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不知所以,惴惴的应他:“哦,走罢……”
良久以后才轻轻说:“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躲不闪,挺胸ถ抬头,生生受了我这全力一击。
他却奋力挣扎着爬起来,一把将我拦在身后,又抢在头里道:“娘娘,微臣同紫微帝君有一事相求,望娘娘应允。”
文曲大叫:“别穷端着啦,赶紧回家罢,大梵天宫都要被人抄了!”
我恨极,飞身而去时须ี得用力克制才能不使牙关咬碎,玉须拂尘自左手交到右手,人已来到大梵天宫外。
可惜天色将晚,我要回九天之ใ上当值去了。他紧紧ู的抱住我,轻声道:“辰辰不想走吗?那ว再多住几日,同我多住几日……”
一人低低的答我:“我姓倪,叫君明。”
可他却背过身去,哽咽得越让人揪心了。
司命反复告诫我切勿在泽鸾身上花费过多心血,那ว孩子横竖活不过十六岁。
君明复又笑道:“偏这会子又来装哑巴๒——同你说罢,你这禹馀谷朴拙可爱,野趣横生,如你一般一派自在本色。须知这世上一切有情有理的东西,一旦认了知己้,那ว心耳神意都必为其所用的。”
这回我不是装哑巴,是真哑巴了。
原来敖墨昨晚上趁我不注意,竟偷偷溜回了北海,去探望他父亲北海龙王敖吉。我说过的,敖墨原是敖吉的私生子,因终日郁๗郁不得志才被我带上了天。想来他一片拳拳孝心,借此番下界ศ之机回家省亲,实属常情,竟不知怎地倒被拿了?
她微微一笑,不在话下。
方诸西麓,云霭深处,一座小小别ี院依山而建。一眼望去大概十余间,庭院错落有章,屋舍古拙雅致。山下立一牌楼,匾额提曰“观澜小筑”。
只嘱咐他:“虽是东海,翻江倒海ร时也切莫忘形,免得你家人知道了又来寻你不是,没的给东华帝君添乱。”
母亲年轻时候乃一介淑女,酷爱抚琴,我因见得多了倒也略知一二。
我便打趣他:“真有你的,敢是把那剩下的几根弦都崩断了不成?”
我说:“嗯。”然后扭头就走。
他座下八名仙娥一直送我到灵霄殿门口,又齐齐跪下来磕头。排场固然排场,招摇却也招摇。我不想过分刺激王母的敏感神经,便遣她们回去,自己้使个障眼法隐了真身,化作一缕青烟飘至敖墨身边,道:“去东海。”
我顿觉怒火中ณ烧,动辄便要作。
众仙一见之下纷纷起身,争相与他请安,“东华帝君”,“东王公”“木公”……
据说她姨甥二人为这事还差ๆ点闹翻脸,然则来不及翻脸时我便出了事,女儿身份昭然天下。织女愤然离开天庭,玄女则走上了另一个极端,这都是后话。
是以那ว九千年一熟的大桃子我只咬了一口就搁到เ一边,无味得紧。
这仅仅是我回来后的第一次“陨落”,还有以后呢?天长日久,我可怎么挨?
我烧迷糊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岸上的。不过醒来时敖墨在我身边,猜也猜得到เ。
幸亏天上人间,离这么远,就算他们听到了也听不清。
我默默的闭上了嘴。
“甚么后生晚辈?”我冷冷打断ษ他,“我明明叫你大师兄。”
“罢了,也对,不过……”
“不过就是说我并不比翩翩更招你喜欢是罢。”
他便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形容:“你说你这是较甚么真?谁更招谁喜欢又有甚么打紧?”
“当然要紧!”我几乎快要哭出来,“我也听明白了,你虽说喜欢我,可是像喜欢妹子一样的喜欢,喜欢婢子一样的喜欢,这算甚么喜欢?还不如不喜欢!”
说实话,我做星星许多年,人间狗血剧情看得太多,为人处世确实有些天真浪ฐ漫。彼时我其实特别ี希望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握住我的肩头,拼命将我前摇后晃,大喊大叫辰辰啊,你觉悟怎么这么低啊,怎么这么不懂我的心啊,我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吗,我就是不好意思说罢了……等等。
可事实上,他只是瞠目结舌,怔怔的看着我,竟一句话都再不说。
可怜我的这张老脸,先是失望,慢慢绝望,最后的最后真真不知丢到哪国去了。
我羞极,恨极,因撇下他飞身离去,同他大声叫:“别跟着我!不要你跟我找镜子!”
其实我并不曾走远,我绕了个弯子,从对岸悄悄潜进了湖水里。
这还是上次在我家冰魄湖底积累起来的宝贵经验——在水里哭时,是露不出破绽的。
可到底还是哭累了。
真的,我这不是有病么เ?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他对谁都一个ฐ样,对谁都和颜悦色,对我又何尝有过半点男女之情的暗示。
大约是在我命里注定的罢,与长有这张面孔的人注定没有缘分罢。
我懈怠极了,慢吞吞爬回岸上,浑身恹恹的,只觉无聊。本想径直回我的禹馀谷去,到เ底放心不下母亲和长庚,只得收拾情绪,又往前殿去。
天色将明未明,曙光灰白而微漠。母亲睡得正香,我便去看长庚。
一名小丫头正倚在门上打瞌睡,我让她回去睡觉,自己้拉过一张凳子,在长庚床头坐下来。
睡梦中的长庚五官极之英挺俊美,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只是睡得也极不踏实,额上,脖子里,全是汗,眉头紧ู皱,不时翻身扭动,嘴里还喃喃的一直说着什么。
我的心倏地缩成了紧紧ู一团,悲怆顿生。
因他嘴里喃喃的,是在叫我,“辰辰,辰辰……”
我端来一盆温水,浸ฤ湿手巾,细细为他拭去汗水。想了想又轻轻打散他脑แ后髻,好让他躺得舒服一些。
他还是喃喃的叫,“辰辰……”
他的嘴唇干到爆皮,喂他汤羹却怎么都喂不进去,只得用手指蘸了汤水,一点一点抚湿他的嘴唇。
谁知他竟一把拿住我的手腕,又腾的张开了眼。
“吓死我了你!”
而他只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呼吸益急促,目光中竟似有一股我从未见识过的炽烈火焰。
我急了:“长庚你觉得怎么样?烧了吗?我看看。”
可他却拉着我的手紧紧贴到เ他灼热的脸上,拢进他滚烫的胸襟里,沉着他嘶哑的嗓子低低说道:“心肝,我爱你。”
轰,只一下,我后耳根烫得连头都烧着了。
我心想我并不爱他,可这丝毫不能阻止我立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我也从来不知他的力气竟有这么大,我拼命挣扎,却不知怎地越挣扎挨他越近,几乎快要贴到เ他身上。我更不敢大叫,只是低低呵斥他:“松手!疯了你,给人看见像甚么!”
可他不肯松手,他越用力,鼻子里嘴里喷出的气息都是烫的:“辰辰,心肝宝贝,我爱你,同我在一起罢?我一定会对你好,为你死了也愿意。”
我撑不住了,也不晓得是委屈还是甜蜜,终是滴下泪来:“何苦这样逼我,松开我,不要逼我……”
他不依不饶:“那你爱我吗?”
“不……”,我说。
他竟捏住我的下巴,掰过我的头:“不许哭,抬起头看着我,真的不爱我吗?”
我直视他的目光,坦然道:“真的,人间天上,我从未爱过你。”
他沸腾的目光便骤然的冷了下去,黯了下去,散了下去,胸口也变得一片冰凉,浑身上下几乎再没有一丝温度。
这冰凉深深刺痛了我,我重重的伏进他怀里,闷声泣道:“对不起啊长庚,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不爱你,我只是没办法爱上你……我认识你那ว么久,是你一路鼓励我,陪伴我,没有你我定然回不到เ天上……我,我对不起你……”
长庚凉凉的手臂环抱住我,抚摸我的头,一边笑道:“没事啦,不爱就不爱,这有甚么对不起。”他顿一顿,又说,“有我爱你就够了,只要你肯让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我真是难受到เ极限的极限了。
求之不得求不得,缘分二字到底怎生堪破?
蓦地只听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一边说道:“太白星君醒了是么?感觉如……”
他一定想问“感觉如何”,可是没来得及问出口便来到เ了我们面前。
我也没想到竟有人敢擅闯进来,从长庚怀里抬起头时,一下愣住了。
君明直直看着我们,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