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词我大多可以记诵，尤爱这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可惜天色将晚，我要回九天之上当值去了。他紧ู紧的抱住我，轻声道：“辰辰不想走吗？那再多住几日，同我多住几日……”
我说：“信。妈妈是我们所有人的妈妈，你没有理由不爱她。”
可他却背过身去，哽咽得越让人揪心了。
君明斜ฒ睨我一眼，闲闲道：“翩翩到เ底同你说了甚么？你一日倒要念她十回八回的。”
君明复又笑道：“偏这会子又来装哑巴——同你说罢，你这禹馀谷朴拙可爱，野趣横生，如你一般一派自在本色。须ี知这世上一切有情有理的东西，一旦认了知己，那ว心耳神意都必为其所用的。”
她也不客气，只对我们道：“长话短说罢，莫愁此行是来搬救兵的，请二位与我同去，我哥哥敖墨被人抓起来了。”
原来敖墨昨晚上趁我不注意，竟偷偷溜回了北海ร，去探望他父亲北海ร龙王敖吉。我说过的，敖墨原是敖吉的私生子，因终日郁郁不得志才被我带上了天。想来他一片拳拳孝心，借此番下界之机回家省亲，实属常情，竟不知怎地倒被拿了？
她抹抹眼，轻声笑道：“翩翩知错了。翩翩真该死，便是闲聊磕牙，这样不知轻重也着实讨打。万幸今日遇的乃是帝君这样德高望重的尊神，若是旁้人，都不知我要怎么死呢。万望帝ຓ君恕我年幼无知，如有僭妄冒犯处更承望帝君海ร涵。耽搁了这半日恐帝君也倦了罢，翩翩这就带帝ຓ君往观澜小筑歇息。”
方诸西麓，云霭深处，一座小小别院依山而建。一眼望去大概十余间，庭院错落有章，屋舍古拙雅致。山下立一牌楼，匾额提曰“观澜小筑”。
他却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你且随我来。”
母亲年轻时候乃一介淑女，酷爱抚琴，我因见得多了倒也略๓知一二。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念她，抑或仅仅只是客套的问候，不管怎样，每次告诉我妈他问过她时，我妈那四张面孔都会齐齐笑起来。
我说：“嗯。”然后扭头就走。
这妇人正是天庭帝后，西王母娘娘。
我顿觉怒火中烧，动辄便要作。
九天玄女当即痛快的点头：“没问题，大家一起快跑！”
据说她姨甥二人为这事还差ๆ点闹翻脸，然则来不及翻脸时我便出了事，女儿身份昭然天下。织女愤然离开天庭，玄女则走上了另一个极端，这都是后话。
冰魄湖水源自清微天玉清上境灵宝仙泉，寒洌刺骨，道法无量，清心祛邪ิ，能医百病。
这仅仅是我回来后的第一次“陨落”，还有以后呢？天长日久ื，我可怎么挨？
这可不是自欺欺人么，谁能ม真正与天地同存，与日月齐晖呢？连我们神仙都不能ม。
幸亏天上人间，离这么远，就算他们听到了也听不清。
他坦然点点头：“是的，你的确误会我了。我哪里利用得了她，她利用我还差不多。”
我有些糊涂：“你说清楚，这话甚么意思？”
他无奈道：“你这位闺蜜照ั理说也比你小不了几岁，怎地如此叛逆？日日跟她母亲怄气斗法，她母亲叫她往东，她偏要往西，又爱作践旁人，直搅得四邻不宁。我如今在她父母手下当差，平日里不知白受了她多少闲气，谁还愿意上赶子的跟她往近里走。”
“那ว她又怎么利用你了？”
他搔搔头皮，嗫嚅抱怨道：“她年纪不小了，她妈最近给她说了好些人家，甚么东海的龙王太子，地府的般若冥王，甚至还有洋人，一个甚么西方大罗金神的王子，可她非说谁都看不上，只管拿我来搪塞挡箭。给王母恨得，一眼都不睬我。玉帝先头就封了我从三品的太常寺大夫，到现在都生挂着不命我上任。更别提那一班仙友们，明里取笑，暗里嫉恨，我又找谁说理去啊。”
我只听得嘿嘿冷笑，忍不住揶揄他：“这会子又来满腹牢骚，那仕途经济的正路你从地上寻到天上，竟还不能ม令你如意？照我说，玄儿许是果真看上你了，她既是玉帝ຓ王母的千金，又生得那么เ美，横竖也不算委屈了你。你倒不如趁势遂了她的愿，也乐得一步登天，御庭驸马可是品的……”
岂知他竟猛的收住了脚，沉了声，直瞪我道：“辰辰，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不在乎你挤兑我趋利世故，但我不能ม容忍你蔑视我对你的心，我们彼此体谅些可好？”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形容，唬了一跳，忙赔笑道：“好好的说话不是，怎地恼了，你一个男ç人也这般开不得顽笑么。”
他这才黑着脸慢吞吞的走到我跟前，竟一根指头戳到我脑แ门上：“你这张嘴啊……”他叹一口气，停一停道，“人各有志罢，我原不奢望你能理解我。我一早说过，我不比你们有资历有背景，多少事都得靠自己。像上回蟠桃园那ว天，我再不乐่意又有甚么用，谁管我乐意不乐่意。非得等我真正厉害起来的时候，我说的话才有人听，我才能让你不受那样的委屈……”
“长庚……”
“辰辰——”他拉住我的手，“你相信我，总有那一天的。”
“不，我是说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ๆ……”
“哈哈哈，身受也无妨啊！”一把娇纵女声自头顶ะ传来，我和长庚不由得抬头看去。
一朵彤云飞旋๙而落，九天玄女照例穿一袭大红的衣裙，独胸颈่里白白的露出一片，煞是夺人眼目。
她甫一立定便一把挽紧ู长庚胳ฑ膊，眉眼斜飞，似笑非笑的看牢我：“紫ใ微啊，你这人最没劲了，多少年都这样的，明明早就一派服帖了，偏还要口是心非的假正经。要依我说，”她又腻腻的揽了我的胳膊，趴在我耳边道，“不如以后我们三人都在一处罢？大家有福同享，共赴极乐……”
“去！”
她身上酒气冲天，我用力推开她：“青天白日的又喝成这样，还敢满嘴胡吣，给你妈知道了又要往死里打你。”
她谑笑道：“打死我不是正衬了你的心么？再没人跟你抢长庚了。”
长庚大声抗议：“喂喂，我岂是个玩意儿么？由á得你们抢来抢去？”
我最烦这种男男女女纠葛不清的戏码，因同九天玄女冷笑道：“谁跟你抢了？你们俩谁喜欢谁是你们自己的事，何必来招我，与我甚么相干——罢了，你们慢慢消遣，我去当值先走一步。”
她却硬是粘着我不依不饶：“怎么能不关你事，都当我傻么，他心心念念的只一个ฐ你，同我这里虚与委蛇不过是碍着我妈罢了。”
我飞快的瞥一眼长庚。
他果然一脸尴尬，又像豁出去了似的同玄女嚷：“你既然都知道，干嘛ใ还非要缠着我？我的名声固然不值钱，可你竟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了么？”
九天玄女咯咯娇็笑：“名声算甚么，我早就没甚么เ名声了。何况我喜欢你呀，我真的喜欢你，我还要嫁给你呢。”
长庚怒极，大声叫道：“殿下！且行行好罢，何苦来的！同我这不名一文的小星君过不去有甚么เ意思？人人都看我笑话于你又有甚么好处？”
九天玄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扶着肘弯，做沉思状道：“容我细想想啊……其一，你长得好看，体格又棒，年纪又轻，瞧模样儿恐还是个ฐ处子，我是真的喜欢你。其二么，紫微喜欢你，你更喜欢她，所以我是定要把你弄到手了，你不从也得从，哈。”
“你……”长庚气得不能言语，我更加不知该劝甚么好。
或者说，我有立场劝么？我凭甚么เ劝，我做错了甚么？
我认真同她道：“玄儿，这个话我一辈子只跟你说一回，听不听是你的事。”
“我知道你恨我，因当年我以男ç儿之身欺骗了你的感情。对此我不能说我多么无辜，但我至少是有苦衷的。”
“自我记事起我妈就反反复复的告诫我，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我是个女孩儿家，否则ท我们家要遭大难。可最后的结果你们都知道的，我还是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并因此被贬下凡间，历尽磨难方重返天庭。而我妈妈，你们也知道的，终因隐藏这个秘密而遭到你妈的折磨和惩罚。”
“不，玄儿，我不恨你。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无关，错不在我们。我可以为我欺骗你而道歉，但是我不认为我有错，我要对我妈负责。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你应该往前看，往远看，过去的事所有人都无能ม为力，你不该因着一段有始无终的初ม恋就从此放弃自己……”
“那ว织女呢？”她森然打断我，抹一把眼泪又咄咄的逼上来，“对她的死，你也这样毫无愧意吗？”
心口登时轰的一下。
“我……”
是的，我讲不下去了。
长庚长叹一声，拍拍她道：“殿下，别的事我插不上嘴，可织女的事我却知道的。当年我和辰辰一道在凡间修行，我无数次见她仰着脖往着天流眼泪，问她她也不说，只是哭得气噎ດ喉塞。想你们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所经历的悲痛伤心又怎么能比你少？可是事已至此，你又让她怎么เ办？”
九天玄女一挥手，大哭大叫道：“我不管！总之我恨她，我恨她！便是天大的苦衷，她有甚么不能告诉我？难道我还会出卖了她？为甚么要骗我？她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我也要夺走她爱的人。长庚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弄到手，你就洗干净准备着罢！”
她说罢华丽丽ษ一个转身，一大片妖娆的红云杀气腾腾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