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开始强迫自己้把对江水山的热恋收回来，移植到孙若西身上。可是不行，人哪能任意左ุ右感情呢！除了孙若西的动听的情话有时在她耳边鸣响以外，淑娴对他什么印象也留不住。相反，她越收回对江水山的心，越感到痛苦，越感到她是那样爱他；甚至感到เ他对她的生硬态度，也是珍贵而可爱的，她现在想要也没有了，那老槐树底下没她站的地方了。
仲夏的太阳暾暾升高，越高越小，越小越圆。烈日当头照，光芒似火烧。田野上空，波动着轻烟似的灰蓝ณ色的气流。玉米地里炎热异常，颀长的叶儿象柔韧的利ำ剑，划割着锄耘人身体的裸露部分，那伤处再被咸质的汗水一浸ฤ，火辣辣地难受。
“对，我强制ๆ过几户老中农。”水山轻松愉快地回答，“这个，我有错误，我准备受处分。”
“水山，你犯下了大错误！”
蒋殿人走到院子里，脑袋才清醒过来，心里说：“不经批准敢杀人，你们吓唬别人去吧！”他静等江水山收令。春玲跟在水山一旁，见他真准备打死蒋殿人，心跳起来，着急地提醒他：“水山哥，你要……”
没等丈夫拉出大门，胖老婆嚎啕着奔出来：“放下吧，饶命啊！天哪，我招！我全说出来……”
“不拉最好！实对你们说，我姓孙的家里粮食有，要借也不难，你能说动老东山，他肯借出一斗，我借十升。要不，一粒也别想！”孙守财说着磕掉烟灰，扭身向里边走。老头子接口道：“我也是这个主意。”和孙守财站到一起了。
江水山刚走出门，新子悄声对他说：“老东山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死活不出门，也不能ม动手拖，那可怎么เ办？”“嗯……”民兵队长停住了，想了一刹้，回头向屋里叫道：“走！你们三个ฐ一块去。”
“唉！水山哥呀，水山哥！我二十整啦，也好出嫁啦，可为着你，我等一百年也行。现时冒出个孙若西，俺大爷也应允下来。他是我的养身人，对我有恩哪！我不能全不理会他呀！水山，你要应承我——不，你给我一点光亮，有个ฐ盼头，我就能挺起腰杆和俺大爷：“你对我这末好，我一辈子忘不了。只是我不能ม嫁你。”
“噢，你还一点不知道呀！江水山经孙俊英的介绍，和汤泉村的青妇队长拉上线啦！”
春玲回答说：“还有些地瓜干，杂七拉八的粮食也有一百多斤。”
春玲和蔼地说：“明轩，你不是向姐下过保证，不打光反动派，有白面你也不吃吗？”
炕前桌子上，置有落满灰尘的神龛。中央的木牌上隶体刻字：“神巫女显位”。围绕着“神巫女显位”的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女仙在身”；下联是：“去灾避难”；横幅是：“有求必应”。桌上香火正旺，香烟在屋里缭绕。有个人屁股朝天头：“老叔子，神力也有个时候；护身符长了要减效，住个十天半月的就要请次香，念次咒。”
冯寡妇鼻子眼睛都在笑：“老叔子可就是好，有病尽管找我看，保叫你长寿百岁。”
“瞎说，去那儿干么。”蒋殿人低沉地说。
胖老婆的脸又渐渐变得松弛发白了。
第十二章
自丈夫走后很少参加会议的妇救会长孙俊英，这次也来了。她过去开会都是察颜观色讲顺ิ风话，现在却一反常态，时常和江水山服他不割。不知对不对？”
“姐，看你……”春玲害羞了，撒娇地拍着姐的肩膀。“哎哟，好痛！”春梅笑着，抓住妹妹的手，认起真来说，“春玲，这不是个ฐ小事。现在妇女是后方的主ว力军，生产、支前、度荒，哪样没有妇女也完不成。你看看这些——”她把桌上的一厚叠纸送到春玲跟前。
“这是理，该这末做。”春玲低声道。
“嗳呀，你不知道！”王镯子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说，“苏联人少，到เ咱中ณ国来招人。共产党闹革命，意思就是不分国家，共产吃饭。你瞧，孙俊英为么哭呀闹的不让男人走？就是她知道这个一去不能回的底。”
“去，叫他去。”老东山重新躺下了，“我自愿啦，不后悔。”
出乎ๆ姑娘意料é，这位经受过丈夫牺牲打击的母亲，已经从对儿子失掉胳膊的悲伤中解脱出来。老人乐呵呵地招呼淑娴道：“闺女！这两天你怎么不来啦？你不早ຉ想看看你哥吗？啊，你脸色有点黄，病啦？”
“闺女，你真是没出门。你哥一回来，就当上民兵队长啦！你德秋哥，不是上区里工作了吗？水山，又叹息道，“唉，闺女！毕竟他身子不全啦，也二十几的人啦，能给他说房媳妇，就了我这辈子的心事啦！”
在以往，不管发生什么เ事，孙俊英在被窝里哭出两滴泪，身子在他怀里翻几个ฐ滚，他就投降了。现在她使出全身本事，一概失灵了。孙俊英把一切怨恨都集中在江水山身上。是他——这个缺胳膊的家伙，把她丈夫激励起来，要他从她身边走开。
“我看你才睁着眼睛不见贼！”孙俊英愤怒地叫道，“人家谁象你，给你棒槌当针认，一点心眼没有。你说江水山是好人吗？”
解放前，老东山每每想起这倒运的事，就心酸落泪。但自从来了八路军，他又庆幸倒了运好，不然自己的命运要和蒋子金那伙地主ว一样了，更是不上算。倒是老天有眼，使他老东山过着上不上下不下的中ณ等日子，安然无恙，衣食不愁。从这个角度出发，老东山把共产党和国民党比较了一番，从心里感到共产党好。共产党把地主搞垮了，穷人都有地种，有饭吃，不再受地主ว和官衙门的欺负压迫了。如今的社会风尚好，不象从前提心吊胆，有两个钱就怕有人暗算。自己遭过绑票，命都差点休了。现在就是开着门睡觉，把东西放在街上也不定有人偷。江任保夫妻那样的人毕竟是个ฐ别的，全村也不过一两ä家，也是些闭门即能防的小偷。共产党的公粮要得少，苛捐杂税更是没有，老东山的日子比过去又有了起色，不但没从身上往下割肉——卖地，还买下好地三亩有余。
呼噜一声响，老东山吓得陡地坐起，见是只猫从墙头上跳下来。他喝骂一声，眼睛望着南墙说：“到秋收拾下庄稼，把南屋盖起来，好给儒春当新房。”他突然气闷起来，心里忿忿地说：“你曹振德不把闺女给我，咱也不希罕！等我把南屋盖得高高的，压着瓦顶ะ，离村三里看得清，你看有没有闺女找上门？嘿！那真是割去门槛，静等着媳妇往家滚吧！”
曹振德思虑着吩咐道：“吉禄，快换你爹回来吃饭。嫚子，你也去和他做个伴。”
“唉，去就去吧，脚๐要再撞坏了，还要我背他。”桂花飞快地赶上去了。
她不解地问：“你和他闹别扭啦？他得罪你啦？”“不，不！谈不上和他闹别扭……算啦，过去的事不提啦！”春玲平静下来，眼光凝视前方，深沉地说，“淑娴ຒ姐，我的心象面镜子样清楚。我爹说的，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他骨子里。爱一个ฐ人，要爱到เ地方。你说，儒春这青年，不爱说话，只知劳动，人又诚实，就是思想不开窍，这是他爹的过！我要是能把他拖出那死气沉沉的顽固家庭，他不就变好啦！军队真出息人，你看冷元大爷家的我吉福哥，前年回来，已当上指导员，有文化有政治，真了不起呀。可早ຉ先他在家给地主当长工，懂ฦ得什么呢！所以说儒春能参军就表示ิ他进步啦，能变成好样的！你说对吧，淑娴？”
村里大街小巷所有显眼的墙壁上，人们在它下面乘凉聊天的老槐树身上，都贴上了彩色的大字标语。这时，搭在村中ณ间大树杈上的广播台上，广播员玉珊姑娘嘴对着洋铁做的喇叭筒，向人们报告道：“又一个好消เ息：东头孙狗剩ທ的媳妇和妈妈，表示再不扯儿子的后腿，让狗剩ທ参军啦！”“乡亲们！咱们村已๐有九个青年报名参军啦！我们向他们致敬！向他们学习！”
“我想动员你去参军。”春玲明快地回答。
孙若西努力搜索反驳春玲的理由á，他要做到既表现进步又不去参军。他很自如地说：“春玲，道理我明白，我也有过打算……”
这次参军的任务，别说指导员沉不住气，的确是相当繁重的。曹春梅在县上接受任务时，一开始也感到压力很大，担心完不成，不过她没有提出，只是在心里翻腾。然而还是被县委组织部ຖ长发现了，严肃地批评她一顿ู。当时春梅还真感到有点委屈，可是仔细想想，她是多末感激自己的这位领导人和丈夫呵！
等父亲在杨树底下坐好，春梅凑近坐在他身旁，拢了把头发，带着孩子对父亲的感情说：“爹，对我有意见，批评吧！”振德为之ใ一愣，问：“我对你有什么意见？”
“呀，心事那末重？”春玲笑道，又正经地说，“说真的，淑娴！这一阵子忙得也没好好和你说说心里话，你对水山哥到เ底怎么样呀？”
淑娴瞥女伴一眼，咬着嘴唇不言语。
蒋殿人何以热心地给曹冷元成亲，也是有内容的。他为笼络能ม干的长工ื曹冷元，把那无主ว的逃荒寡妇说给他，自己一事不费，白赚了个ฐ人情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