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无不大惊,纷纷抬头望上。星光下只见一人站在树顶上,背後背着一只铁胎大弓,正自看着树下的芸芸众生,漫天夜色中,满天繁星高挂树後,那人双手抱胸,神情傲然,宛若天将下凡。
安道京猛见如此邪门的箭法,直是大吃一惊,喝道:“来者何人?何不报上姓名?”
杨肃观一声清啸,双足一点,已然站在那捕快身旁。
杨肃观见他面色发青,便道:“你不用怕,只要你乖๔乖听话,你我无怨无仇,岂会加害於ไ你?”那捕快吞了口唾沫,问道∶“阁下是谁?”
那树上男ç子拱手道:“刘总管既ຂ然过访华山,我执掌华山门户,岂有不来相迎之理?”那ว青袍客微微一笑,道:“宁掌门不日便要退隐,我此番还来冒昧来访,真是过意不去。”两人隔著数丈遥遥相对,四下山风大作,但说话声仍是清晰可闻,足见二人的内力都极为深厚。
那男ç子见那两ä名随从走得远了,压低声音道:“隔了这么久ื,你说天山那人还能活么?”
那ว美妇正待说话,柳昂天已然走出书房,道:“仲海还不快快进来,还在这做什么?”那妇人见柳昂天出来,迳自转过头去,俯身赏玩花草。
众人走进书房,柳昂天示意二人坐下,卢云正自迟疑,柳昂天沈声道:“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自来是这个脾气,既然仲海三番两ä次的举荐你,我便当你是自己人了!我要你坐便坐,不必虚伪客套!”卢云一怔,称谢坐下。
忽然“拍”地一声,一把刀重重的摔在桌上,卢云一惊,猛地抬头起来,只见一条大汉双手环胸,目光如电å,正自望著自己。
卢云细看那人,只见他三十来岁,长得是高鼻鹰目,身高膀粗,神态极其威武,却不知是何来历。那ว人取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家,道:“今夜我和这位朋友喝上几杯,你给伺候著。”那ว店家大喜过望,连连哈腰,赶紧做了几个热炒出来。
卢云见伍定远面色红润,全不似那ว日身带重伤的模样,心中也是一喜,缓缓说道:“伍兄……你……你好了!”
伍定远嘿地一声,扶住卢云的肩头,将他放回床上,道:“伍某打西凉到此,一路何曾欠下什麽人情?那日却多亏卢兄弟以命换命,将我抛向柳大人,不然我早早ຉ死於非命了,卢兄弟这份情,哥哥非还你不可。”
卢云转头看去,果见远处行来长长的车阵人潮,前头一人身穿红袍,骑在一匹白马上,当是高中解元的新科举ะ人了,两旁鞭炮声响,震耳欲聋,后头无数孩童欢天喜地,跳跃飞奔而来。卢云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下忽地一酸,忍不住别过头去。
那客人笑道:“我要是成,何必还干这个剃头师父,你这张嘴可真利啊!”
那ว黑衣人似乎ๆ吓得魂飞天外,一个ฐ箭步便往墙上跳去,卢云叫道:“哪里走!”一拳往那ว人背上打去,那ว人举掌一挡,却哪里挡得住?立时被卢云的拳力打得吐血。
卢云拿着包袱,寻思道:“究竟是什么เ人会在光天化日下来偷东西?这可是朝中大员的府邸啊!”
卢云嗯了一声,道:“我见天降瑞雪,忍不住就多看了一会儿,不知顾伯伯在找我,真是对不住。”
顾嗣源笑道:“我这趟到苏州,找了几件东西给你,你瞧瞧可还合用?”说着拿出几件名贵事物,只见是一只“极品镶金紫ใ毛狼毫”,一只“龙纹古雕方砚”,都是罕见的珍品。
卢云微微一笑,道:“管家,是姨娘叫你来当说客的吧?这可是苦差一件。”
卢云看着管家一张精明的脸,叹了口气,道:“管家,你这般替人办事,只怕自己也很苦吧!”
伍定远心下一惊,想道:“原来这死囚是朝中ณ大臣!”他向来不熟朝政,不知那张温是何许人,更不知他何以通敌卖国,只得一言不发,皱眉观看。
大批鸡只四下跳跃,一时满街乱ກ窜,奔到了囚车之前。那宦官跨下座骑给鸡只一惊,啡啡嘶叫,登时人立起来,那宦官给座骑这么เ一掀,抓不住马鞍,便自离鞍而起,只见他在空中一转折,稳稳地落在地上,显然身有武功。但后头十余匹马不及停下,猛地撞了上来,霎时间大街上马嘶鸡鸣,乱ກ成一片。
那人口中ณ胡言乱语,几名赌客却都不赌了,纷纷离桌。那人急道:“别走啊!你们还没给钱!”
那人叫道:“妈呀!”站起身来,往后逃去,似乎ๆ胆小无比。
走到厅上,只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摆设甚是豪奢。一名红光满面的高大老者,迎上前来,想来便是庄主李铁ກ衫,果听他道:“在下李铁ກ衫,哪位是伍捕头?”
李铁杉正待说话,忽地见到灵音,红润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问道:“这几位大师在哪座宝刹静修?伍捕头可否为ฦ老夫引荐引荐?”
那首领钱凌异见老僧认出自己,脸上登时变色,忍不住哼了一声。
十余招过后,那老僧见弟子们大落下风,恐怕时候一长,多人便要当场重伤,他知久战不利ำ,便欲速速击毙领头的“剑影”钱凌异,以解众人之危。
那大汉一愣,道:“天下气运?什么意思?”
那ว将领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纸条,张开一看,霎时面色惨白,身子往后就倒。
杨肃观道:“这便是我回寺的缘由á了,还盼师兄念在同门之情,能给肃观一些援手。”
灵定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少林盛名凋零,给人欺侮得好生厉害。想那灵音师弟数十载修炼,现下都给囚在昆仑山,老衲决不容少林子弟再受折辱,只要方แ丈允可,此次当与师弟同往。”
杨肃观心中一喜,他知道灵定武功高绝,江湖上罕有敌手,只要他能与自己同去西凉,不论遇上大小事情,自能ม逢凶化吉。
两人说话间,走廊间传来一声佛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名隽雅清贵的中年和尚从外走进,伍定远虽是第一次拜访少林,从未见过这名大师,但看他举止非凡,宝相庄严,当是少林方丈,人称四大金刚之首的灵智大师,当下急忙站起。
杨肃观见这僧人来了,当即站起,合十道:“弟子杨肃观,拜见方丈。”
灵智点头微笑,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众僧见方แ丈到来,纷纷与之ใ见礼ึ果不出伍定远所料,这和尚正是少林方丈灵智,只见他不过五十出头,尚比灵定、灵音还小了十来岁,但言语之间,自有一股威仪,叫人不得不敬重三分。
少林四大金刚,合称“智定音真”,掌门方丈便是灵智,他入寺最晚,但天资聪颖,悟性最高,成就反在其他师兄之上,四十余岁便位居方丈,至今已有十余年。灵智精通典籍,慈悲之心尤重,上任以来力改少林强悍作风,极力遏制门下弟子介入江湖纷争,自己更是不喜与人争斗,是已武功虽高,名气反不如灵定来得大。
灵智见到เ伍定远时,微微一奇,凝视良久。杨肃观忙道:“这位是弟子的朋友,现下也在柳大人麾下为官。”
灵智点头,忽地伸手过去,细细抚摸伍定远的头顶ะ,伍定远不知少林方แ丈意欲如何,待要闪避,又怕失礼ึ,只好低头忍耐。杨肃观、灵定等人心下也甚奇怪,但方แ丈何等尊贵,行事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一言不发,静静等候。
过了片刻,灵智方丈拍拍伍定远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庄容道:“施ๅ主ว受惊了,和尚非是无礼,只是见施ๅ主面相奇特,当与仙佛有缘,是已冒昧探究。”
伍定远奇道:“我与仙佛有缘?此话怎说?”
灵智道:“和尚方才看过,施ๅ主头角峥嵘,三奇盖顶ะ,若非大富大贵,便是佛道中人,可喜可贺。”
伍定远心中甚喜,他不是什么เ佛道中人,那定是大富大贵了,自己้虽没想过日後会有啥美好际遇,但既ຂ然方丈嘉ล言称颂,必有深意,赶忙合十称谢。
灵智微微一笑,道:“施主福缘深厚,远非常人所及,不知自小到大,可曾遇过不可思议之事?”
伍定远回想过去一生,虽不能说是庸庸碌碌,但都在刀头上打滚度日,甚是艰辛,便摇头道:“在下虚度光阴,至今三十有五,仍是平凡。”
灵智淡淡地道:“也许福缘未至,施主ว不必心急。”
伍定远点头称是,却听杨肃观咳了一声,向灵智方丈道:“弟子有些要紧事,想请方丈相助。”
灵智方丈皱眉道:“方才我在门外便已听说了。可是为ฦ了朝廷中ณ的争斗?”
杨肃观颔首道:“方แ丈所料不错,此次西去,便是为ฦ了铲除本朝奸臣江充,还望师兄们成全。”
灵智叹息一声,摇头道:“当今皇帝乃是好斗逞勇之人,别说去掉一个江充,即便尽换内阁大学士,只怕朝政仍是沈苛难起。”
杨肃观的父亲乃ี是当朝五位大学士之一,他听灵智这般批评,那是连他父亲也牵扯上了,杨肃观心下不悦,转头向灵定道:“适才灵定师兄已经答应了,他说此番๘有意陪我同去西凉,不知方丈是否放行?”
杨肃观察言观色,他见方丈似乎无意参与朝中ณ斗争,但凭著灵定方才的一席话,便想敲砖定脚,这趟来寺只要能拉得灵定这名大高手同往,便算得大功一件了。
一旁灵真是个莽撞之人,他位居四大金刚之末,但平日却极为ฦ暴躁,一听方แ丈有意推拖,立时大著嗓门,叫道:“他妈的!近年来昆仑山越来越不成话,先是杀害燕陵镖局满门,视我派俗家弟子如猪狗,还把灵音师兄囚禁起来,简直把我们少林弟子当作木头,这还像话吗?只要方แ丈你一声令下,看我第一个ฐ冲进昆仑山,一把火烧光他们的狗巢ิ穴!”
灵定老沈持重,忙道:“师弟卤莽!不可在方丈面前说这些无礼言语!”
灵真嘿嘿冷笑,说道:“灵音师兄给关了好几月,咱们还不派人去救,这不是缩头乌ไ龟是什么เ?”
灵智把这些话听在耳里,如何不知灵真的用意,无非是嘲讽自己้软弱谦卑,不敢与敌人冲撞。他淡淡地道:“我辈学佛之ใ人,第一求的是普渡众生,第二求的是修成正果,非到不得已๐时,决不妄开杀戒。昆仑山势力日大,几次派人挑衅,甚且扣押我派门人,这些我并非不知,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本已修书数封,送交卓掌门,谁知他始终不加理会………”
灵真大声道:“卓凌昭自称『剑神』!怕是把自己้真当作神啦!方丈你这样委曲求全,他岂能理会你?”灵真早已不满甚久,此时趁著杨肃观来寺,便趁机发作出来。
灵智轻轻一叹,道:“近日我静观天象,天下必有大变动,不数年间,朝廷将出一大奸臣,只怕比江充更狠,比东厂更辣。所谓一物降一物,奸雄既ຂ出,草莽枭雄便要活跃。我看昔年怒苍山反逆蠢蠢欲动,只怕又将乱起。到เ时两雄相争,生灵涂炭,可怜千千万万的百姓便要落入水深火热之ใ中了……”
众人听他没来头的这席话,都是摸不著头脑แ,彼此互望一眼,杨肃观更是轻轻咳嗽。
灵智方丈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地道:“近日武林盛传,说道:『戊ຘ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想来天下即将大乱,朝廷政争更要再起,我虽想力挽狂澜,但怕人力有时而穷,到时错估形势,反倒助纣为虐,是已按兵不动,希望能看清时局……”
他还待要说,却听灵定叹了口气,说道:“方丈,你听我一言。”
灵定位居罗汉堂首座,在寺中年月甚久,说话一向极具份量,灵智听他截断话头,倒也不以为忤,便道:“师兄有何高见?”
灵定口宣佛号,说道:“方แ丈佛法渊深,一向慈悲为怀,不愿四处结仇,自然是天下苍生之福。只是我少林弟子行走武林,不可受人无端轻辱,更不能ม被人任意打杀。方แ丈以天下为ฦ己任,固是目光远大,但眼下火烧眉毛,方แ丈若不顾ุ全我寺的威名,他日又如何降妖伏魔?”
灵定这番๘话说出,众人都是心里暗暗叫好,方แ丈所说的什么夜观天象云云,未免不著边际,迂腐迷信,难以令人信服,不如灵定所言来得爽快。
灵智听了这番指责,情知无法一意孤行,只得叹了口气,点头道:“师兄所言甚是,我忝为方แ丈十余年,却不能保住少林令誉,实在有愧。”他眼望灵定,淡淡地道:“你们此去西行,须得小心谨慎,切莫胡乱ກ杀人,多添罪孽。”言下之意,已๐答应了灵定所求,让他陪同杨肃观前去西凉。众人互望一眼,都是喜不自胜。
杨肃观喜出望外,正要开口称谢,忽见灵智方แ丈从袖中ณ取出一张帖子,交给灵定,道:“这里有个约会,师兄此去西凉,回程时不妨代我过去观礼。”
灵定伸手接过帖子,定睛一看,脸上神情大变,竟然站了起来。一旁灵真颇为ฦ讶异,忙探头来看,霎时也是一惊。众人见他两人神情如此,都感诧异不已。
杨肃观皱眉道:“是谁做的约会?难不成是卓凌昭下的战帖ຆ么?”
伍定远听到เ卓凌昭三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哪知灵真嘿嘿冷笑,道:“卓凌昭算个什么เ屁?这人比他强的多了。”众人哦地一声,都是不信,却见灵真夹手抢过师兄手上的帖子,送到了杨肃观手上。
杨肃观低头看去,见署名处却是“华山宁不凡”五个烫金小字。灵真冷笑道:“这是宁不凡送来的帖ຆ子!杨师弟,在他面前,卓凌昭那兔崽子又算得什么?你说是么เ?”灵真之言虽有些夸张,但也不能ม说是毫无凭据。“常胜八百战,武功天下尊”,这正是天下第一高手宁不凡下的名帖,邀请少林僧众前去见证封剑大礼。在这天下第一高手面前,想来卓凌昭也要退让几分。
杨肃观回想那日听张之ใ越的言语,九华山门人也曾受邀前去参加封剑大礼,看来此事已๐经轰动武林。江湖公推此人为“武功天下第一”,为了这个名头,想来这次宁不凡要归隐,不知会有多少大事生出,多半是腥风血雨不断ษ了。
灵智道:“这位宁掌门定二月初一行『封剑归山』大礼,你们几位路经陕西,便代本寺僧侣过去观礼。”
灵定问道:“这位宁掌门武功正值巅峰,却为何要退隐?莫非有什么难言之ใ隐么?”
众人也感奇怪,这宁不凡好端端的至尊宝座不坐,却为何要退出江湖?莫非真如灵定所言,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灵智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了。不过听适才来访的华山长老说道,这位宁掌门厌倦江湖争斗ç的日子,不想再舞刀弄剑,这才起了归隐的想法。倘若所言是真,那可真是大智大慧,可喜可贺啊。”说著口宣佛号,露出神往之情。
灵真听了方丈又来那套谦退言语,当即冷笑道:“太好啦!咱们乾ດ脆也一起退出江湖,一股脑儿把少林寺的招牌拆啦!那更是喜上加喜,大慈大悲哪!”方丈给他这么一顿讥嘲,神色有些难堪,当下低头念佛,恍若不闻。
伍定远坐在一旁้,也感尴尬,他本不是少林寺的人,自知听了许多不该外人听闻的话,只得别过头去,假作不知。
堂中一片寂静,只闻远山传来一阵阵钟声,甚是悠扬动听。正宁静间,忽听杨肃观道:“我师何在?我想拜见他老人家。”
灵定微微一奇,不知他何事欲找天绝僧,说道:“不巧的很,师叔还在达摩院闭关,吩咐不得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