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赶紧ู朝罗斯跑去，把她扶起来，喂她喝酒压惊：“天呐，我的好罗斯，你哪里摔伤了？赶紧ู先喝点酒吧。……你不该到这里来的，你的心脏不好啊，我可怜的小宝贝。”接着，他掏出手绢，替她把脸擦干净，罗斯趁势倚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罗丹ล递给她一百法郎：“给你，拿着吧，把你想买的那ว把漂亮椅子买回来。在我们家里，你是有你的位置的。”
可怜的卡米尔看着他们，心里难受极了。她扶着雕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靠着壁炉。这时，罗丹ล先生才抬起头来问她：“你没事儿吧？卡米尔。”
“她们又是些什么人？”
“这些女人将要受到惩罚，于是她们被罚去地狱，往一只没有底的酒桶里装酒。人们就把像无底酒桶一样不知满足的心比喻为‘达纳依德的酒桶’。”
受伤的灵魂1
这种恐惧和惊悸使她永远处于防御和战斗ç的准备状态。清醒的时候，她就这样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诉说罗丹ล对她的残害，寻求保护。昏厥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幻想里挣扎，拼命想逃脱罗丹的魔掌……她的脸永远是惊慌失措的，她的话永远是语无伦次的。身边的人不再相信她。他们起初还能ม忍受她的胡言乱语，还能耐着性子帮助她、安慰她，为她减轻痛苦而努力。后来，他们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不信任的神态，这个曾经年轻漂亮、活力充沛的姑娘，这个曾经因为天赋的天才而引来世人嫉妒的女雕塑家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充满仇恨和恐怖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开始远离她，他们无法忍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们不忍心亲眼看着这个疯狂热爱黏土和雕塑的花朵般的女人就这样凄惨地凋谢了。
德彪西先生微笑着收下了这份礼物，他没有再说什么เ，转身离开了会场。卡米尔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如果当初选择了和他在一起，也许一切都是另一副样子了吧？卡米尔不知道，这座雕塑一直被德彪西先生摆放在他房间的壁炉台上，不许任何人挪动，直到他去世。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ว天，当她躺在苍白的床单上彻底绝望的那一刻，他已经一眼捕捉住了一切，理解了一切。何苦还要为两人的生活作徒劳的斗争呢？二十八岁的卡米尔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情人，而是一个丈夫了。否则，她的名声会变得很坏，特别当她是一个艺术家并打算为ฦ了雕塑而献身的时候。但是结婚、生子、家庭，这一切都不会属于他们！上帝ຓ赋予了他们才华横溢的灵魂，也剥夺了他们享受平凡夫妻生活的世俗幸福！她永远不会有丈夫、不会有孩子，不会有家。惟有石头，能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在他们俩之间不断延伸，不断ษ蔓延，不断产生遥远而渺茫的希望。只有那块石头，那块意味着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石头，才真正属于她！
卡米尔对罗丹没有任何的要求。但是得知她怀孕的消息，罗丹ล先生还是有点儿紧张，因为ฦ他害怕罗斯，从上次罗斯大闹克洛·拜扬游乐่场以来就整天为自己的这个丑闻提心吊胆：“我的天呐，又一件蠢事发生了。我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我身边的蠢事还不够多么！”但是当他确信卡米尔一定会保密以后，他就变得不以为然了，甚至同意她把孩子生下来。反正卡米尔住在了远离巴黎的利斯莱特城堡，这是罗丹先生一个朋友的家，家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库塞尔夫人。
卡米尔想给罗丹先生写封信，把自己和孩子对他的思念告诉他。她知道，罗丹先生总觉得对不起罗斯ั，所以要常常跑到巴黎去安慰她；可是在那里，他又会为自己感到苦恼，不得不赶紧ู跑回来。哦，但愿他能快点儿赶回来，他现在是不是和罗斯在一起？难道他不记得他的孩子正在成长吗？……她坐在那里，刚ธ写了几句就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一定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卡米尔站起来，把一块手帕用冷水浸湿，搭在额头上。可是她仍然觉得呼吸困难，热得受不了。是不是调皮的孩子：“管他的，我热爱生活！”是她，激起了自己已经熄灭的生命之ใ火。……罗丹先生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那ว座《地狱之门》，爱情的丧ç钟敲响了，死亡的大门正在向他和卡米尔敞开。一切无可挽回。
扭打中，罗斯扑向罗丹ล先生的胸ถ像，她要把它给砸了。卡米尔愤怒了，她像一只护幼的母兽，嗷ç地一声把罗斯抓起来，拼命地扔了出去。一面镜子被砸碎了，罗斯躺在地上，伤得不轻。强大的后作力把卡米尔也摔倒在地，工作的转台和罗丹先生的胸ถ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感到เ腹部一阵剧痛。
罗斯撑起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卡米尔。她看到เ了那座在工作室角落里蹲伏着的l体的塑像，显而易见，这座塑像是以卡米尔为模特儿雕塑的！罗斯想像着卡米尔躺在她的罗丹身下，展现她那青春洋溢的完美的l体的情景。这真让她感到เ无比痛苦。骤然间她感到了自己้的枯萎与衰老。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羞涩而骄傲地把自己的身体展示给他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我的作品胜于雄辩。我不用做任何解释，它就能ม解释一切，给大家留แ下最强烈的印象！”罗丹先生也笑了，他坚定地说。
罗丹ล若有所思地退后几步，从上到เ下仔细地打量着那座雕塑，然后微笑着说：“她的名字叫做《晨曦》。”
第一章
卡米尔满脸y云，她的好心情也一下子不见了。今天的保罗怎么了？卡米尔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表情已๐经在无意中深深地刺๐伤了保罗的自尊心。他那么爱他的姐姐，那么เ在乎ๆ自己在姐姐心目中ณ的形象！可是，今天他却让姐姐看到自己้软弱无能的一面。为ฦ此，他感到无比的沮丧，他害怕勇敢倔强的姐姐会因此而看不起他。
她还试着去读解自然无声的语辞，感受这些由沉默和神秘构成的永恒的对话。她早期的创น作《埃莱娜》就反映出了她对这对话的理解：埃莱娜的生命似乎已经被土地那ว压倒一切的寂静所吸收殆尽。她无言地等待着，好像已经看穿了生命的寂寞，看到เ了死亡正在向她走来。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卡米尔就清楚地知道，不管以后她会变成什么เ样子，缄默都将永远伴随着她。
卡米尔的作品不仅保留了现实中的物体，同时吸收并反s了思想的光明。正是这光明使她的作品的形式和主ว题趋于稳定和透明，具有时代感。世界上的美好与荣耀都在卡米尔的艺术中闪光，因此，我们应当怀着同样的爱、欢乐和诚挚的心情以及设身处地的孤独感来对她的作品加以欣赏和品味。对那些观赏和歌颂โ它们的人来说，这些艺术品为之提供了一个得以静心思考的空间，一份永恒的信念。它们是一面镜子，反映出了生活赐予人们的苦难经历以及生命本身的缄默与奇迹。所有这一切，都建立在持久的快乐่的基础之ใ上。
“别这样，卡米尔。明天，明天晚上的聚会一定结束得很晚，那ว样我就留แ下来陪你。但是今天，罗斯ั又病了，我必须回去照顾她。你知道的，她跟着我受了太多的苦。她二十岁那年就把自己给了我。巴黎公社打仗的那会儿，她又怕又冷又饿，可是我却不在她的身边陪她，让她自己带着孩子生活。为了让我好好雕塑，她还在那么เ寒冷的天气里为我搅拌石膏……”罗丹先生的眼睛湿润了，的确，他欠罗斯的实在太多了。
卡米尔什么也没有说。她当然理解罗斯的感受，她们都是这么เ可怜的傻女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他付出自己的所有。她默默地给他拿来帽子，然后飞快地跑到床上，钻到被子里去。当罗丹ล先生的脚步声终于消เ失在茫茫的黑夜中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罗丹ล对卡米尔忽远忽近，舆论却并没有因此而抛弃卡米尔，反而因为ฦ她那大名鼎鼎的情人而给予了她格外的关注。她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成了上流社ุ会之间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所有的人都注意她，谈论她，对她充满了好奇。撒谎、虚伪、卑鄙，这些人性的渣滓是那么清晰地飘浮在整个巴๒黎城的上空，让卡米尔感到愤怒。她的连衣裙上重新沾满了赞美和吹捧，所有的人都从她身上得到了自己的好处，而她曾经的痛苦和眼泪却没有人知晓。这是怎样的一个ฐ世界啊！
比她更痛苦的还有罗丹先生。卡米尔的自由自在和高超的艺术才能ม使他感到不安。他喜欢这个ฐ性情孤僻的卡米尔，可是她的随心所欲和疯狂常常让他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有时候他发现其实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她到底是一个ฐ什么เ样的人？才华横溢的雕塑家？激情澎湃的情人？他的爱情奴隶？还是他的精神统治者？他无数次地问着自己，却找不到เ答案。也许一切都任其自然吧。只要他确定，现在他正疯狂地爱恋她、迷恋她、离不开她，这就够了。
日复一日地为罗丹ล忙碌终于使卡米尔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迷失。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没有任何订货，也没有任何自己的雕塑，只有罗丹的大量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罗丹整天为ฦ干不完的订单发愁，这跟卡米尔的处境真是形成了讽刺的对比。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罗丹ล总是说：“别担心，你一定会成功。我知道你是一个ฐ雕塑家，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是明知道她没有钱来聘请自己้的模特儿，他却不为她提供，也没有任何具体的建议。卡米尔对此毫无怨言，她不想让自己้在罗丹面前掉眼泪，有什么苦都默默地吞到肚里。
她想起那一天，在罗丹先生的床上，她安静地听着他跟自己้发牢骚：“《绝望》的双手实在太糟糕了，你必须给我加大它。……《加莱义民》简直要使我发疯，……我要做的事怎么这么多！对了，还有《维克多·雨果》，他们居然让我给他穿上衣服？不行，我绝不让步。绝不！他们根本什么เ都不懂，我们都是一丝不挂的，正如塞万提斯所说：‘我赤裸裸地来到人间，亦须ี赤裸裸地离去’。我喜爱人体，完全是因为人体自身的缘故，而绝不是为ฦ了色情——您知道，人体对于我来说，就像人的脸部对于伦勃朗一样，充满了表情。”
没等到卡米尔开口说话，他又皱着眉头对她说：“请您赶紧穿好衣服吧，我可不希望您感冒生病，要知道，您可是我最好的粗雕工。”
最好的粗雕工？在罗丹先生的心目中，我难道仅仅是一个ฐ最好的粗雕工吗？卡米尔心中一痛，可是她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罗丹看出了她的忧郁๗，自觉失言，赶紧弥补道：“前几天你和我说过你的弟弟想参加外交部ຖ的考试吧？我马上写信给外交部长，希望能有点儿帮助。……我这么做，你高兴吗？”
卡米尔当然高兴，但是她看不出来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况且她认为保罗根本就不需要这种推荐。她穿好衣服走上楼去，心中对这个ฐ自私自利的男人感到เ愤恨，哦，但愿天花板可以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把这位大师砸成馅饼！
第三章
悲剧的预言3
终于，她变得难以指挥了。那天，是他们在靠近意大利广场的那间工作室里度过的许多个星期六之一。卡米尔到这里来，准备给一个新的头像摆姿势。罗丹先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把衣服脱了。”就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卡米尔不敢争辩，但心里却不愿照他说的那样去做，她又不是他的专业模特儿。“很好！”罗丹看到เ卡米尔的裸体后说。他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掠过。“符合您的要求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已经有进步了，但还可以做得再好一些。身子再弯曲一些，完全弯下去，对，缩成一团！”“缩成一团？地板太冷了。”“你不缩成一团，大理石塑出的雕像就将是冰冷而毫无生气的！”罗丹先生不由分说地把卡米尔按了下去，直到她的头触到地板。卡米尔颤抖着，肌肉紧缩。罗丹在一旁迅速地勾画。他那探询的目光充满了爱意，掠过她的背部和臀部ຖ的柔和的曲线。
他工作得那ว么投入，卡米尔连大气都不敢出。她觉得此刻๑即使是上帝也不敢来打扰他。她就这样一直弯曲着身体，直到肌肉又酸又疼，背部几乎快要折断ษ了。罗丹ล对此无动于衷，只是不停地说：“把肩膀再抬高一点儿。”“你的臀部太高了。”“你就不能静止不动一分钟็吗？”“上帝ຓ啊，不要歪来歪去！”卡米尔忍不住想到，除了成为他一个完美的情人之外，要成为他完美的模特儿可能ม是最难的了。血液冲到她的头部ຖ，她感到一阵阵的难受，但还是努力地坚持着，等待作品的完成，等待着罗丹ล先生的赞许。
时间在流逝，罗丹先生手中的铅笔换成了雕塑刀。几个小时以后，他满意地吁了一口气，一边为塑像披上湿抹布，一边对卡米尔说：“你可以站起来了。”
“我还令人满意吗？”卡米尔对罗丹简简单单的一句命令感到有点儿失望。但她还是想提醒他自己的辛苦，希望能ม得到他的爱抚和感激。“你很有耐心。”“谢谢，罗丹先生，你真是太仁慈了。”卡米尔愤怒地绝望了。他竟然没有为ฦ自己的付出表示哪怕是一点儿起码的感谢！她真的仅仅是他免费的模特儿而已吗？而罗丹也对卡米尔的话皱了皱眉头，她什么时候开始为讨一句赞美的话而莫名其妙的生气呢？
两ä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不欢而散。
就这样，卡米尔在罗丹忽冷忽热的态度中ณ继续留แ在他的身边。在他们高低起伏的感情浪ฐ潮中，卡米尔在工作室里是个有力的助手，在晚上和星期六是个敬业而完美的模特儿，在床上她又成了一个良妻。她那ว丰富的爱抚之情，她那起伏耸动的乳房和激情奔放的爱欲，都让罗丹ล兴奋不已。他注意到他越是对她炽热，她也就越是春情荡漾。这一切都是因为ฦ她相信他爱她。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意大利广场附近的雕塑室里，光线充足，正是捕捉卡米尔洁白可爱的皮肤轮廓的好时候。罗丹先生命令她为《吻》的双人像做模特儿，卡米尔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雕像塑的是一个女人坐在一个男人的膝上，双腿盘绕着男人，搂着他亲吻。这的确太暴露了，卡米尔感到很难堪。
其实罗丹并无意于让卡米尔同另一个ฐ男模特儿在同一间工作室里摆这种姿ู势。但是现在他不能承认这一点，因为ฦ那样的话就是对卡米尔软弱的让步。罗丹ล恼火地顶了她一句：“小姐，这种突然其来的羞怯感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是不可原谅的。你这样说简直像个资产阶级妇女。”
卡米尔生气了，他没有权利ำ总是那么เ粗暴无礼。这头顽ื固的老骡子！但此时罗丹却对她在生气时所表现出来的活力十分欣赏，命令她摆好姿势。当卡米尔再次拒绝表示不干时，罗丹也火了，本来他并没有打算把她同别的男人放在一起塑，他只不过是想通过她美丽的身躯来表现爱情。她这样拘谨有点儿过分了！罗丹瞪了她一眼，咕哝着说：“你不必留在这儿了。”卡米尔大吃一惊，他为什么会这样无情？她厉声问道：“您是说，罗丹先生，我仅仅是您雇佣的一个ฐ模特儿，想用就用，不想用就辞退吗？我不是轻佻的女子，更不是轻浮透顶的女人。别ี对我说我有多么เ美丽，我对你有多么重要，我能使这间工作室多么地充满魅力！这些都不够！不管怎么说，这里仍然只是一间幽会的密室！”
罗丹先生没有说话。时间一天天过去，卡米尔变得越来越美，使他不停地涌现出创น作的欲望，想为她塑像。她常常使他无法冷静而理智地思考，深深地陷入激情的冲动，他怎么可能离得开她？
罗丹竟然没有因为她这些恶毒的话而发火，这已经很不容易了。除了能ม说明他爱她之外，卡米尔找不到其他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