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是令人讨厌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米伦陪着方แ小川焦急等待。不时有护士出出进进，始终没有姑妈的消息。
同方小川ษ告别之后，米伦才想到有许多话要问他，但都忘记了，其实即使他记忆犹新的话，这些问题也是不可能ม说出口的，场合和气氛太不合适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所生的事足以让米伦记忆一辈子，就比如说今天，明明看到เ周婷呆在宾馆的二楼打电话，柜台小姐却说宾馆没有这样一个人。这似乎可以更加证实米伦的推断：周婷死了，变成了鬼魂，这个ฐ鬼魂只在夜晚或者黎明出现，只有米伦本人可以看到她。有关此事，米伦百思不得其解，几天前欧阳一凡向他提起有关鬼的事情，他置若罔闻，现在看来似乎有一些道理。
“这两天我一直关机，”周婷解释说。
“你说什么，”米伦几乎是喊起来，“我听不明白，什么你想了很久ื？”
“我认错，”赵晴说，“但是你的名字不好听，我说不出口。不如这样，我给你取个绰号，怎么样，凡是我圈子里的人都有绰号的。嗯，鸭子，哈，我就叫你鸭子吧。”
“小晴，你跟我们提过好多次了，”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姑娘说。马上，他们开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当然不会，”程诚说，“骑摩托车最方便，但很容易暴露，运输车可能会方便一点，但我以为用轿车更好一些，度快，而且，你是想说，……。”
“不太可能，”米伦说，“我听说，在五一期间，各主ว要干道都有交警和交通局联合设岗，甚至包括通往郊区的道路，对不对？”
“这也是我的疑问，设想一下，周婷不会得罪什么人，她的社交圈很窄，做办公室工作，不见天日，会惹上什么事？他们非要置周婷于死地？”
“这个我清楚，”米伦说，“他任指导员的派出所正在附近。他是在办案途中ณ遇到这一命案。这件事情也许他能帮得上忙，自从他调到基层派出所之ใ后，我老长时间没同他见面了。我想最好明天该见见他。两天前，就是他告诉我周婷死去的消เ息。”
“你那件案子怎么样了，”李先勇关切地问米伦。
“如你所说就好了，”米伦说，“在她自己家里，更为糟糕的是，我当时正同她在一起，她如果有点什么事，第一个受怀疑的就是我。”
“又是自己的错觉。”米伦下了这样的结论。出租车开动起来，傍晚车辆很少，一路之上风驰电掣。
“这个ฐ我知道，”司机说，“我也奇怪。总感觉有人盯着我的后脑勺。可能是我太劳累了吧，从早上开始，我没歇一歇。”
“没有，那ว就算了，”米伦走进卧室。
“别ี提了，”米伦说，“还可以总不至于太坏，你打电å话给我有急事？”
“今天，方小川来过，”母亲接着说。
“我想我最好明天去医院看看姑妈，”米伦说，“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呢？”
“那好吧。祝福你，幸福的男人！”欧阳一凡高举着剩ທ下的饮料，一饮而尽。
周婷对自己的姗姗来迟没有表示ิ丝毫的歉意，这可不是她的一贯作风。米伦也好像全然没在意。他只是就周婷的衣着表示了点好奇。她上衣和裤ไ子全是白色，——像是被人粉刷过，在窗玻璃折射过来的柔和的灯光映衬下，别ี有情调。
“只能这样了，”周婷说，“除非之外，你我之间就真得无话可说了吗？”
“并不是这样，”米伦说，“我觉得这是你的态度问题？”
“我的态度问题？”周婷重复米伦的话说。
“当然也有我的原因。”米伦说，“主要的是你拒绝同我见面，好像在特意躲着我，所以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不知道而又想知道？”周婷紧接他的话说。
“对，”米伦说，“就这么简单。”
“你不觉得你在浪ฐ费时间吗？”周婷批评米伦说。
“有句话，我以前也说过，”米伦说，“现在我想再说一次。”
“你为什么阴着脸，”周婷不满。
“我阴着脸？”米伦说，“难道你没看到เ我在笑吗？”
“你虽然在笑，”周婷说，“可脸仍然是阴着的。”
“这也难怪，”米伦说，“我姑妈死了，就在今天。我没法真正高兴起来。”
“但你仍然在笑，”周婷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在我面前故作姿ู态。”
“干吗这样理解呢？”米伦笑，“你知道其实我要说的是：我想同你结婚。”
“结婚？”周婷感到เ很惊讶。
“我以前跟你说过，”米伦释然。
“我不想再听你废话了，”周婷说，“纯属无稽之ใ谈。”
“你总是要找个理由避开话题，”米伦说，“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你不会拒绝我，对吗？”
周婷呆站着，并不做出任何动作，没有比这更有利ำ于米伦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可这哪里是周婷呀，分明是虚空，米伦觉得自己只是双手扣在一起，环成一个大大的圈。
米伦已๐经触到เ她的唇了，但是几乎与此同时，有股难以形容的涩涩的味道郁๗积在他口中，让他难以进行下去。米伦放开周婷，气喘未定，像刚跑完马拉松，浑身热得凉，眼眶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而周婷呢，根本不存在。只有一个骷髅，其上密密地覆盖着黑亮的毛，看起来结合得很好，似乎是用特制胶水粘上去的。米伦拭掉眼泪，周婷这才恢复如花容颜。
“你果然死了。”米伦对周婷说。
“其实你早就知道，”周婷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我只想证实一下，”米伦用手掩口，以免腹中之物不由自主ว地倾泻出来，就仿佛瀑布奔腾而下。
“觉得恶心了吗？”周婷说，“我的确死了，现在你的嘴里全是坟墓的味道。”
米伦已经难以忍受，他艰难地弯下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想我们该走了，”周婷说，“有人上来了。”米伦这才注意到下面有人朝楼顶ะ喊话。“下来，你在干什么？你是怎么上去的。快下来！”
“到处找你，你到哪儿去了？”一进门，米伦听到เ母亲大呼小叫。
“我没事，”米伦说，“不用替我担心。”
“还没事呢，”母亲说，“你看看你的样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怎么了，”米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这是我吗？”他朝自己้苍白瘦削的脸庞哈哈大笑，“这真的是我吗？”
“遇到什么事了，”母亲急噪不安地说，“你倒是说话呀。”
“我没事，”米伦一句话没说上来，忍不住跑进卫生间呕吐不止。
“看来我要把肠子吐出来才舒服，”他想。
“你中午吃什么了，胃里不舒服？”母亲在外面说。由于在卫生间里，所以他难以想象母亲说这话时的面部表情。
“一个朋友约我一块吃海鲜，”米伦走出来坐在沙上说，“我说别上那ว大龙虾，可他坚决不肯。”
“不对呀，”母亲说，“你平常最喜欢吃鱼啊虾呀什么的，你爸爸带你去日本，生鱼片你都吃得下。”
“可能那ว龙虾喂的料é不好，”米伦实在受不了，第二次跑进卫生间，大吐酸水。
“我的胃不舒服，”米伦轻描淡写地说，“明天我会自己้去看医生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你，”母亲说，“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你李叔来过这里，……。”
“他说什么เ了，”米伦说，“我明天会自己找他，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我看你需要休息，”母亲说，“你的眼眶里全是血丝，昨天晚上失眠了？”
“我没事，”米伦说，“姑妈死了。”
“什么，她死了，你听谁说的？”母亲说。
“我刚才去过医院了，”米伦说，“过几天就会出殡。”
米伦说完此话便觉头晕目眩，昏倒过去。
“米伦！”他听到母亲喊他，却没法做出反应。
保姆去打急救电话，米伦的妈妈慌了神，掐人中ณ，泼自来水就无济于事。米伦鼻息尚存，只是手像被冷冻过，摸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米伦被就近送进了医院，他全身上下结了冰一般的僵硬寒冷，普通的体温计怎么也测不出他的体温。
“我工ื作二十多年，从来没有现如此奇怪的病例。”主治医生对米伦的妈妈介绍说，“我们的体温计量不出他的温度，他浑身冰冷。据我估计有可能在十度以下。”
米伦是家里的独子，母亲自然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医生，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出得起，一定得救活了他呀。”
“您应该感到เ庆幸才对，体温降到十度以下，还有心跳，他居然还活着，真是生命的奇迹。我们会把病人转到เ特殊病房，烤上炉火给他加温，等他恢复正常体温就可以出院了。”
“那他患的是什么เ病？”
“行医这么เ多年，从你儿子身上，我也算长了眼界ศ。他只不过是心脏有些异常，心跳度减慢，血液ຂ循环也减，至于其他的身体指标都很正常，只是胃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像被洗过一样。”
检查报告出来，米伦的各项身体技能ม基本正常，在特殊病房睡足两个小时，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钟็了。醒来之ใ后，米伦现病房内闷热无比，他穿了衣服，从医院溜出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