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立刻联系公交公司，9月2๐5日凌晨1点半到เ2点半，看有没有出租司机在这个时间从莲花山和平小区门口载过一男一女。第二、马上从咸水市调几个人来，我已经跟李局打了招呼。要秘密监视廖海波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汇报！”
以往，任婷婷怕过年，怕的是被亲戚们问及“婷婷今年考得怎么样？”。中ณ国人的春节，除了合家团圆之外，似乎也是成功者炫耀成功，失败者郁闷失败的时候。任婷大姑和表舅家的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是塔尖。相比之下，任婷婷则是塔下面的基石。所以每次吃了年夜饭走在回家的大路上，她老妈总在抱怨任婷婷不争气，从没给她长过脸。
“哟？还没有？都23๑了，该找一个了。”
抬头看看吊瓶里的点滴已经快完了，她起身，准备按铃。可不经意间瞥见他输液的手，却看见他短了一截的小指。
她顿ู了顿，很快按了铃，叫护士过来换药。接着她坐下，愣愣地看着他那只手。忍不住伸手去触了触断口处。那里已๐经长好，只是新生的皮肤组织颜色更浅一些，摸起来很滑。她看见他的食指第一截骨节上长着厚厚的茧子。手背上，许多细小的伤口刚结痂。那时候，她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เ想的，竟去摸人的手。摸着摸着，她就听见一个很轻、轻得接近叹息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你想做什么เ？”
任婷婷一下子缩手背到身后，扭头，见齐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十分平静地打量着她，也不知这么看了她多久ื。
任婷婷大窘，慌忙抬头看了看输液ຂ瓶。
“呃……点滴快打完了……我叫了护士，她说马上来……”
护士确实来得十分及时，任婷婷话音还没落，护士就推着小车走进来了。
“醒了？感觉怎么เ样？”
护士一边换药，一边从瓶子里抽出一根体温表给齐放量。任婷婷很自觉地退到一旁，心脏砰砰直跳还未平息下来。
“没事……”
她隐约听见齐放如此跟护士说：
“就是饿。”
护士笑了笑。
“饿了？好事呀……可以吃点流食……记着，流食，别给我大鸡大鸭的猛整，知道不？”
护士说着，转头看了看任婷婷。
“给他喝点粥，或者吃点煮得稀软的面条，不能油腻。”
任婷婷连忙点头。上次同事动手术，这些常识她多少知道，所以鸽子也是清蒸。因为鸽子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也清肺消火。
护士给量完体温，三十七度，还有些低烧，但总体来说情况很好。护士推着小车走出去。病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俩。任婷婷怕他又问她干了什么。护士刚走，她就走到床头柜旁้盛粥，随后端着粥走到床边凳子上坐下，将床摇起来一点。
“痛不痛？”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将床摇起会牵动他的伤口。齐放看了看她，轻轻摇头“嗯”了一声。他的脖子还不太能ม动，因为ฦ当初为了抢救，气管那也开了个口子，插进管子。
任婷婷看着他脖子上的纱布，埋头盛了半勺粥。抬眸，目光交汇，她倒有些犹豫，不知这勺粥该往哪儿送了。可就在这时候，她见病号张开嘴巴，挑了挑眉。她埋头笑了笑，将一勺粥送到了他的嘴里。
等半碗粥喝完，这人不笑，也不道谢，开口就问她：“齐飞跑哪去了？”
“他说有点事儿要办，10่点回来。”
齐放听后，也没说啥。又看了看任婷婷，半晌，他轻轻地吐出一句话：“等我伤好了，随你打。”
任婷婷本端着保温壶的盖子，转身要去洗，一听他这话，愣了愣，埋头笑了起来。半晌，她扭头望向他，笑道：“亏你还记得啊？那行，你就快点好吧。”
任婷婷去洗手间把盖子跟勺子给洗了。走出来，看看时间，才九点半。正想要怎么才好的时候，她见齐放眼睛老往床头柜上瞟，似乎ๆ在找什么เ。
她走上前看看，有些莫名地回眸看他，却听那人道：“那个……鸡汤，还有没有？”
任婷婷“噗”一声，捂着肚子笑得蹲了下去。她听见他躺在床上嘀咕，声音轻得像呓语，含含糊糊的，也不知在嘀咕个啥。但这比昨天要好得太多了，见他这样，任婷婷的心里也轻松了好多。
她笑了一会儿，扭头对他道：“鸡汤没了，不过有鸽子汤。我去问问护士你能ม不能喝。”
她说完便急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盛了半碗鸽子汤给这人喝。
病号十分满足，喝饱也没道谢，合眼就睡了。任婷婷觉得，一个妈生的这俩兄弟，性格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她将床摇平，坐在旁边看了看。他眼皮颤了颤，她知道这人没真睡着。
过了一会儿，她索性走到齐飞之前躺的那张病床上，找了他早先看的那ว本书，想随便瞅瞅打时间。一看书名，巷战。随意翻了翻，什么“敌我短兵相接近身肉搏”等等。她叹了口气，放下书，走到窗边看风景。却不知道身后躺着的人，不时睁开眼睛看看她。
上午十点多，齐飞在街上溜达了一大圈，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一推开病房，就看见任婷婷坐在凳子上打瞌睡，齐放也在睡。
他笑了笑，将东西放下。任婷婷被惊动，醒过来。一看时间接近中午，便起身准备回去。
“保温壶里还有粥和鸽子，我不拿走了……我晚上再过来。”
齐飞笑笑，笑容里带着感激。他知道，此时说感谢或麻烦，对于这个ฐ姑娘而言倒是一种拒绝。于是他跟着任婷婷走了出去。
“我送你。”
大约过了十分钟，齐飞送了任婷婷下楼回到病房。刚推门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个半死。他看见齐放把被子掀开，半边身子已经挪下了床，正抬手奋力地想把吊瓶取下来。
齐飞见状一个健步冲上去，扶着弟弟的膀子吼道：“你他妈嫌命太长是吧？这是要干嘛？给我躺好了！”
齐放可能半点也没有意识到，就在昨天白天，他脖子上插了管子，呼吸还靠呼吸机呢。今天刚好一点，这厮就还真以为自己本事大能飞。身体虚弱是客观存在的现实，伤口疼痛，这也是现实。被人这么一吼，他自然乖乖躺了回去。经过他自己这么一番折腾，此时他大气难出，但面部表情却是万般无奈。
躺回去过了好一会，齐放缓过气来，扯着齐飞的胳膊道：“你……你他妈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齐飞气得脸色青。他看了看齐放，情况似乎还好，便道：“你还问我……你说说，你刚才是要干嘛？找死直接告诉我，我喂你吃子弹多快呀？”
齐放没回答他，又缓了口气，皱眉道：“废话……废话少说……尿壶！”
齐飞闻言一怔，哈哈哈大笑。一边取尿壶，一边拍着胸脯向兄弟保证，在他可以自己行动之前，绝对不再会离开他过二十分钟。
一个人吃…
“任婷婷疯了。”珠珠如是说：“这几天，她要么不回宿舍，一回来就拎着大包小包准钻厨房里，边做菜还哼歌，非常欢乐。”
瑶柱干贝粥、芋头饭、转子骨汤蒸芙蓉蛋、淮山药枸杞红枣炖鸡粥、猪肚炖莴笋、豆米猪蹄、冬瓜夹火腿、清蒸鲈鱼、柠檬鸡中翅、蜜汁莲藕、牛肉烩胡萝卜、东北黑香菇炖排骨……从选取食材、到เ刀工、烹饪，这女人确实很强。她做的菜里面还有一些小秘密，比如，看着是一碗白粥，可吃起来却无比鲜香，却不知这粥里她加了切得很薄的瑶柱，只是煮化在粥里看不见而已；又比如，咋看都是一碗普普通通的芙蓉蛋，没有加任何其他东西，水跟火候掌握的很好，蒸得细滑无比，可吃起来却是别ี样美味，因为这蛋里面加的不是水，是骨头汤。
任婷婷看似平常无奇实则无比华丽奢侈的大餐，得到了齐放、齐飞、徐一平三位武警特警战士的高度评价。徐一平说，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芙蓉蛋，感动得痛哭流涕赖在病房不肯回部队去。因为ฦ任婷婷做菜实在太奢华，在齐飞跟她说，不要太破费，感到过意不去、甚至要拿钱给她之后，任婷婷就把奢华彻底藏了起来。该剁๗碎的剁๗碎，该用汤的只用汤。只有他们宿舍的人才知道，那一碗面条、一碗粥里藏着多少名堂，哪怕是清蒸豆腐丸子，里面还夹了鲑鱼肉啊……靠！
通常，在病房里，看他们吃得很香，不时开开玩笑或赞美的时候，任婷婷这傻妞只会站在一旁跟着笑。愣痴痴的，不会讲话、不知道如何与他们亲近。尽管她并不是一个木讷的人，但面对他们，她似乎只有用做菜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总是拎着保温壶跟饭盒匆匆而去匆匆而归，但她觉得很开心。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ม保持多久ื。眼看着齐放一天比一天好，说话越来越有劲了、能坐起来了、能ม被人搀扶着围绕病床走动了，为他感到เ高兴的同时，她也知道，这样“看得见、听得着”的日子似乎也快结束了。她不敢想，可她心里确实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希望他不要太快好起来。
星期五下午，一下班，任婷婷就奔回到宿舍，钻进厨房里忙活。她记得，齐放一直惦记着那日自己没得喝的鲍鱼鸡汤，因此特意请住在南漳码头附近的同事早上来上班的时候给她带一些活的鲍鱼，用小水桶子养了一天。
因为处理鲍鱼花了些时间，等汤炖好，她拎着保温壶出门的时候，已๐经晚上八点了。偏偏刚ธ出门不久ื，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元月末，街上寒风呼呼，雨点似乎也快结成了冰。任婷婷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把保温壶掖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出宿舍。或许是她跑得太急，刚跑到เ路口,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蹭了一身的泥浆不说，脚๐还崴了，疼得她半天缓不上气。她爬起来，看看怀里的保温壶，没事。只是衣服摔脏了。幸好羽绒服是黑色的，她掏出纸巾擦擦，一瘸一拐地打车去医院。
坐电å梯到9楼，任婷婷忍着脚疼一跛一跛地朝病房走。就在离病房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说笑声。听上去病房里似乎ๆ来了不少人。任婷婷愣了愣，一只手扶着墙慢慢走了过去。到เ了门边，还没推门，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见里面还真的坐了不少人。
除了齐飞、徐一平，床边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穿着迷彩裤和黑色长袖t恤，想必也是齐放他们的战友。除此之外，齐放床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ฐ女人，正在削苹果。女人大约二十六、七岁，长得很漂亮，而且气质出众。一头棕色卷，白领打扮，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在这个女人身后，还跟着穿西装戴眼镜的男子。而床尾靠墙，则ท站着一个ฐ三十来岁穿夹克的男人。
此时屋子里的人正说笑着，女人将苹果削好递到齐放手上。俩人也不知说了什么เ话，女人笑着抬手，敲了敲他的头。齐放也不躲闪，笑呵呵地吃着苹果。
床头柜旁的地上堆着看上去像保健品的盒子，还有很多水果。床头柜上摆满了一次性饭盒。徐一平坐在齐飞陪护那张床上，手里拿着一个饭盒，正用手从里面捞起些什么เ来吃，很乐的模样。看上去，大家似乎都已经吃过饭了，徐一平只是在杀后场。
任婷婷站在门前，提保温壶的手紧ู了紧，忽然有些犹豫。但这时候，齐飞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她，快步迎了上来。
“来了？”
他笑道。徐一平此时也看到เ她了，扭着脑袋冲她笑：“婷婷来啦？快来、快来，有好吃的！”
任婷婷冲屋里那些陌生面孔都笑了笑，拍拍身上的水珠，往里走，让齐飞好把门关上。
“呵呵……这么多人……”
她笑了笑，正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齐飞已经关好门转身走到她身旁้。微笑着向她介绍：“潘队，秦玉，她就是任婷婷，上次毛一峰绑架的那ว姑娘……这段时间，多亏她帮忙。”
他说着，又挨个指着屋里的人向她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特警队的潘队长，那位是秦叔的大女儿秦玉，跟我和齐放从小一块长大的，听到消息特地从林城赶过来，还有她后面那位张先生，姓张对吧？哦，张修，是秦玉的同学……”
最后，他指了指站在床尾的那ว个穿夹克的中年男子：“这位是赵哥，秦玉请他来帮忙照顾齐放……因为ฦ部队上有些事儿需要我回去，我今天晚上就得和潘队走……”
一时间，任婷婷来不及记下太多的人名，只是笑着频๗频朝众人点头，而潘队、秦玉着笑着对她说了不少感谢的话。接着，齐飞接过她手中的保温壶，带着歉意笑道：“秦玉今天下午才到，她不知道你会过来……跑去饭店叫了一堆吃的打包带来……大家刚ธ吃过。这个我给我，留着他一会儿饿了吃吧。”
任婷婷含笑点点头，转眸，见徐一平拿着饭盒，盒子里装ณ的是叉烧，饭盒上印着“一品堂”字样，是滨海市一家十分出名的饭店。他吃得添口添嘴，边吃还边抬起饭盒递向任婷婷，叫她也尝尝。任婷婷笑着说自己已经吃过不饿。
“你们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怕爸听了犯病，但对我总不该瞒的。昨天听王指导员电话里一说，差点没给吓死！今天当着潘队的面，我可先说了，如果敢有下次……”
秦玉说着，齐放挑眉笑着打断道：“还下次？算了吧我的姐姐，一次差点没命，再来一次那还了得？”
“你还知道了不得？”秦玉冷哼，忽然一把夺过齐放手中的苹果，狠狠塞他嘴里。众人见状皆笑。任婷婷也跟着笑。
起初任婷婷还没看清，直到齐放吃完苹果，秦玉去拿放在病床下的垃圾桶的时候，任婷婷才注意到秦玉是坐在轮椅上的。但她看上去乐观、大方แ。虽然坐在轮椅上，行动却十分敏捷，拿什么เ东西或做什么，都不假于人手。
看着齐放与秦玉说笑，任婷婷扭头对身旁的齐飞笑道：“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
齐飞笑着答应。
“我、齐放、秦玉还有她妹妹秦露，感情一直都不错。秦玉脚不好，初中的时候，班上老有人欺负她。她个性要强，在外从不认输，回家就躲起来哭。当时我比他们高一个年级，齐放跟她同班。有一天，齐放回家很晚。身上还有泥，衣服也破了。他跟秦叔说不小心摔的。我不信，就单独拉了他问。他笑呵呵跟我说，他偷偷跟着欺负秦玉那几小子，把人拖到僻巷里打了一顿，一挑五，把那几人全干趴下了。还硬打得人不敢告老师也不敢回家跟爹妈说。秦玉事后估计也猜到了。虽然不说破，不过打那ว时候起他俩感情特好……”
任婷婷听着，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场景。她不时抬眸看看秦玉，而那姑娘对于目光似乎ๆ格外敏锐，每每现任婷婷在看她，也抬眸朝她笑笑。
任婷婷不知秦玉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看上去她似乎很忙，几乎每隔个十来分钟电话就会响起来。
秦玉摇着轮椅到一旁้接电话，齐放抬眸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跟齐飞说话的任婷婷，也没说话。从床头柜的小盆子里拿起一个ฐ洗好的大青枣朝她这边扔。任婷婷是个大笨蛋，分明看到他朝她扔东西，伸着手却接不住。那枣子不偏不倚正巧打在她鼻子上。齐放见状埋头笑，倒是齐飞跟潘队瞪他一眼。
“有你这么给人吃东西的么เ？”
“就是，你说咱队里咋出了你这种耗子屎啊？人辛辛苦苦照ั顾你这么เ多天，就这么对人的？”
齐放捂着伤口，也不敢笑得太用力，半晌，无奈地冲任婷婷笑道：“下次你别ี用鼻子接，正襟危坐，张嘴，我保准扔到เ位。”
此时秦玉也打完了电话，转身摇着轮椅到เ齐放床边朝他白眼：“你那ว张嘴，欠抽！砸到人了连对不起都不会说？”
齐放见她电话不断，也调侃道：“秦总，您就快回去吧，别打我一病号这儿耽搁了。”
“咋的？还不乐意我在这儿？嘿，我就偏不走！瞧你那小样，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能把我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