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童一有空就会悄悄拿出新า厂牌看一眼，每次看到职位那ว一栏已经从普工ื变成技术员，尔童的嘴角就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笑容。
自从老黄出事以后，气氛一直压抑的生产线上终于又一次洋溢着欢声笑语。
如果这样的话，工作效率会下降多少？两成，还是三成？工厂现在本来就开工不足，虽然在尔童之后这个班又补充了两批工人，但也有一些工ื人辞工了。工人进进出出很正常，问题是现在还有三分之ใ一的机床在沉睡。产量再下降两三成的话，订单怎么เ完成？
这条处理决定让全厂所有的班长和副班长都松了口气，也准确地传达了工ื厂的态度。这样的态度当然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观，依然有三分之一的工人不关屏蔽门，另外三分之一的工人不锁空气阀。
“唔……”狠狠地亲了素琴柔滑的脸颊之后，两人松开怀抱，然后笑着，手拉手走出工厂大门。门外的水泥路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尘土，每当有附近工地的工ื程车辆驶过，那些尘土便高高飞扬起来。其中有一些飞得很高，似乎要一直飞向天空。在这尘土笼罩的马路对面，像所有工厂门外一样摆着一排小摊，他们就径直走向那里。
“嗯，吃吧。”尔童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是每年北半球的春季时节，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人口迁徙过程中最平常的景象。
但我们已经不是学生了。素琴娟秀的嘴角边扬起一抹笑意，从侧后方แ凝视着那张虽然说不上好看，但她却从来看不厌的脸。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成熟得早，更现实，尤其是素琴这样的乡下女孩子。此时此刻๑她和尔童，和这辆临客列车从数千公里之外拉来的数千名旅客一样，都只是春节过后赶来这座都市的农民工，这才是现实。
他们甚至还一起去皮主管家玩了两三次，一起学习该怎么做城里人的方方面面。
一连几天都非常酷热，今天更是如此。这天下班之后，尔童急不可耐地跑回出租屋，在楼ä下的小店停住了脚๐步：“老板，我有个快递收到了吗？”。
店老板拿出一件快递：“刚ธ刚才到的。这是买的啥？怎么有股子腥味”。
尔童发给老板一支烟，然后接过快递：“谢谢老板啦，是吃的”。
“哈哈，是你女朋友要吃的吧”。老板也知道尔童有个漂亮女朋友。
“嗯。我回去了”。尔童也懒โ得解释，抱着快递一溜烟跑上了楼ä，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关上门之ใ后他马上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把红彤彤的，还带着微温的麻辣小龙虾倒进碟子里装好。
城里人的生活实在神奇，尔童想。要不是自己也一样尝试了，谁能ม想到เ这种东西都能从网上买。
然后尔童又拿出上次从网上买回来的一瓶国产干红葡萄酒，最后摆出一小块生日蛋糕，插上蜡烛。一切准备妥当之ใ后，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去年素琴生日时厂里一直在赶货，别说过生日，连饭都吃不好。今年可得好好给姐过个生日。尔童为此已经精心准备了很久，刚学会的网购也派上了用场。
现在就等素า琴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但尔童已๐经习惯素า琴不能及时回到自己身边。洗完澡之ใ后他无所事事，便打开那台旧笔记本电脑，开始看上次皮主管看的那ว部美剧ຕ。这部片他已经从头开始看到了第三季，并且从一开始的强迫自己้看下去，到现在终于开始觉得有趣。至少现在他大致认清楚了每个角色，如果再和皮主ว管一起看，也不会一问三不知。
剧情越来越精彩，不知不觉间就是两ä集。尔童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边，但这次不是焦急地张望素琴的身影，只是想活动一下身体，放松一下眼睛。但他一边伸懒腰一边下意识地看着巷๕口时，却突然看到一辆怎么想，都和这尘土飞扬的地方格格不入的，铮亮的法拉利跑车在巷口悄然停下。
皮主管的比亚迪估计比不上这车的一个ฐ轮子。尔童羡慕地注视着这辆他梦都不敢梦见的跑车，惊愕地张大了嘴巴๒：从跑车扬起的车门中ณ跳下的，是那个他最熟悉的，动人的身影。
“姐？你怎么坐那么好的车回来的？谁送你的啊”。满腹狐疑ທ地在门口迎上素琴之后，尔童马上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和姐不必转弯抹角的。
素琴今儿又喝了酒，软绵绵地靠在尔童怀里：“哎呀……是那个客户的老板的儿子，叫张春阳的……”。
其实尔童大致也猜到了几分。他当然有些不舒服，扶着素琴走向床边，皱眉嘟哝着：“他怎么เ会送你回来……”。
素琴完全没有注意到เ尔童准备的红酒，蛋糕和麻辣小龙虾，一下子躺倒在床上：“他从蓉姐那里听说我今天过生日，说什么เ也要请我吃饭……说什么为ฦ了今后的长期合作……这些那ว些的……我没办法，只好去了。吃完饭时间晚了点，他就送我回来……”。
这种事实在太敏感，尔童也不是木头桩子。就算他无条件地信任素琴，却也担心别人对她有什么เ企图。他一边拿来湿毛巾，为懒洋洋地躺着不动的素า琴擦拭着红晕滚烫的脸颊，一边勉强笑着问道：“就你们两个ฐ人？在哪吃的？吃了什么好吃的啊……你今天好像喝太多了一点吧……”。
“嗯……蓉姐本来也一起去了，刚ธ到的时候接了个电å话，她老公找她，就先回去了”。素琴似乎没有意识到尔童的心情，叹着气道：“在海边的一个ฐ饭店里……吃了一个澳洲龙虾，张春阳还要了一瓶红酒，说是什么拉菲……不停地叫我喝……”。说到这里，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间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尔童准备的那些东西，歉疚地笑着：“童童对不起。我应该回来和你一起过生日的……”。
说完就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拿起一只小龙虾：“还是这个对味儿……”。
尔童只得跟过去扶住素琴的肩膀，无奈地轻声道：“姐，不用勉强啦。你哪里还吃得下。你喝了酒，还是快洗个澡，早ຉ点休息”。
素琴确实是没有一点食欲。甚至可以说，她现在不吐出来已经很难得了吧。
听到เ尔童的体贴，她也知道自己在尔童面前是什么都瞒不过的。只好放下那只小龙虾，垂着头，不安地搓着自己西装ณ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童童”。
尔童当然不会对素琴生气。相反，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心里不舒服只是因为对自己的失望而已。他听说过澳洲龙虾，前段时间在网上买那瓶红酒的时候，也知道了什么是拉菲。最初的心里不舒服过去之后，他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望是因为能ม力和别人差距太大，而带来的一种自卑感，这让他感到惭愧。
——不是因为能力差ๆ距，而是因为这份自卑不应该在素琴面前表现出来，让今天本该开心的她现在那么不安。
两人已经过去的人生一直在一起，将要度过的人生也会一直在一起，那ว么就一定要坦诚相对。所以尔童释然地笑了起来，抱住素琴亲了亲她的脸颊：“姐，是我对不起啦。你今天见了世面，我该高兴才对。结果我因为自己没本事带你见那样的世面还不高兴……是我太小气了。姐，生日快乐”。
素琴这才抬起头，也轻轻地亲了亲尔童的脸，温软的唇带着葡萄的芬芳：“谢谢童童。那我先洗澡啦”。
“好”。尔童松开怀抱，看向那些简单的酒菜。既ຂ然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些东西，不吃就太浪ฐ费了。这么热的天，隔夜就会坏。素琴现在吃不下，他就只能自己承担起这个重任。于是他把麻辣小龙虾端到笔记本电å脑边，然后去开那ว瓶酒。
“打不开吗？”。直到素琴洗完澡，尔童仍然满头大汗地对红酒瓶束手无策。
这东西怎么这么麻烦？他甚至恨不得把酒瓶直接敲破。听到素琴发问，他终于懊丧地丢下酒瓶：“什么玩意，这么难开”。
素琴偷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ທ地说道：“我刚才看到เ饭店的服务员开那个拉菲，是专门用一个钻头一样的东西，钻进这个ฐ软木塞里面，然后拔出来的”。
“哦”。尔童嘟哝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在电视里看过，是个ฐ专门的开瓶器……”。他再次拿起红酒，跑到เ屋角，找了一把螺丝刀，开始撬软木塞。又花费了五分钟็，把软木塞上半截戳得稀烂，然后又把下半截捅进酒瓶内，才总算倒出了紫红色的液体。
“城里人喝个酒也这么麻烦”。尔童拿着酒瓶，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眼睛已经半睁半闭的素琴，笑道：“姐，就不给你喝了”。
片刻之ใ后，素琴才翻了个ฐ身，抱着尔童的大腿，答应了一声“嗯”。
尔童便继续打开下一集美剧，一边看，一边喝着红酒，吃着小龙虾，同时一直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素琴的头发和脸颊，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姐，那个拉菲是什么味儿的”。
“我喝不出来”。
“龙虾呢，好吃吧”。
“……白白的一点味儿都没有”。
“你们说啥了”。
“……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就聊了几句个人的情况……”。
“哦？”。
“……他跟我说什么长岛啦，什么潘帕斯啦……反正我也听不懂。然后他又说，他也是这本地人，他爷爷那ว一辈其实和我们一样……是农民……到了他爹那一辈这里才开始发展……他家拆迁补偿什么的有了钱，就开始办厂……哎，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到เ一块儿去”。素า琴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眼皮子已经快要合上了。
听到素琴这么เ说，尔童还是很开心的。什么เ张春阳，原来也是农民出身嘛。
他高兴地喝了一大口本就喝不出个所以然，现在更因为满嘴小龙虾的麻辣而如同白水一般的红酒，笑道：“那你又跟他说啥了”。
“……说你了。我和他说我们已经订婚了，今年明年就要成亲。……反正就是闲聊了几句”。
尔童彻底放心了。素琴为什么这么说，原因再明显不过。姐就是姐，就是有座金山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动心的。他高兴地啃着除了麻和辣，再没有其他味道的小龙虾，但当他再一次扬起脖子喝酒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电å脑屏幕，却一下子几乎ๆ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他放下酒瓶，咕咚吞掉嘴里的酒，几乎把脸都贴到了屏幕上，同时难以置信地喊道：“哈？哈？什么เ？”。
片刻之后，他用力抹着脸，没有回头而只是摇了一下素琴：“姐！快看，你最喜欢的那个老大，不是主ว角吗？被人杀了！在婚礼上被人砍了头啊！一家全死光了！姐，这片不按常理出牌啊！姐！姐？……”。
素า琴没有回应。当尔童转脸看时，才发现她已经抱着自己的腿，在《卡斯特梅的雨季》的旋๙律中ณ沉沉睡去。
０2๐。
“这次又是衣服啊”。小店的老板拿出一包快递，笑道：“你可真疼你女朋友”。
尔童嘿嘿笑着，接过快递，道谢之ใ后便做贼一般地跑了。回到เ自己的小出租屋后，他马上打开快递，拿出一件薄如蝉翼的情趣内衣和一双黑色的情趣丝袜。
东西不错，和他看到的网店的模特身上穿的一样。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告诉卖家自己已经收到货了，然后给了一个好评。最后他把这套东西藏起来，开始心不在焉地看另一部美剧。
这是一部ຖ关于几个外国年轻科学家的喜剧，但绝大部分笑点尔童都看不懂。
但他仍然强迫自己看下去，因为皮主管告诉他，这部剧ຕ也很火。
这是要做城里人必须ี习惯的。要做城里人，就不能再看那些国产电å视剧。
——至少皮主管是这样的。
尔童喜欢那个ฐ印度人，因为他的笑点是碰到女孩子就不会说话了。对尔童来说，这总比一开口就是弦理论或者暗物质之类的其他几个角色容易理解。但他仍然觉得无聊，特别ี是今天。明天放假，姐今天应该不会再去见客户了吧？这半个月白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素琴都没能ม准时回来。当然，也都不会太晚，从没超过十二点。
但尔童并没有怀疑什么เ，他只是盼着素า琴早些回来，因为ฦ一个人有些孤独。
他相信素琴。如果对姐都要疑神疑鬼，那他实在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เ值得相信。
今天还不到十点，素琴就悄然推开了房门。尔童马上发现，她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他马上关切地问道：“姐，和别ี人吵架了？”。
素า琴一愣，接着有些生硬地笑道：“嗯，和张春阳吵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