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落锁，厚厚的窗帘拉上，连一盏灯光也没，她和他，一同困在阴暗而炽热的空问里。
向原野默默听着，心如刀割。
“在景美。”她总算开口了，嗓音却十分沙哑。
她。“我没有”低哑的抗议。
今日的院会，有大半时间，与会医生们都在讨论是否还有必要维持这种来者不拒的政策。
他是院内第一外科刚刚新聘的主治医生，向原野，之前曾在美国芝加哥一家医院工作，据说他刀技巧一流，是个天才型医生，而且年纪轻轻，已经累积数百个手术病例。
两人争辩到เ最后，他撂下这句话。
黎晖听了，脸色大变。
的确，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冷血，黎晖会变脸也是预料中ณ事，一点也不奇怪。
向原野淡淡地勾唇，对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一张宛如死人般毫无表情的脸冷笑。
黎晖不欣赏他，他知道。
老院长也很不喜欢他，他明白。
院内许多同事都认为他虽然技术很好，但对病人太过严å酷，他也清楚。
他不在乎这些人怎么เ想，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但只有她
只有她一记鄙夷的凝眸，能令他痛到骨子里，心头淌血。
谁都可以讨厌他，看不起他，但只有她，只有她
向原野猛地握拳槌ຄ墙，一次又一次，然后，额头抵着窗玻璃，重重地喘息。
他无法再忍受了，无法再忍受像这样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เ她对他一点点尊重。
他最好还是离开，反正道不同不相为ฦ谋，此处难留爷，自有留爷处。
向原野深吸口气，坐回办公桌，打开电脑แ，思索着该怎么写辞呈，可是第一个字还没敲下，想起辞职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胸口便闷住，手指搁在键盘上。
忽地，有人。
他伸缩了几次手指，强迫自己恢复镇静，这才清淡地扬声。“进来。”
盈然飘进室内的，是他料想不到เ的女人。
他猛然起身，大腿还撞上办公桌缘，隐隐发痛。
“你来做什么”他瞪着朝他走来的女人，她浅浅笑着，娇็颜显得更加清丽动人。
她来到เ他面前，仰头看他，美眸清澈。
他喉头干涩。“傅大，有事吗”他故意用一种嘲讽的语气打招呼。
她笑容一黯。“我听说你跟黎晖吵架的事了。”
她知道了他一震。“谁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的。”
“黎晖”他眯起眼。他何必意外黎晖当然会告诉她这件事，医院里有这么เ个不人道的医生，黎晖是想警告她快想个办法把他赶走吧。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吗”她问话的口气，好温柔。
他皱眉。是他听错了吧她应该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医院。
“为什么你坚持要阿诚出院”见他不说话，她再问一次。“你的理由是什么”
她想听那他就告诉她
“他已经没救了。现在除了骨髓捐赠，谁也救不了他，做再多化疗也只是让他平白受苦而已。”
“可是化疗可以延长他的生命，那他就有机会等到骨髓。”
“就为ฦ了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机会，他剩下的日子就应该在医院里浪费时间化疗的副作用根本让他什么เ都不能做，连吃东西都会恶心人活到这样还有什么เ意思”
“所以，不如早ຉ点归去。”她低声问，静定地凝视他。“你是这意思吗”
“没错”他挑衅地回视她。她肯定又要骂他没人性了吧没关系，他早有心理准备，随便她骂。
但她并没有责备他，只是若有所思地侧过头。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开骂
向原野拧眉，等着这一向看不起他的女人眼神流露出轻蔑之意，但没有，凝向他的眼波依旧温柔。
她到เ底在玩什么花样
他发现自己้心跳不争气地加速。“而且阿诚出院了，空出一张病床，刚ธ好也能让别的病人住进来。之前你不是还抱怨急诊室不肯收那个车祸受伤的小鬼吗如果多空出几张病床，我们就可以多收几个那ว样的小鬼了，何乐而不为”
他讲话的口气，真的很欠揍。
他自己很清楚。
所以，快痛骂他一顿ู吧用她冰冽如霜的眼神，结冻他的心。
她却只是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向原野一愣。
“我会再跟黎晖商量的。”她嫣然一笑。“你的建议也有道理，我想，如果黎晖不放心阿诚回家，或许我们可以安排他转诊到เ专业的癌症医疗中心。”
她在说什么他瞠瞪她。她的反应完全出乎ๆ他意料之外，唇畔ึ那温煦的微笑更强烈动摇他。
“你不必”他喉咙卡住，声音干到เ不能再干。“你不必勉强自己听我的，反正我马上就会辞职。”
“你说什么”她悚然大惊，脸色一下子刷็白。“你要辞职”
他点头。
“为什么要辞职”她靠近他，玉手攀住他臂膀。“你做得好好的啊医院需要你，你不可以辞职”
他瞪着她满是焦虑的神情。
她怎么了他说要辞职，有这么震撼她吗瞧她，脸色白了，嘴唇也，眉宇忧郁地深锁，没了一贯的优雅从容。
就算被他强吻了，轻薄了，她常常也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为ฦ什么现在却
“你不能辞职，我不许你辞。”她慎重地强调。
他怔住，她严肃的神态令他想起那ว天，当他躲在办公室里槌墙泄愤时，她坚持他的身整属于她，不许他伤害自己。
她现在的表情，就跟那ว天一样，而那天，她就在这里，与他
该死
向原野蓦地暗咒一声。
瓶里，装满一颗颗五彩的星星。
“你看，这是我要送给月眉姐姐的。”他将玻璃瓶捧在手上，献宝似地展示ิ着。
向原野瞥了眼满瓮的星星，知道那一颗颗，都是男孩血慢慢折出来的。“你很喜欢她”他哑声问。
“嗯。”阿诚用力点头。“我本来想，以后长大了一定要跟月眉姐姐结婚。”说到这儿，他怅惘地垂下眼皮，但只一会儿，星亮的眸又扬起。“不过没关系，黎叔叔人很好，他一定会好好保护月眉姐姐的。”
“嗯，我想也是。”向原野涩涩地同意。
阿诚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瓶放回抽屉里。“对了，向叔叔，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你应该找一个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结婚了。”十一岁的男ç孩双手环抱胸ถ前，摆出小大人的姿态。
向原野白他一眼。“你这小鬼没人教你跟大人说话口气不能这么เ嚣张吗”
“哈”
“怎么你很得意”
“嘿嘿。”
向原野眯起眼，一副“你敢再笑试试看”的表情。
可是阿诚已经不怕了，他照ั样嘻嘻地笑。“向叔叔，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听问，向原野先是一阵僵硬，几秒后，方点了头。
“哇你真的有喜欢的女生”阿诚大吃一惊，急忙追问：“是谁啊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很漂亮。”
“跟月眉姐姐一样漂亮吗”
“跟她一样漂亮。”
“怎么可能ม”阿诚嘟起嘴，不服气。“那她有月眉姐姐那么温柔吗”
“跟她一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