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东南诸山,以天平山独秀,五步一景、十步一胜。最高峰为上白泉,山腰为中白泉,山下为下白泉。山上有琴台等胜迹。
天平山最大的特色,是满山丹ล枫古木,普通所说的红叶,如栖霞、招隐诸山,很少枫叶,多系乌ไ柏之类,只有天平山的红叶,是真正的枫树,枫林经霜、红艳如花。
现在是九月深秋时光,枫叶红了。
山下有一座庄院,大家都叫它范庄,庄院四周,都是丹枫,因此也称之为丹枫山庄。
天平山又叫范玟山,因为山麓间有一座宋朝名臣范仲淹范文正公的坟墓,这范庄的主人,自然也是范文正公后裔了。
范庄主ว人叫做范葆初,年纪很轻,只有二十四五岁,生得英俊潇洒,不但文才出众,一身武功,也是六合门中的翘楚,生性尤为ฦ好客,每逢深秋,丹枫染霜,他总要广约亲友,观赏秋色。
这天正好是重九的晚上,一钩新月,斜挂天半,淡淡的月色,掩映着朦胧的山影,真是如诗如画!
琴台的一片石崖边上,负手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似在欣赏夜色,也好像在等人。
这白衣少年差不多二十二三年纪,生得剑眉星目,脸型稍瘦,身上穿一件云白的长衫,腰间悬一柄白穗长剑,丰神飘逸,大有点一尘不染之慨!
白衣少年年事虽轻,但在大江南北,却是大大有名的人物——白侠白云生。
这时,山径上正有一条人影,飘然行来,不大工夫,便已登上琴台。
来人正是范庄主人范葆初,身穿青纱夹衫,腰悬青穗长剑,同样风仪俊逸!
两人这对面,月光之下,真是一双临风玉树,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少年隽才。
范葆初脸含微笑,拱拱手道:“白兄真是信人,到เ了天平山,怎不光临寒舍,先喝上一杯?”
白云生也含笑抱拳道:“范兄好说,这是咱们两ä人的约会,兄弟不愿惊动贵府。”
范葆初点头道:“白兄说得也是。”
白云生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时间不早;咱们可以开始了。”
范葆初道:“重九佳节,但咱们今晚之会,却是生死约会。”
白云生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沉声道:“不错,今晚咱们两ä人之中,只许有一个ฐ人活着走下天平山去。”
范葆初沉吟着感慨的道:“咱们应该可以成为ฦ好朋友的,但事难两全…”
白云生道:“不论谁生谁死,咱们都是好朋友!”
“对!”范葆初欣然道:“白兄说得极是,咱们不论谁生谁死,都是好朋友。”
话声中,两人各自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
惺惺相惜,他们都是性情中人,在这一瞬,极自然的真情流露出来!
两只手缓缓松开,两张英俊的脸上,不期而然都流露出痛苦之ใ色。
范葆初忽然退后一步,双目之中ณ射出了恨恨之ใ色,右手按在剑柄上,沉声道:“白兄亮剑。”
白云生一怔,点头道:“好!”“锵”“锵”两声轻脆的剑鸣,两人几乎是同时掣出长剑!
月光虽然不太明亮,但两ä支青虹吞吐的长剑,却映月生辉,闪耀着秋水般逼人的寒光!
白云生横剑当胸,抬目道:“范兄请。”
范葆初长剑斜抱,说道:“白兄远来是客,应该白兄请。”
两人虽有不解之仇,但都表现了揖让而升的君子风度。
白云生右腕一振,长剑发出“嗡”的一声,朝地斜ฒ划而出,人却往后退下了半步,抬目道:“现在该范兄出手了。”
他这一招名叫“急流勇退”原是和人动手,发现不敌之ใ际,封招后退用的,他这时使出这一招来,乃ี是表示已经发了招,但却又不愿占范葆初ม的先,正是谦让之ใ意。
范葆初ม自然知道对方不愿占先,口中ณ长笑一声:“好!”长剑“呼”的一声,临风斜劈而出。
他这一招名为“迎风破浪”应该身随剑进,但他只是站在原地发剑,剑势虽然激荡生风,两人相距本有数尺之遥,白云生又后退了一步,他这一剑也等于是虚招了。
投桃报李,他也不愿占白云生的先,两人虽然各自发了一剑,依然和没有动手一样。
虽然他们没有正式交手;但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从对方出手一剑,便可看出两ä人的剑上造诣,颇相接近,几乎是旗鼓相当的劲敌。
因此谁也没敢轻视对方,两人都在原地停了下来,四道炯炯眼神,互相凝视。
这样过了半晌,范葆初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以白兄的风范,兄弟实在不想杀你;但兄弟却又非杀你不可!”
白云生点头道:“既生瑜,何生亮,咱们实在不应该生在同—时候。”
范葆初道:“那就不用客气了。”
他右脚缓缓跨出一步。
白云生道:“既难两全,正该一决生死。”
他右脚也跟着向右跨出。
两人虽说“不用客气”但依然并没有发剑,只是保持着双方แ的距离,缓缓的绕场而行。
他们虽没发剑;但这回双方都已在提聚真力,有了严密的戒备,使对方无懈可击。
一圈下来,范葆初脚下一停,说道:“白兄怎不发剑?”
白云生道:“范兄怎么也不发剑呢?”
和范葆初道:“白兄既不肯占兄弟的先,兄弟又怎好占白兄的先,这样岂不是徒耗时光,依兄弟之ใ见,咱们不如同时发剑,那就谁也不占谁的先了,白兄以为如何?”
白云生道:“好,兄弟叫一二三,‘三’字出口,咱们就同时发剑好了。”
“如此甚好”范葆初道:“那就请白兄发口令吧!”
“范兄准备!”
白云生口中喝道:“一、二、三…”
两道人影,倏然一合,就响起一阵连珠般的“锵”“锵”
金铁交鸣。
两人这一交上手,两ä支长剑就各自展开,有若两条游龙,起伏盘旋,两条人影,随剑进退。
渐渐剑光愈来愈盛,化作了一片青光,人影却愈来愈淡,几乎已分不清剑光中ณ的人影,一丈方แ圆尽在剑光笼罩之下,剑风荡处,连四面枝叶都吹得簌簌作响!
就在此时,只听山径上传来一声娇呼:“表哥,白少侠,你们快快住手…”
一个苗条人影,随着喊声,如飞奔掠面来!
也就在此时,比剑的两人中ณ,突然有人轻哼一声,往后倒去!
这倒下的人正是白侠白云生。
范葆初急忙收剑。他这一剑使的是“三星人户”三点剑芒正好朝白云生当胸飞袭过去,如以白云生的剑上造诣,和他不相伯仲,应该封解得开,但白云生突然剑势松懈,变成了毫无抗拒!
这下自然大出范葆初意外,三点剑芒,二虚一实,剑尖一下刺到了白云生胸口,他发现情势不对,急忙收剑,其实剑尖也只是堪堪刺到,白云生已经往后倒下,雪白的长衫上,近胸口处,缓缓流出一缕殷红的鲜血!
范葆初ม一怔急忙俯下身去,叫道:“白兄,你负了伤?”
白云生倒下的同时,那苗条人影,也像飞鸟般急掠而至!
那ว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紫衣少女,一张风华绝代,冷艳无双的娇靥,骤睹白云生躺卧地上,胸口流出鲜血,人已死去,不由á得脸色惨变,目蕴泪光,一下朝范葆初望来,颤声道:
“你…杀了他…”
范葆初也怔住了,急忙站起,说道:“我没有杀他。”
紫衣少女突然双手掩面,转身往山下奔去。
范葆初一见表妹回身就走,心头更急,大声叫道:“表妹,你等一等,白兄不是我杀死的…”
紫衣少女伤心欲绝,哪肯停住,只是放足狂奔。
范葆初怕表妹有失,急得一手提着长剑,连还鞘都来不及,从后急步追了下去,口中叫道:“表妹,你停一停,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我杀死他的…”
声音渐渐远去。
琴台上只剩下白侠白云生的尸体,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
“嘶”一条人影,从数丈外飞落到白云生的身边,那是一个ฐ秃顶冬瓜脸的矮胖老者,摇着头,自言自语的道:“年轻人就是会做傻事,这又何苦…”
缓缓俯下身去,伸手往白云生胸口一摸,口中不期“咦’’了一声,冬瓜脸上浮现出惊奇之色,说道:“这一剑不至致命,他真的死了?”
炯炯目光一注,突然发现白云生印堂中间,凝着一点针ฤ尖般细的血珠,心下方自一沉,不信的道:“范葆初从不使用暗器,这会是谁下的毒手?”
“我!”一个娇脆ะ的声音突然起自身后!
冬瓜脸老者心头蓦ย地一惊,凭他的耳目,身后来了一个人,竟会一无所觉,来人身手之ใ高,已可想见!当下双足一点,身形快速无比往前窜出去一丈来远,才倏地转过身来,目光一注,不由á得又是一呆!
在他想来,此人能在自己毫无警觉中到เ了身后,就凭这份轻功,应该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应该是屈指可数的高手了,哪知来人竟是一个二十出头,长发披肩,又娇又美的绿衣姑娘!
她,俏生生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这使冬瓜脸老者一张老脸禁不住一红,人家动也没动,自己枉是成名多年,却慌慌张张的连窜带跃,如此胆小!
绿衣少女没待他开口,就抢着道:“你这老头叫什么名字?
是他什么人”?
冬瓜脸老者反问道:“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