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吧。我还上班呢。&ุquot;李大梅催道。
"听说你们馆里有人打你的主意,没这事吧?"
关红兵作为一中的特邀队员,代表一中出战。二中体育老师蒋大壮充当裁判,而李小平,则负责翻比分牌。正是过年之后的正月初八,大家都还闲着,来看打球的人就很多。小球场已๐经被围满了,前面的,半蹲半站;后面的,则一律地站着,伸着头,哈着气,攥着手,一会儿看球,一会儿看人,一会儿又看比分牌。王五月将球带到เ篮下,漂亮地转了身,从背后将球投到了篮筐里。四周一阵喝彩,王五月却用眼瞟了下站在边角上的鲁萍。鲁萍穿着件紫色的袄子,时新า的样子,虽然站在边角上,却还是那么的打眼。
叶逢春跑过来,看着愣了的王五月,笑道:"怎么?没方向了?"๙
唐东方的脸马上红了,陈丽平却大方地往前一蹭,笑声立即荡满了餐馆:"๙怎么?你看着眼热了?哈哈。"
开了酒瓶,高玄将滑到额前的头发向上掠了一下,这个动作,乍看起来,很有些女人味,但在一个男人身上,就觉得有点…李小平却很喜欢。他不是单纯地喜欢这个ฐ动作,而是喜欢高玄这个人。高玄只比李小平大两岁,二十二,刚刚ธ从师院毕业,分在文化馆做美术指导。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务正业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在写他的,先锋派小说。他在文化馆有一个独立的工作室,前半截用于美术,后半截堆的全是书籍。上个ฐ月,他还跑了一趟北京,回来时兴奋地请大家喝了两瓶老烧。他带回了两ä捆书,李小平也借了一本,是尼采的《偶像的黄昏》。到这个下午为ฦ止,李小平只看了五页ษ,太深了,他难以把握书中所张扬的那种思想。高玄自己说他特别看重的是弗洛伊德。
周六,吴德强到县城时正是上午九点多一点。他是坐早班车出来的,带了些头年的红薯,还有竹林里刚刚ธ长出来的新鲜ຒ的笋子。王月红出门了,李长友说:"既然来了,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你们先聊。"๙
吴德强问文学社ุ办得怎么样了,李小平说快了,正在组稿,想等第一期《一切》出来的同时,开一个文学社成立的大会。
"๙稿子够了吧?"吴德强从黄帆布包里拿出一本本子,翻开来,指着说:"我想把这一组诗给你,你看看。&ุquot;
李小平接过来,这是一组叫《忧伤的花朵》的诗,三首,第一首是《怀念是一种病》。李小平读着,渐渐地就有了声音:
怀念是一种病,
我独自承受着。而你,我的爱人
是否知道我内心深处的
脆弱与泪水?
&ุquot;好,不错!"李小平没有想到,吴德强的诗跟在师范时的诗完全变了。师范时,吴德强写得最多的是对山村风物的描写。现在,他回到了自己้生活的中心。在第二首《寂寞》中,他写道:
这是一个寂寞的年代
我坐在山里,如同井
我是一只蛙
看不见更多的阳光!
…
李小平回头朝吴德强望望:&ุquot;是不是太悲观了些?&ุquot;๙
"我这都是我真实心情的写照ั。以前待在木鱼镇,我是亲切。而现在,木鱼镇沉寂得像个ฐ棺材,有时候,好几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着。我只有跟书说话,跟自己说话。再这样下去,我要失语了。&ุquot;
"短暂的停留แ是美好,而长久的相处则会使美好一点点丧失。&ุquot;李小平道,&ุquot;把它誊了吧,我这儿有稿纸。"
吴德强展开稿纸,慢慢地誊起来。李小平问:"魏婷真的…"
"…我想去看看。"
"要是真的,看也没意义了。她自己告诉你的?"
"๙她没明说。上一封信中,她说我们不合适,不要再来往了。"
"这还不明显?别去了。天涯何处无芳草。&ุquot;
"…"๙
"๙你看高玄。大学时候就谈了一个,分配时,他让那ว女孩过来。那女孩不干,他们就分手了。爱情随处都是,就像芳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李小平说这话,目的是要宽慰一下吴德强,但他没有想到เ,这话真的起了作用。吴德强誊完稿子,抬着头。李小平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水,吴德强说:&ุquot;真的就放弃了?"
"๙放弃吧!"๙
中ณ午,李长友做了四个ฐ菜,王月红没有回来,说是在一个熟人家吃饭了。李大梅和乌亦天下乡去了。李小平,吴德强,加上李长友自己,三个人,开了一瓶白酒,是古井玉液ຂ。李长友说:"๙你们多喝点,我喝一小杯。"๙
吴德强低着头,李小平将他的杯子斟满了,三个人碰了一下,李长友只沾了一下唇,吴德强却一口干了。李小平说:"德强,你这是…这样不好,受不了的。"๙
李长友赶紧夹了点菜,放到吴德强碗里,"快吃点,不然难受。"
吴德强抬着头,脸红红的,看着李长友和李小平,"哇"๙地一声哭了。
中饭后,李小平陪着吴德强到高玄那儿。刚进文化馆,看门的老施就笑着问:"是找小高的吧。正…嘿嘿!"老施的笑有些莫名,也有些奇怪。李小平没多想,就继续往高玄的办公室走。高玄的办公室,是办公室宿舍一体化。前面是办公桌,后面是床。到เ了门口,门是关着的。李小平敲了下门,没有人应,再敲,就听见高玄在里面问:"谁啊?&ุquot;
"我,李小平。"
"啊,啊!等等。"高玄似乎很是仓促,说话断断续续的。李小平说:"๙我等着,快点!"
吴德强拉了拉李小平,轻声问:&ุquot;是不是有事?等会儿再来吧?"
"能有什么事?睡觉。&ุquot;
正说着,门开了,高玄袄子还是敞着的,问李小平:"有事吗?"๙
"带一个同学过来见你。"๙说着,李小平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吴德强,这是作家高玄,写,很多大刊物上都发过。"๙
"๙进来吧。&ุquot;๙高玄让了一下,李小平挤了进去,吴德强却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高玄说:"๙进来吧。"๙
三个人就在办公桌子前面坐下来,高玄问吴德强在哪儿工作?吴德强说了,高玄用手向后抹了下头发,然后猛地一甩,道:"๙诗歌就要寂寞。诗人总是愤怒的。"
吴德强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崇拜了。
&ุquot;这是一个诗歌的年代。小说不行!虽然先锋,但担当不了时代的使命。诗歌行,可惜现在的诗歌,也不比北岛和顾城了,还有江河。那才是真正的诗。你们得学习他们。"高玄说着,李小平却听见一米开外的床上有人在翻动。隔着帐子,他瞟了一眼,看见一大片长头发,正铺在被子的一头。他赶紧ู回过神,高玄正划着手,"诗人就是时代的批判者,而非歌颂者。个体的自由,总是从诗人开始。本质上,我也是个诗人。虽然我写小说,但诗歌,能让我表达对这个ฐ世界的怀疑与愤怒!"
"可是…&ุquot;李小平插话道,"可是,并非所有的诗歌都是批判,比如对爱情。&ุquot;๙
&ุquot;爱情?爱情只是一种幻梦,主宰人心的,是性欲,是力比多,是原罪感。"高玄继续道,"一个ฐ个体,必须进入群体。这样他才有力量。而爱情是唯我的,独有的。这是一个群体需要代言的时代,我们必须ี成为领ๆ袖。一个伟大的时代正在来临,诗人,你应该做什么?"
吴德强几乎被高玄富有鼓动性的话语给镇住了,他大睁着眼睛,迷茫而热烈。
李小平虽然听着高玄的话,但他的心思有一半在高玄的床上——那里是谁?我认得吗?是不是高玄曾经的那一位?或者就是青桐城里与我们每日相见的姑娘?
高玄点了支烟,又将烟盒伸过来。吴德强摇摇头,高玄吐了口烟圈,"其实,我们有理由期待,这是一个产生奇迹、真理和自由的年代!你们说呢?"
"当然是。"
"就是!"高玄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转过身,走到床后,在床那ว边做了几声响亮的动静,又转回来,"这就是爱情,男人和女人,一切生活的根本。自由必须先经过肉体,然后才能ม到达灵魂!&ุquot;
李小平拉了下吴德强,又将刚才吴德强誊好的诗歌交给高玄。高玄扫了一眼,说:"先放着吧,诗人关键的是要有批判,对一整个ฐ时代的批判!"
离开文化馆,吴德强脸上挂着少有的兴奋:"๙诗人,原罪,力比多。也许这真的是一个诗歌的年代,而我们应该怎样呢?&ุquot;
"怎样?生活,批判和歌唱!&ุquot;
回到广场,吴德强直接到เ西门搭车回木鱼了。李小平在高浩月的铁ກ皮棚子里买了包阿诗玛烟。高浩月的店开了有个把月了。开在这广场上,居然也没有任何单位来干涉。这连唐东方也感到奇怪。高浩é月说,这有什么奇怪?现在鼓励个体工商户发展,我这是为ฦ国家做贡献。何况我这店是开在球场的西边,又不是顶ะ在球场的中间。
想想也是。不然,怎么就没人管了呢?
高浩月的生意好,关键是他这里的烟酒品种多,不需要票,而且价格相比于烟酒公司,更便宜一些。高浩月顺ิ便送了只打火机给李小平。他没有问李小平怎么突然开始抽烟了。李小平递给他一支,都点了火,高浩月问:"๙你姐呢,早晨好像看见她和那个ฐ乌什么的,下乡了。"李小平说:"大概是的,昨晚上我姐说过。"高浩月凑近些道:&ุquot;那个姓乌ไ的,一看就是个老色。李大梅得小心着。我这店在广场,你道就是为了做生意?我还能天天看着你姐。"
&ุquot;๙看着我姐?"
"是啊。我得一直看着她成为ฦ我这店里的老板娘!"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