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生的真好,像山间浅浅的清溪,清澈灵动,坦然的一眼就能望清所有。
小徒弟欢快的应了“是”,蹦跶着的往后院练功去了。
纪南不好说“你不放我妹回家,我两个哥哥疯了,我是追着他们来的”,只能温声道:“原本今日是小妹休沐的日子,谁知今早有贵府下人上门传话,说小妹今日回不来,我们几个原本在家中等着小妹团聚,这就只好上门叨扰,看看小妹是不是做错了事、惹国师大人不悦了?”
纪北最冲动,瞪着小离就问:“这是真的?!”
纪小离跑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鸽食,拖长了声音:“小白你又饿啦?”
被他划了小口子的小少女闻言怒了:“修仙之人不能受伤!流血会损伤元神的!师父不是神仙吗!难道连这不知道吗?!”
榻上的人虽然闭着眼睛,但她的犹豫心思他哪里会不明白?
直到她离开很久之后,榻上的人才动了动,抬眼冷冷看向半空虚无某处。半晌,他捏起那个盒子,从里头捻了一颗药丸,徐徐送入了嘴里。
慕容宋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从来只有他危险别人的六皇子殿下仰天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静、冷静!”二皇子殿下那双招牌桃花眼里分明蕴满了笑意,语气却再正经没有了:“我与小六都不是多舌之ใ人——事已至此,杀人灭口可不是男儿所为ฦ。”
慕容岩连忙揉身上前,趁机将陈遇白逼退了两步。
王妃惆怅不已,轻微悠长的叹了口气。
镇南王妃有些犹豫,片刻๑才问道:“既是这样,容我问一句:国师府可是与小离的身世有干系?”
听说是生母留แ下的,小离恋恋不舍的从那块宝石上收回了跃跃欲试的目光,惋惜的叹了口气。
拉着小姑娘看了半晌,王妃由衷的赞了一句:“真好看!我们小离啊,不调皮闯祸ຖ的时候真是个漂亮姑娘!”
纪小离有些委屈的分辨:“我没有去公主ว娘娘的院子,是小白它自己้来找我的……”说着见王妃脸色一变,她不敢再刺๐激纤弱的养母,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可是她的小离还这样懵懂ฦ天真,三天两ä头惹的公主大发雷霆,外头哪能ม一点都不知道呢?养在镇南王府这样显赫的门第,却至今一个上门说媒求亲的都没有。
可是她的三个ฐ宝贝儿子却偏偏个个喜欢那野丫头,艳阳公主担忧亲兄弟为此反目,说不得为了儿子们的和睦与前程,就要狠下心来把那纪小离赶出府去。
“艳阳,小离做错了事,你要罚要怪都是应该的,可你把她赶出去怎么行呢?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孤身住到เ外头去……艳阳,你就当看在我的面上……”王妃急的有些晕眩,扶着贴身嬷嬷,说话声音越来越弱。
少年陈遇白眯了眯狭长凤眸,顿ู时周身寒气大作。
陈遇白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所以你总是转瞬即忘、开开心心,谁对你怎样,好或者不好,其实你根本不在乎ๆ。”陈遇白笑得很冷很讽刺,“你谁都不在乎。”
这人世间对她来说只是暂时逗留,没有必要花费心思,他陈遇白对她而言和艳阳公主院里那些嬷嬷没什么区别,她以后不会记得,因此不必记恨。
世人都道国师大人冷血无情,可为什么เ冷血无情的人这几日连梦里都懊悔出手打了她,当时被打的放声大哭的人却已经不生气了呢?
那ว颗被整个大夜国认作铁ກ石材质的心日夜难安,而她的心……究竟是什么เ做的?
“你回家去吧,我放你十日的假。”陈遇白默了良久ื,目光沉沉的说,“十日以后你若是还想来……还能ม来,你派个ฐ人来告诉我,我自会派人去接你。若是你来不了……我们师徒一场,就此别过。”
纪小离呆了,她不明白师父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不在乎呢?谁对她好她都记得啊:父亲母亲从小照顾ุ养育她、纪东南西北带着她玩儿、公主娘娘院里吃不完的点心、秦桑姐姐每月一次的探望、老管家和小天……还有师父,虽然整天拉着脸不高兴,但是师父教她轻功和仙法,她从那么เ高的树上跳下来都不会摔死!
至于谁对她不好,比如公主娘娘院里的嬷嬷有时候会打她,那ว她不和她们玩儿就是了。
怎么เ才算“在乎”呢?往她们脸上仍霹雳弹算不算?
纪小离试图把自己的“在乎”表达给他知道:“那ว这样吧:下次师父再打我,我就用霹雳弹扔师父!”
这样够在乎了吧?!
原本还神色难明望着她的国师大人,黑了脸转身就走。
“师父!”纪小离磕磕绊绊的追在他后头。
“把那棵树砍掉!”经过匆匆赶来的老管家身边,国师大人冷着脸吩咐。身后小少女的“师父”一声一声,他终究心头发沉。脚下一顿ู,他扬声冷冷的对身后追着他的人说道:“纪小离,你要是再敢爬到树上往下跳,我绝对不会出现,你会摔死!”
说完本该扬长而去的,可是良久ื等不到小少女的应诺,他咬牙转身,目光如电,“听懂了么เ?!这仙术收回了!以后不许爬树!听懂ฦ了没有?!”
“懂……懂了!”纪小离被他吓的不敢再上前,结结巴巴๒的连忙答应。
师父大人身影一闪不见了。老管家摇着头招呼人一起砍那ว棵不走运的大树。纪小离失落的想:再也不能爬树了,好可惜……爬墙还要搬梯子的好麻烦啊!
小离忽然回来,还说要在家中住十日,阖家除了艳阳公主的院子,俱是欢欣不已。
镇南王妃原本担心这丫头是闯了祸被赶回来的,可是国师府派了掌事的老管家亲自送她回来,还带来了一车的珍贵花草送给镇南王府。国师府素来清高难攀,这样的排场还从未有过,王妃喜不自胜。
“看来国师大人很喜欢我们小离呀!”王妃揽着养女欣慰的说。
小离心虚的低着头不说话,脚尖在罗裙下动来动去。
直到เ用膳的时候她还是怏怏不乐่的神情,王妃觉出不对,柔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和你胃口?你想吃什么?”
“不是的……”小离放下碗筷,叹了口气。
王妃索性命人收了膳,携了女儿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花厅,细细的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我们小离大了,有心事不能ม告诉母亲了?”
纪小离闷闷不乐的摇头,“不是我不高兴,是师父……我师父他不高兴了。”
她将陈遇白那十日之ใ约学给王妃听,忧愁的说:“师父还把仙法收回了,以后我想见他还得搬梯子爬到墙上去。”
她用词古怪又说得断ษ断续续,王妃哪里能知道实情,只以为是这丫头闯祸太多,国师大人终于受不了了,送她回来反省几天。王妃轻声问道:“你一定又闹了许多事,烦扰了国师大人。我问你:你哥哥们上次去看你,回来说你毁了国师府许多珍贵花木,可有此事?”
纪小离老实点点头。
“难怪国师大人特意送了那些花草来,想来便是暗示ิ此意。”王妃叹了口气,“母亲嘱咐过你多少次,你怎么在外面还那么调皮?”
“有些也不是我的错啊,有一株绿箩和我玩,玩着玩着就死了!”
王妃叹了口气,摸摸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好在国师大人并未逐你出师门,你在家反省几日,回去后好好的向国师大人赔个不是。”
“我赔了不是师父就不会生气了吗?”小离滚在养母怀里,半信半疑的问。
王妃笑的温柔:“母亲教过你的:你做错了事,就得向人家赔不是,人家会不会仍旧ງ生气是人家的事,你得做好你的事情。”
母女俩正说着,倩姨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王爷派人过来说:楚尚书府上给我们小离姑娘下了帖子。”
当日楚尚书从国师府回去后就派了人在镇南王府蹲守,今日国师府的马车刚进城,楚家就已经知道——他们楚家金孙的娘亲回来了!
楚浩然一听这消เ息激动的掉头就跑,楚尚书拉住儿子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可不敢就这么跑去镇南王府!”
他怕儿子唐突了镇南王府的小姐,镇南王与他那ว四个ฐ武夫儿子可都不是好惹的。可他明显多虑了,楚公子焦急又兴奋,一脸羞涩与梦幻:“我脑中有些乱,不知如何见她,我要去翻翻我的话本!”
“你这傻小子!她是镇南王府的小姐,轻易能让你见着?”
“不能吗?那太好了!”楚浩然眼睛一亮,“要翻墙吗?找丫鬟递话?!镇南王府的花园里有没有小溪通往府外?快来人!给我找枫叶来!我要提诗在上头!顺着溪水飘进去给她!”
“那倒也不用,”楚尚书拍拍激动不已的爱子,得意洋洋的捋着胡子说:“我已经命你妹妹向她下了帖子,请她明日过府一聚。”
大夜名门望族的小姐之间互邀做客是寻常之事,纪霆对楚尚书的印象不坏,想着小离也到了应酬朋友的年纪了,便应承了尚书府,又叮嘱王妃给小离带足丫鬟婆子。
这是纪小离第一次受邀请单独去别ี人家里做客,王妃对那ว平素不怎么热络往来的尚书府疑惑,为慎重起见,第二日她把倩姨派了跟着小离去做客。
金碧辉煌ä的尚书府,全府上下热情的款待了纪小离。
尚书夫人笑眯眯的如同一尊弥勒佛,至始至终她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小离的肚子,仿佛她家金孙已经在那儿就等着出来了。
倩姨一见尚书夫人这阵势就明白了,心里正又喜又愁,有个小丫鬟捂着嘴跑进来笑着说:少爷来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ใ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ณ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ฑ,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项ำ上金离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作者注:此段描写引用了《红楼梦》原文
这身装扮委实猎奇,倩姨都看呆了。
小离盯着楚浩然脖子上那块玉,蠢蠢欲动。
尚书夫人见惯儿子各式各样戏服,早已见怪不怪,正笑眯眯的要拉拢他和小离说上几句、培养感情,楚浩然原地转了一圈,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外走去。
“浩é然,你去哪儿?”尚书夫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