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位李公子？”
1《留侯论》中的几句话——《留侯论》是苏轼的一篇散文，此处指下边几句：“古之ใ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刘掌柜脸色不悦，问道：“宋先生，可是真的？”
这时堂倌已经把酒菜拿来，见客人没有别ี的吩咐，也就退出。献策斟ต酒已毕，小声问道：
宗敏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下午睡了个ฐ又香又甜的大觉，刚刚ธ醒来，仍有余困，不觉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然后问道：
“马三婆呢？”
“坐山虎这个败类，贼性不改，刚刚ธ来到เ我李闯王的大旗下边，马上就叛变了。他伙同几个ฐ死党，瞒着你们大家，投降了蓝ณ田官军，情愿献出石门寨做进身之ใ礼。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เ，今夜五更，官军一来，他就挟制你们大家投降，谁不从他就杀谁。他围攻大庙，妄图要杀尽我派驻石门寨的一百五十名将士，又扣留我的中军，都是为他的投降开路，你们大家都蒙在鼓里，没有看出来他的狼心狗肺，连你们也出卖给官军！”他向一旁命令：“将那个ฐ细作和叛贼一齐带出来！”
细作吓得两腿发抖，说：“坐山虎情愿投降官军，献出石门寨。只等官军前来，坐山虎将寨门打开，放进官军。王总兵已答应保他做游击将军，今儿差我来同他约好今夜五更攻寨。以上所供，句句是实。”
“宋家寨有什么动静？”
禅堂内鸦雀无声。老神仙、吴汝义和双喜站在闯王身边，面面相觑，一言不发，都一时想不出好的主意。李强和几个亲兵按剑立在门外，屏息地注视着闯王脸色。过了片刻，自成忽然抬起头来，向双喜问道：
“可是坐山虎自己手下有五百多人，铲平王手下有三百多，其余的杆子跟他一鼻孔出气的也不少。”
“不行，闯王。他俩近些日子勾得很紧，只要坐山虎说往东，铲平王决不往西。要杀，一齐杀，不要杀了一只虎，留下一只狼，纵它伤人。”
高夫人淡淡一笑，说：“看样儿，官军在两三天以内就要大举进犯啦。”
“有什么เ事？”
争吵的声音是从二门外边传来的。两个ฐ人的声音小，隐隐约约地难以听清，另一个人却声音苍老，粗声粗气，怒不可遏。李自成仍很困乏，不能睁开眼睛，但争吵声听得更清了。那ว个大发脾气的人嘴里不干不净地说：
“老子有紧急事，偏要叫醒闯王。你们还要挡老子的驾，休怪老子的拳头不认人。给闯王知道了，他也会用鞭子教训你们。闪开路！……”
“这就得寨主ว你先破费几百两ä雪花纹银，买他的冷心换热心。做贼的都是穷光蛋，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一见就心动。难道他嫌白花花的银子扎手么？”
宋文富也笑一笑说：“只要你能想办法把王吉元买过来，花几百两银子我不心疼。”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饱含着痛苦和激动的感情，深深地感动了左右将士。任继荣说：
“刘ถ将爷差你来老营有什么เ急事？是不是武关方面的官军已๐经开始进犯了？”
金星心里想，这个ฐ庄稼人怎么会知道医生要打这里经过呢？其中一定有些蹊跷！他又望望他们的脸上神情，心中有些明白，回答说：
“王天喜，这里的路径你可很熟？”
一个平日担任斩人的亲兵拔出鬼头大刀，回答说：“兄弟你放心，决不会叫你多受罪。”他随即转向闯王问：“现在就斩吧。”
“把他搀到เ寨里去，给他点儿东西吃，等他的伤好了以后再来见我。”
商人极其恭敬地回答说：“实在不能再少，公公。田à皇亲府上的总管老爷已经来看过，叫小的把这颗珠子给他留下。只是公公喜爱，我才敢卖给公公，要是在往年，像这样的宝物至少可以卖四五千两ä银子。今年生意差一点，又是公公想要，作价三千两卖给公公，赔几百两银子算小的的一点孝敬，以后仰仗公公关照的时候多着哩。”商人随即走近半步，嘻嘻地笑着小声说：“以后里边采办珠宝，只要公公垂爱，照顾小的一下，什么都有啦。”
1宗主爷——明朝太监们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尊称。
“什么话！你怎么好把票子送还给田玉峰？都是邻亲，能ม够让田玉峰把票子撕了么？笑话，笑话。”张守业转向苦主ว们，接着说：“你们各位休怪我直言，连我也觉得不像话。倘若你们不住在我的寨里，我跟三家兄根本不会管你们的事。今天既然是三家兄拿着我的名帖去拜见田玉峰，——虽说礼物是你们大家凑的，可是寨上也出了一些，——所以这事情我不能脱掉干系。田à玉峰还不是看在我三哥面子上才把票子放回来？你们如今不肯做出血筒子，不是过河拆桥么เ？何况这桥才过了一半！”
──────────────
大约当高夫人说她不会忘记贺金龙的赤胆忠心时，金龙从血泊中睁开眼睛。他的身边堆满了义军战士和敌人的尸体，有的互相叠压，有的互相抓着，有的还有微弱呻吟。他听了听，似乎明白了大部分敌人已๐经离开了这一处战场。刚才那一阵极其壮烈的厮杀过程，很快地回想起来，原来他刚刚派去一个ฐ个弟兄催促高人人赶快冲出一条血路突围，官军就攻到เ悬崖下边，大约有儿十个官兵向上射箭，使他的战士们不能抬头，另有一群步兵从旁边的小路爬上来，眼看着就要夺占这个ฐ地方。他已经中了三处伤，流血很多，他手下的大部分弟兄不是已经阵亡，便是身负重伤倒下，在这万分危急时刻๑，他一心想着不让官军冲过山口去追赶高夫人，不断对弟兄们说：“你们很射，狠射。有咱们一个人活着，龟孙们别想过这道口子。铁牛，你不能拉弓，快帮助拾箭！”他一边说一，边用全部力气举起来一块石头，向快要爬上来的敌人砸去，这个敌人大叫一声，向下倒去，又冲倒了后边的人，一起从陡峭的小路上滚跌下去，同时他自己沉重地哼了一卢，也倒了下去。官军因在悬崖下死伤很重，暂时停止了进攻，只不断向上放箭，过了一阵，又来到一队官兵。贺金龙听见有人在悬崖近处大声喊道：
“金龙八叔，咱们都是贺家人，咱们副将大人特意命我前来救你。他要你切莫在此死守，白送性命，八叔，快带着你的弟兄们跟我去，既可保住性命，又有官做，八叔，赶快跟我走吧，莫辜负咱们副将大人的一番好意！”
张献忠在朋友的肩上拍一下，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有朝一日俺老张到你李哥的房檐底下躲雨，你可别让我淋湿衣服啊。”
“当然真的。”
马元利一走，献忠就把自成请到เ楼上去，并对徐以显说：
献忠也不勉强，说：“你是忙人儿，随你的便。”
“当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不说我也知道。”献忠又大笑起来，“捷轩、玉峰怎么样？”他接着问。
“也挂了彩，如今好啦。”
李过接着说：“何况咱们总会冲出去一些人。只要‘闯’字大旗不倒，就有重振旗鼓的日子！”
中军报告，敌将已๐经上山。刘ถ宗敏将大手一挥，除他和闯王之外，所有的将领都从火边站起来，分两ä行肃立。这时中军牌刀手早已分作两行站队，从树林中ณ一直排到林外。马世耀先进来，向自成禀报说敌将和大天王已经带到เ。自成拍一下袖头上落的木柴灰，不动声色地说：
孙传庭抬起头来，狠狠地向中军看了一眼，说：“不要啰嗦，快斩！”
“请老公祖息怒。方แ才这个亲兵虽然罪不容诛，但请老公祖姑念他过度疲倦，实出无心，法外施仁，饶他一条小命。今日我军空前大胜，眼看闯贼全部就歼，举国欢庆，请勿以细故斩人，致成美中不足。况古语云：‘大火流金’。按五行，火能ม克金。金者兵象，又指西方。今晚烛火烧了大人鬓发，正应在经此一战，大功告成，兵气销尽，朝廷从此无西顾之忧，与拙诗中ณ‘君王从此不忧秦’之ใ句不期相合。此是大大的吉兆，老公祖何必动怒？”
“你同闯贼是表兄弟，从前你们之ใ间的感情很不错，如今闯贼已成釜底游鱼，亡在顷刻。你到เ阵前去向他晓谕：只要他赶快投降，本抚院可以上奏朝廷，赦他一死。去！”
“这不是大天王小子么เ？”有人在闯王的身边小声问。“闯王，我给他一箭吧？”
万人敌喷着酒气说：“尿，我压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角！别说是他手下头目，就是田见秀本人也值不了俺的屌毛灰。让田见秀跟俺比武，要不活捉他俺不姓贺！”
周国卿和董学礼ึ商量一下，同意他一人骂阵，好把农民军引诱出来，周国卿平素有点讨厌他，心里说：“好小子，倘若你吃点亏，领领教，以后就不敢在全营里趾高气扬啦。”可是董学礼担心万人敌万一出了事他自己会受到贺人龙的责备，嘱咐说：
李自成点点头，说：“说得好，说得对。这几年来咱们闯过了多少州ะ县，闯垮了多少官兵，闯开了多少围困，扳着指头也算不清。孙传庭挡不住咱们的路！”
“胆怯？”张鼐侧着头问，“我什么时候胆怯过？我还打算活捉孙传庭替咱们高闯王报仇哩！”
“久闻老先生最爱名马，此次前来勤工，想必带来几匹？”
“请！”
等众将官和监军等参拜完毕，杨嗣昌正要训话，忽然承启官走进白虎堂，把一个红绫壳职衔手本呈给中ณ军。中军打开手本一看，赶快向杨嗣昌躬身禀道：
“兴汉镇1副总兵官贺人龙自兴安赶到，现在辕门外恭候参见。”
1้兴汉镇——陕西兴安州和汉中府在明末曾暂时划为ฦ一个军区，称为兴汉镇。
杨嗣昌喜出望外，略๓微向打开的手本源了一眼，说了声“快请”！中军随着承启官退出白虎堂，站在台阶上用洪亮的声音叫：
“请！”
“请！”二门口几个人齐声高叫，声震屋瓦。
咚，咚，几下鼓声，雄壮的军乐重新า奏起来。
贺人龙全副披挂，精神抖擞，大踏步走进二门，在两行肃穆无声、刀枪剑戟闪耀的侍卫武士中间穿过，向大厅走去。他见过朝廷的统兵大臣不少，并且在洪承畴手下几年，可是看见像这样威风的上司还是第一回。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心中七上八下，暗暗地说：“好大的气派，不怪是督师辅臣！”等他报名参拜毕，就了坐，杨嗣昌于严肃中带着亲切的微笑问：
“兴安距均州是七百里，距此地千里有余，山路险恶，将军走了几天？”
贺人龙起立回答：“末将接奉钧檄，即便轻骑就道。一路星夜奔驰，不敢耽搁，一共走了六天。”
“将军如此鞍马劳累，请下去休息休息。”
“末将不累็，听训要紧ู。听训后末将还有陕西方面的剿贼军情面禀。”
杨嗣昌心中高兴，点点头说：“也好，将军只好多辛苦了。”
看见贺人龙千里赴会，又对答如此恭顺，杨嗣昌不由á得想起左良玉来。上次左良玉从当阳来会，他曾用心笼络，想使这位骄横成性的大将能够俯首帖ຆ耳地听他驱使，为ฦ朝廷效劳。没想到左良玉调到郧西一带，恢复原级，由朝廷加封为“平贼将军”，颁给印经之后，竟然又骄横如故。这次他召集诸路大将来会，左良玉不愿以橐鞬礼晋见1，借口军情紧急，竟然不来，只派他手下的一位副将前来。一个要扶植和依靠贺人龙的念头就在这一刻๑在他的心上产生了。
1以橐鞬礼晋见——古代武将晋见上司行礼ึ，应该全身披挂，才算十分尊敬。不但要戴着盔，穿着铝甲，还要背着弓箭。用这套装ณ束行礼叫做“橐鞬礼”。“橐”是盛箭的，又叫做“箙”；“鞬”是盛弓的，又叫做“弢”。
杨嗣昌向全场扫了一眼，开始训话。所有文武大员都立即重新起立，垂手恭听。他首先说明，三个月来之所以没有向流贼大举ะ进剿，一则为培养官军锐气，二则为准备粮响甲仗，三则为使襄阳这个根本重地部ຖ署得与铁ກ桶相似，使流贼无可窥之隙。如今诸事准备妥善，官军的锐气也已๐恢复，所以决定克日进兵，大举扫荡，“上慰皇上宵吁之ใ忧，下解百姓倒悬之苦”。说到这里，杨嗣昌又向大家扫一眼，声色俱厉地接着说：
“可是，三个月来，请将与监军之中ณ，骄玩之积习未改；藐视法纪，违抗军令，往往如故。本督师言之痛心！岂以为ฦ尚方剑无足轻重耶？如不严申号令，赏罚分明，将何以剿灭流贼！”
众将军和监军御史们惊惧失色，不敢仰视。杨嗣昌特别ี向左ุ良玉派来的副将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把含着杀气的眼光射在一位四十多岁的将军脸上，厉声喝问：
“刁明忠！本督师命你自随州ะ经承天1้赴荆门，你何故绕道襄阳？”
1承天——今湖北钟็样县。
副将刁明忠两腿战栗跪下说：“回阁部大人，末将有老母住在襄阳，上月染病沉重，所以末将顺路来襄阳探亲。”
“不遵军令，律当斩ล首。左右，与我绑了！”
不容分辩，立刻๑有几个武士将刁明忠剥ຓ去盔甲，五花大绑，推出白虎堂。全体武将和监军御史谁身上没有许多把柄？都吓得面色如土，不知所措。总兵陈宏范资望最高，年纪最长，已经须ี发如银，带头跪下求情。跟着几位总兵、副将、大群参将也都跪下，连贺人龙也不得不随着大家跪下。杨嗣昌本来无意杀刁明忠，害怕会激变他手下的亲信将士投人义แ军，然而他并不马上接受大家的求情，狠狠地说：
“数年来官军剿贼无功，多因军纪废弛，诸将常以国法为儿戏。如不振作，何能克敌制ๆ胜！斩一大将，本督师岂不痛心？然不斩刁明忠，将何以肃军纪，儆骄玩？非斩不可！”
陈宏范叩头说：“目今出师在即，临敌易将，军之大忌。万恳使相大人姑念刁明忠此次犯罪，情有可原，免其一死，使他戴罪图功。”
“哼！汝等只知刁明忠来襄阳原为探母，情有可原，却忘记军令如山，凡不听约束者斩ล无赦。为将的若平日可以不遵军令，临敌岂能ม听从指麾，为朝廷甘尽死力！今日本督师宁可挥泪斩将，决不使国法与军威稍受损害。诸君起去！”
宋一鹤正在一旁察言观色，忽然瞥见杨嗣昌身边的一位幕僚向他以目示意，他赶快向杨嗣昌躬身叉手说：
“阁部大人！刁明忠身为ฦ大将，干犯军令，实应斩ล首。昔孙子1三令五申之后，吴王有宠姬ภ二人不听约束，斩之以徇，然后军令整肃。大人代皇上督师，负剿贼重任，更非孙子以妇人小试兵法可比。刁明忠不遵军令，实属可恨，按律该斩ล。但恳大人念他平日作战尚称勇敢，不无微劳，贷其一死，使他戴罪立功。倘不立功，二罪俱罚。千乞大人开恩！”
1孙子——名武，春秋时齐国人，在吴国为ฦ将，所著兵法十三篇为ฦ我国古代兵法的不朽名著。
“请大人开恩！”全体监军和幕僚一齐叉手说。
杨嗣昌沉默片刻，说：“好吧，姑念他是初犯，准诸君所请，法外施仁，免他一死。重责一百鞭子，革职留用，戴罪效力。诸位将军请起！”
刁明忠挨过鞭子以后，被架回来跪下谢恩。杨嗣昌望着他问：
“刁明忠，你以后还敢藐视军令么？”
“末将永远不敢。”
“下去！”杨嗣昌的眼光转向文官班中：“殷太白！”
“卑职在！”兴山道监军金事殷太白惊魂落魄地从班中ณ走出，跪到地上。
杨嗣昌间：“殷太白，你两ä次违反军令，该当何罪？”
殷太白叩头说：“卑职误干军令，前已陈明原委，不敢有一毫欺饰……”
“不许狡辩！绑出去！”
“求阁部大人恩典！求阁部ຖ大人恩典！”
“立斩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