己慢慢走到เ那一天罢。”
我挣扎着摇摇头:“没事,还好你反应及时……老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崩?”
蓦ย地里脑子嗡的一身,浑身瞬间冰凉,说话声音都起颤来:“狗子呢?你刚才看见狗子了没有?”
“罢了。”君明拉住我,“那两位都沉不住气,万一给人看穿不好收拾。天快黑了,我们多多靠近狗子倒是真的,再把他跟丢了就麻烦了。”
这一回玄女可算乖了,也真饿了,给甚么吃甚么,吃完又去抢长庚手里的。长庚白她一眼,也不与她计较,只问狗子:“小兄弟,你这烧的是什么?”
他推我一把,轻笑道:“别装了,眼睫毛还一扇一扇的,我又不会揍你。”
“快五更了。”
那老汉一把将柴禾担子扛到肩上,道:“随我来罢,前面就是咱们秋白镇了,镇上有客栈能落脚。只是这几日正赶上了大集,也不知还有空房没有。”
那老汉极是热情,一一答道:“我姓冯,别仙翁仙翁的,叫我冯老汉就行。这是我孙儿,乳名唤作狗子,自小儿不爱说话,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可怜他从小没了爹娘,平日里只咱们爷儿俩相依为命,砍柴卖钱,勉强度日罢。至于说年纪,仙长你看我有多大年纪?”
他无奈道:“你看你,我说你是个小孩心性你还不承认——连我都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不知她身在何处,甚至不知她是死是活。”
我又是委屈又是暴躁又是不甘心,仍苦口婆心道:“我没有无礼,我是说万一她已经死了,或者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她,难道你就终身不娶?”
翩翩颤巍ณ巍的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我的鼻子边哭边骂:“我原先只当你是个大慈大悲的得道神仙,因对你尊崇备至,好话说尽,又将我家帝ຓ君的难处尽数相告与你,你也答应过再不骚扰他。谁知,谁知你竟是如此言而无信!”她越大哭起来,“我家帝君人呢?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我要带他回家疗伤去。”
凭心而论,她这番话实在算不上好听。然而但见她满眼泪珠就跟断ษ线珠子似的滚滚而落,就是旁人看着都难过不已๐,谁又有心去同她计较甚么เ。
他同我深深作了一揖:“多谢姑娘。”
其实梳头这种事太过暧昧,若不是因他为我所伤,又大病初愈,我定然不会如此举动。不想跟他顽笑惯了,一不留แ神竟又说出这话来,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惟恐他再说出甚么เ更加不堪的。
我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有些硬,有些懵。
她反手抱住我,一颗头颅埋进我颈่窝里,哽咽道:“所以,辰辰,妈妈这个样子原是罪有应得,妈妈谁都不恨,只是觉得对不起你,瞒你这么久,妈妈对不起你……”
长庚那只血淋淋的手狠命攥着我,又殷殷望着我;一同望向我的还有母亲,还有文曲,还有周登耶律那一众仙官,甚至还有那ว只白胖的猫熊。
“果真有胆色,说。”
噫,这直脾气大汉倒甚合我口味,一面使幻形问他:“你叫甚么名字?”一面分了真身出去,早已入得大梵天宫墙之ใ内。
来者不善,我心急如焚。
那人微微一滞,一言不,片刻๑之后双臂力,竟比我还用力的抱紧了我。
那人抱着我不放,胸怀结实,温热而绵长,这显然不可能是现实中生的事,我一定尚在梦中。于是胳膊愈用力箍紧他,脑袋往他怀中ณ更深处埋了一埋,大口大口贪婪的嗅着他衣襟里的味道——占便宜不积极,脑แ袋瓜有问题。我这样英明神武的仙,怎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说实话罢,自打得知周宛如其人其事后我便果真存了十二分的心,想要好好看她一眼。谁知昭明帝驾崩后她竟一并跟去了皇陵,整日里对牢青灯木鱼,吃斋念佛,竟是一步都不曾迈出陵寝门槛ນ,我连一面都见不到เ她。
及至大典将近,一名司礼太监却悄悄趴在他耳边道:“起禀万岁,皇太后尚未驾临,是不是再等等?”
他笑笑,只说:“你且看看我担得住担不住。”
可是这一回,我们三个抱做一团沉下来,这条水路竟变得这样长,这样长,长得就像永远都触不到เ底似的。
果然,那敖吉又奉承道:“帝君乃上界ศ尊神,万不可折煞小王。莫说帝君,就连您身边这位白衣仙婢,也实在如金玉美质般卓绝群……”
我忙摆手:“不该死不该死,没啥冒犯的,我是个ฐ宅女,不认得很正常,认得就活见鬼了。”
翩翩着她俩给我端来一壶碧波清茶,两碟扶桑蜜饯,再同我拜一拜,便一道去了。
敖墨束手束脚的,明明是小白龙,却化作小白鱼,在沙滩边上浅浅的海ร床里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其实直至今天之ใ前,我向来只道只有灵与灵之间方แ能有心灵感应。这灵倒也不拘是谁的,仙,人,鬼,有缘自有感应,感应重的想必缘法深一些——譬如我与泽鸾。
你若问我世上最坚韧的是甚么?不是我的玉须拂尘丝,乃是情丝。
敖墨不声不响,嗖的一声俯冲下去。
我登时征了:“这……”
我腹中ณ当即大骂,你算老几,凭你也来差使我?
众仙皆是一呆。
我认识的人也很少。人家笑嘻嘻的同我打招呼,“仙友何处来?何处去?”我当然说,“来处来,去处去,再见。”
我喜道:“玄儿!还有你长庚。”
纵然他还是个小孩子,未必懂,我却不能ม衣不蔽体的不要老脸。
我连腾云的力气都没有,自山间胡乱拢一团雾气过来,软趴趴栽倒进去,晃悠悠飘回家里。
是,星星也分死活。
长庚话很多,不过人还算勤快,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又肯听我差遣。我十分满意,就奏请了玉帝ຓ,正式将他纳入仙籍,封了仙职,官拜正四品太白金星,专司启明与守庚。
我不觉来气,冷笑道:“啊,对,原是我糊涂了,翩翩姑娘脚๐伤未愈,你是该回去守着她。”
他遥遥的丢â来一句“随你怎么เ想”,人已去得远了。
漫天繁星闪烁,他青蒙蒙的身影渐渐融入雾气缭绕的无边夜色中,再也瞧不得分明。
彼时已是四更天色,细细露水沉下,一点点濡湿了单薄的衣裳,风吹过时遍体生凉。
我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要去哪里,茫茫然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子,终觉不辨方向,便索性默默的盘膝坐到地上。
一句不知甚么年代的诗涌ไ上心头,新啼痕压旧ງ啼痕,失意人对失意人。
不不,我噌ຒ噌两把抹掉眼泪。
世上怨女我见得已足够多,俨然不缺我这一个。伊们短短一生的愁苦悲怨已让我憋屈得苦不堪言,我堂堂紫微大帝,寿与天齐,又何至于把自己也沦落到那ว个境地里?情伤这种东西一辈子吃上一记已๐嫌太多,又岂能一次次的放任自己轻贱下去?
罢,一拍两散也好,横竖我同那张面孔是没有缘分的。
我拽过袖子擦干鼻涕眼泪,站起身来准备回家哄敖墨睡觉。
却被眼前一人狠狠的吓一大跳。
不觉失声惊喜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君明不声不响,不辨喜怒,只是直直的看着我。
然后一步上前,一把将我抱入他怀中,并在我耳边长叹道:“对不起,我一直有些拿不准,对你好的边界应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