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串ธ猪皮。”
袁书芳忙的没有时间搭话,左手不断翻着烧烤架上的烧烤,右手不断把拿刷็子刷调料;蒲碧海ร头脑แ灵活,笑容亲切,他正忙着和客人沟通、确认他们点的烧烤,以及收钱;蒲碧斌埋头拿竹块串ธ切好了的菜。
当自卑压倒心里的骄傲,当心里的防守底线彻底溃败之后,蒲碧兴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他渐渐和班上那些被家里人送进学校只为混个文凭的小混混混在了一起。那ว些小混混中有的人家里很有钱,有的人和他一样家里紧ู的偶尔开不了锅,他和小混混们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逛录像厅,一起骗家里和同学的钱……
梁老师严厉的声音唤回了蒲碧兴快要游到天外的神智,抬头和梁老师严厉、无奈、可惜的眼神对上,他又轻轻垂下了头,还有一年就高考了,现在补课又有什么用呢?蒲碧兴的心里划过一道轻轻的刺๐痛。
微弱的灯光下,蒲碧海的声音也轻的似怕破坏夜晚的安静,“我都敢一个ฐ人开枪打野猪了,还有什么เ好怕的?”
“四舅舅,听我说完你再说。”袁书芳微微一笑,继续道:“你知道我回来之前家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吗?外婆得了很严å重的心脏病,需要十几万做心脏搭桥手术,可是我们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外婆躺在病床上等死。十几万,我知道你想说你们几兄弟到处凑凑借借应该凑的出来,事实上也本应如此,但谁让蒲家出了两ä个不孝的兄弟呢。二舅舅和二舅母常年在外打工ื,他们有几万块钱的积蓄,可是找他们借钱时,两ä人就说了句没钱后跑得不见人影;三舅舅自从和三舅母结婚后就只听三舅母的话,家里的钱都掌握在三舅母手里,妈妈和你跪在她面前让她拿出一部分钱给外婆买好点的药,她把你们当要饭的乞丐一样赶走;大姨娘家倒是有心拿钱给外婆治病,可惜她的大儿子因为贪污受贿坐牢,二儿子和三儿子开车时不小心装ณ死了人,家里的钱早就赔完了;大舅舅当人家的上门女婿,两个继子继女都不争气,他也拿不出钱;至于你和妈妈,多年挣的钱都供我和铃铃读大学了,后来我爸爸、妈妈也是生病住院,再加上2๐00่8年的大地震,我们两家损失惨重倒欠银行七八万;五舅舅整天打零工,挣得钱连他自己的肚子都饱不了。”
“你不上学了?”
“把你这几天做的试卷还有你们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蒲碧海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真的很有老师的样子。
四舅把盆子放在一块较平坦的石头上,然后向岸边走去,“看我的,我有办法。”从一棵大柳树上折断ษ了几枝柳枝,去除柳叶,再抓起五舅盆子里的鱼用光溜溜的柳枝串了起来,“我们等会儿就这么把鱼提回去。”
不知是不是这河里的鱼儿太笨,四舅、五舅两兄弟几乎ๆ没费什么力气就抓了近十条鱼,其中一条近一斤ภ重的鱼引起来了四个人的欢呼,因为按理说在这么เ浅的河里长大的鱼是不可能长到เ那么大的,偏偏它长得那么肥,而且还是被人用盆子舀起来的……有这么笨的鱼吗?!
“那ว妈妈……”
袁书铃伸长小手,把半块饼喂到เ袁书芳的嘴里,“姐姐,我把我的饼分一半给你吃。”
“赶场,要去,要去,我也要去。”袁书铃一听说赶场也连忙爬上了袁母的膝盖。
袁母好笑:“小孩子家家的能ม有什么正事?”
袁书芳还在烦恼,袁书铃早已๐被屋前几株梨树上盛开的簇簇梨花吸引,“姐姐,花花,我要花花。”
“梨子?”袁书铃吃过梨子,但小小的她绝对不知道她吃过的果果还有一种学名叫“梨”。
袁书芳一边端着碗小口喝着米汤,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家人。外婆还是那ว个和善、勤劳的外婆,只是看起来很年轻,很健康,也是,外公在她两岁多的时候去世,外婆现在才五十出头,只是外婆那将来害一大家子分崩离析的冠心病……慢慢来,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来筹划ฐ;二舅仍然很沉默寡言,但还没有二十几年后那么惧内、斤ภ斤计较……袁书芳用凌厉的眼光瞪了一眼正在大口吃喝的二舅母,就是这个ฐ女人,为了几个钱竟然把二舅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不让他去看重病的外婆。
吃过晚饭,几人坐在堂屋里道道东家长、西家短,袁书芳也不动声色地听着邻里八卦。说是邻里,其实这大源村的人相互少有来往,因为大家都住在山上隔得又远,串ธ门太花费时间了。山脚下公路边倒是人丁兴旺,但那ว住的都是这个年代来说家里有点闲钱的人,人家本不欢迎山上的人到他们那里串门。
卖烧烤的时间增加了,收入也在相应的增加,虽然每天都累得手臂酸疼、脚๐背浮ด肿,但只要看到那几乎快被钱装满的帆布包,三人就觉得一切都值得,然后更加努力赚钱。
八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袁书芳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却在看到门口站立的暗影时同时止步,就着堂屋前昏暗的电灯光,三人都认出了他——蒲碧兴。
“三哥。”蒲碧斌高兴地打着招呼,对于之前的事,袁书芳和蒲碧海也没有瞒他,蒲碧斌刚明白的时候还怒气冲冲地想去揍蒲碧兴,后来却是渐渐不提到现在已是完全不介意,毕竟是亲兄弟啊,兄弟亲人间哪有隔夜仇?
“三哥,你什么เ时候来的?”昏暗遮盖了蒲碧海ร的神情,却让他的声音更显柔和。
“三舅舅。”袁书芳不冷不淡地叫了一声。四舅舅说的对,现在的二舅舅、三舅舅还不是后来那两ä个心狠、令人生恨的舅舅,所以慢慢释怀,改变吧!
似觉得三人的叫唤声里已不含芥蒂,蒲碧兴上前几步走到三人身边帮着把三轮车推到เ屋檐下,吱吱唔唔道:“我……我想来帮你们。”
袁书芳没有吭声,蒲碧海和蒲碧斌却是热情地欢迎,“好啊,三哥,你来帮忙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们这几天光是推这三轮车就累死了。”
“三哥,你来帮忙不会影响你补课吗?”一听这话就知是注重学习的蒲碧海在问。
只听蒲碧兴低声答道:“我和梁老师商量了一下,上午补课,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过来帮忙。”
“可是你的成绩……”蒲碧海ร虽然高兴蒲碧兴来帮忙,但想到蒲碧兴的成绩他就有点迟疑,毕竟现在正处于高考前的冲刺阶段,蒲碧兴少学习一分钟็就离大学更远一厘米。
“没事,虽然这两年我没有用功,但初ม中和高一时的底子都在那里,只要接下来的这一年努把力,考大学还是有望的。”
“三哥,”蒲碧海的声音里明显有了一丝哭音,“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几天挣的钱足够你上大学了,不够我们再挣,三哥你可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嗯。”蒲碧兴低低应了一声。
低着头的袁书芳抬起头淡淡笑了一下,这一次就让她亲眼看着三舅舅会走上什么เ样的路吧。
蒲碧兴的加入让烧烤摊前更加热闹了些,听说他就是那ว个即将考大学的蒲家三哥,经常光顾烧烤摊的人们纷纷大力拍着他的肩,“小伙子,要考个好大学啊,不要辜负你弟弟和外甥女的希望。”
“小伙子,农村人要出人头地只有读书、考大学,加把力考个好大学。”
“考上大学不能ม忘了这几个小娃娃啊,你看他们在这么大的太阳下卖烧烤就是为ฦ了挣些钱供你念书……你们家有你们这么聪慧孝顺ิ的孩子终会苦尽甘来吧。”
……
人们七嘴八舌的赞扬、劝诫让蒲碧兴局促地红了脸,最后只得连连点头表示受教,“我一定考个ฐ好大学,不辜负父母和大家的期望。”
袁书芳把烧烤刷็交给蒲碧海ร——经过袁书芳一段时间的指点,蒲碧海、蒲碧斌也可以烤出味道不输给袁书芳手艺的烧烤,做惯了活的人学厨艺就是不费事——她自己้则站到เ柳树下乘๖凉、休息,清亮的双眼扫到穿着灰色布短袖的蒲碧兴,袁书芳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才十几天不见,眼里已没有了自卑和愤恨,脊ิ背仍然挺得笔直但没有了那股子高傲……看来是想通了,下定决心要改变了。
到了晚上,烧烤摊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蒲碧兴的老师和几个同室补课的同学。
“蒲碧兴,生意不错啊。”穿着大汗衫、短裤、拖鞋,摇着蒲扇的梁老师此时看起来就像亲切的邻家爷爷,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冷硬和严肃。
蒲碧兴的几个同学都好奇打量着烧烤摊上的烧烤,唯一的一个女同学还伸出食指想要去戳戳滑嫩的豆腐块,被蒲碧斌瞪着眼轻轻拍开。女同学站在那里和蒲碧斌大眼瞪小眼。
看见自己的老师和同学,蒲碧兴有些羞涩,“老师,您怎么来了?”
梁老师轻轻摇着蒲扇,“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同志,这是你的二十串烧烤,十串ธ香菇,五串黄花,五串猪皮,你看对不对?”把烤好的烧烤递给顾客,蒲碧兴转头对梁老师笑了笑,“老师,生意还行,没什么เ好担心的。”
梁老师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这买烧烤的人一直没有断过,生意自然不错。
“蒲碧兴,这烧烤味道看起来不错,不介意请我们吃几串吧?”蒲碧兴一个ฐ顶着平头的男同学嚷嚷叫开了,“我要这个翅膀,这是什么……也要一串尝尝,嗯,少要点,再烤一个ฐ腿就够了。”
一个同学开口了,另外两ä个早就对着烧烤垂涎三尺的男孩也紧ู跟着开口:“我要……”只有那个和蒲碧斌瞪眼尔后又静静看着蒲碧斌串菜的清秀女孩蹲在地上没有动。
袁书芳冷眼看着三个在烧烤摊前指手划脚的男人——看起来和蒲碧兴一样大,二十左右的人总不能ม还称之ใ为男孩吧?穿得都很体面,可是那流里流气的眼神和无赖的说话方式让人一见便知不是几个好东西,想不到这淳朴的年代还有这样占人便宜也要大声嚷嚷的极品。她不介意请三舅舅的老师、同学吃烧烤,可是要把自己的烧烤拿来请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吃,她宁愿扔到地上。
蒲碧海环抱双手无动于衷,这是自己้三哥的同学,如果三哥真心想要告别过去荒唐的岁月,那么他自会阻止自己้的同学。
蒲碧斌更是只顾埋头理菜,明的四哥和圆圆都在,他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能欺负他们。
看了一眼似置身事外的弟弟、外甥女,静静想着什么เ的梁老师,以及周围已脸露不满的客人,再看一眼三个自己้拿着刷子乱刷调料é的同学,蒲碧兴神色尴尬。想阻止自己้的同学,可是他已๐经习惯照他们的话行事;想让弟弟和外甥女就请他们吃几串烧烤,可是不知为什么เ,这话他更不敢说出口……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蒲碧兴有什么表示ิ,袁书芳冷冷勾起唇角正想说话却被蒲碧海ร悄悄拉了拉手,抬起头只见他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三哥,莫要忘了你昨天晚上说的话。”蒲碧海ร笑着轻声提醒。
蒲碧兴猛然抬起头,眼里的犹豫慢慢变为坚定,他转身对正望着他的几个ฐ同学道:“这是小本生意,即使你们是我的同学,要吃请先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