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是腊月二十八才从外地回到风流山庄的。这些年，他的建筑公司一直在外面干活，一到年底，同建设单位结算，承揽第二年的工程，所有这一切，都集中在一个钱字上。每年结算工程就是件心烦事。按道理说我给你做了事，你应该按规定付给我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现在却颠了个个，你找我来承揽工ื程，除了有关系，还得有相应的好处费，好处费少一点也不行。刚开始时新า送礼那阵儿，送礼是送手榴弹瓶酒、炸药包香烟，到后来改成了各种首饰，再后来改成了钱，把一沓沓崭新的票子放在信封里，再再后来换成了一张薄薄的支票。给掌工ื程审批权的人送，给掌握钱的财神爷或者财神奶奶们送。承揽工程要送，结算工程更要送，这些年，他送的礼加在一起有几百万，种类有：香烟、名酒、首饰、水产、野味、肉类、粮食、衣服、日杂、百货、化妆品、水果、文具、家电、补品、图书、鸡和鸭子。
2๐2
老革命摸着摸着，突然笑了。林茵问他笑什么，他说他想起了一个故事。林茵说什么故事？他说是一个人听房，听到里边的女人问男人，那ว男人是个放羊汉，女的问，你今天去过什么地方แ？他摸着女人的两个奶说，两奶尖山。女人问，后来呢，他摸着女人的肚皮说，四十里平川。女人又问，再后来呢？他摸着女人的两腿交界处说，簸箕转弯。再后来呢？他摸着女人那片毛说，无边的草滩。那在哪儿饮的羊？男人的手往下挪了挪地方说，没底的海眼。女人紧接着又问，那羊掉到里头怎么เ办？男人说，咱有探海的竹竿。
听着外面噼噼啪啪没完没了的鞭炮声，龙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准有一天会进这个地方。这地方与外界ศ仅仅几百米，走起来也用不了几分钟็，可一但进来，就失去了自由。
“大叔，你别ี着急，我过，估计没什么事。”说着就进家拿上了医药箱。
林茵开了看躺在龙种女人怀里的女孩，灯光下，那女孩的眼睛紧闭着，嘴唇发了青，龙种女人用手指给掐着人中ณ。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觉得很烫，就说：“孩子抽风是高烧引起的，你们不用着急，打一针ฤ退了烧就好了。”
2
“急什么，才7点多。”
28
认识那个姑娘纯属偶然。
那是秋天的一个上午，龙龙下了夜班往回走。他在的那个矿离风流山庄有八里路，中ณ间路过幸福矿。
他那天回家是去拿换洗的衣服。
八里路，一边得走四十分钟，有时运气好搭上矿上的车，就能少走五里路，剩下的那截路很少有顺车，都得靠步行。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走个ฐ七八里路也不算个ฐ事，就当是锻炼身体。娘早就让他买个车子，他说买那玩意儿做甚，又不是天天跑家，上了班放在宿舍里也不放心。其实，他是舍不的买。那时候，一辆名牌自行车得将近三百块钱，自己不吃一个肉菜不休息一天，三个月才能攒上一辆车钱。这几年家里虽然攒了点钱，可那是用来准备盖房子用的，那ว点钱离盖楼房还差得远哩，自己้哪还敢贪图享受。
从他们矿到幸福矿，是一条新修柏油马路。路的坡度不大，但要是骑车子的话，不用蹬一下就能ม溜到那里。路的北面是山，南面是河沟，河沟里流的都是黄不黄黑不黑的臭水，那水是从澡堂和家属楼里流出来的。靠河沟的那一面，新栽了一棵棵松树，树有二米来高，大概是在春天栽的，也没有浇水，有一多半枯了，用火柴能点着。他看着那ว些干了树想，这是那个人出的主意，在这地方种他妈松树，种十棵就得死两个五棵，纯粹是糟蹋公家的钱。那松树的价格肯定也不便宜，这种一次得花去多少钱哪。要是栽洋槐ຈ、杨柳树，省钱不说，成活率也高。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看到幸福矿的办公楼了。这时候是早上九点多，他看到一个ฐ姑娘骑着一辆漂亮的山地车，从办公楼的院子里出来上了大路。这条路上除了上下班时间，平时的行人和车辆并不多。那姑娘穿一身银灰色的薄呢套裙，白色高跟皮鞋，他看不清姑娘的面部，从后面看到她烫着发。姑娘走了不多远，从龙龙身边突突突过去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摩托车上的小伙子不知是在炫耀座下崭新的摩托车，还是技术不怎么老练，离那ว姑娘还有老远一截，就不停地打着喇叭。原来在中ณ间走着的那个姑娘，听到后面的喇叭声就自觉地往右边靠了过去。可那辆摩托还是不停地打着喇叭，并且也向姑娘那边靠上去。在前边骑自行车的姑娘回头一看摩托车向自觉驶来，呀的尖叫一声连人带车向河沟冲去。
这个时候，那辆摩托车突的吼叫了一声，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龙龙骂了一声狗日的，就向河沟跑去。
29
那个姑娘倒在流着臭水的河沟里，山地车压在身上。龙龙下去把车子搬起来扔到一边，抱起那ว姑娘，找了干净点的地方แ放下。好在路与河沟只有两米来高，而且是缓坡，河里的水也不大，那姑娘的衣服上沾满了污泥，鞋子也让水给冲走了一只，手上有一处出了血。从惊恐中缓过了的姑娘看着龙龙，说：“谢谢你，我今天等于遇到了世界上所有的人。”
龙龙说：“你站起来活动活动，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那姑娘按照龙龙的意思，挣扎着站起来，甩了甩胳ฑ膊，又走了几步，说：“不要紧ู，现在还觉不出来。”
“你的鞋就剩了一只，我用车子送你回家吧。”
姑娘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相，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就认识了，成了朋友。姑娘叫路远，在幸福矿的财务科工ื作，她的父亲路畅是幸福矿的矿长。这些是路远后来告诉他的。
30่
梨花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有问题。龙龙大年初一怎么เ能空着手去那姑娘家里，他年前就准备下的东西都在隔壁家里放着，一点也没有动。还有，大年初一都是互相拜年，人们一般不走亲戚，龙龙二十四五的人了，这点规矩还是知道的。再说，龙龙就是去了她家，吃了午饭，也该回来了。她越想越不对劲，会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心里这么说，可谁能打保票呢？现在没有别ี的办法，看来只有亲自去一趟了。大年新节，她不想麻烦别人。
31
梨花到了矿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听老人一说，龙龙他们队的领ๆ导这下了急，书记让队长在坑上的办公室陪老人坐着，他领ๆ着队里的核算员、库工、验收员风风火火地下了井。并悄悄地告诉队长，随时等他的电话，暂时不要汇报矿上。
几个人来到了工作面，这个班看工作面的人说他下来的时候工ื作面连个鬼影儿也没有。于是，他们决定在正付巷先找一找，如果找不到的话，再兵分两路，扩大寻找的范围。
他们从付巷转到皮带巷，从里到外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龙龙。眼看已经到了巷到的尽头，而且里边还亮着一盏灯，有人没人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就在他们分了工ื准备从付巷的斜ฒ坡下去，到其它地方找人时，验收员突然说：“会不会掉在溜煤眼里。”
核算员说：“他又不是瞎子，看着明晃晃的灯能ม掉走到那黑窟窿里。”
验收员反驳他说：“你这是球不懂才说的话，在黑地里走着，对面来了汽车，灯一晃，眼睛一下什么也看球不见了，那个时候最容易出事。”说着，就来到เ了溜煤眼口上，摘下头灯向里晃了晃，并且放开嗓子喊了几声龙龙。
在阴冷潮湿的溜煤ศ眼里呆了近三十个小时的龙龙，此刻正迷迷糊糊地丢盹。毕竟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了，精力也不可能时时处于高度集中。朦胧中ณ似乎听到เ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有从上面照进来的那ว团灯光，他心里想是不是自己的寿数到了，阎王打发小鬼来勾魂。管他呢，既ຂ然寿数到了，不想走也不由你，这灯光也许像阳间的人一样，是一种联络的信号吧。管他哩，他下意识地打开了自己的头灯。
“看，下面有灯光。龙龙，龙龙。”验收员看见下面的灯光，大声喊叫着。其它几个人听说了，都过来爬在溜煤ศ眼的周围，一面朝里边打信号，一面大声吆喝。
这下龙龙听的科室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他一下来了精神，站起来摇晃着头灯，同上面的人对了话。人们找来了一根电缆，把一个拴在旁边的柱子上，让龙龙抓着另一头，上面的人拽着绳子，硬是把他从十几米深的溜煤眼里拉了上来。
32๐
大年初二上午，龙龙提着年前就准备好的烟呀酒呀以及点心敲响了路远家的门。路远的父亲不在，她母亲哈达热情地招待着这位客人。看女儿乐่得连嘴都合不上，哈达自然也跟着高兴。趁龙龙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功夫，她不声不响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
龙龙的个ฐ头有一米七十出头，身子长得很匀称，头发黑黑的，还像梨花一样，带点儿自来卷，长方脸中ณ间竖着一副高挺的鼻梁，浓重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那眼睛和眉毛，简直同路远的一模一样。
龙龙是第二次来路远家。第一次当然是路远骑自行车受伤后龙龙把她推回来时。那次，哈达问龙龙是那ว儿人，龙龙告诉她是风流山庄的。她又问，家里有些什么人，龙龙说，爹和娘。
看着龙龙和路远如出一个ฐ模子里复制出来的眼睛个眉毛，哈达不由á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那ว一年，她二十岁，曾经在龙龙的那个ฐ村子里搞过一年四清。从小看见老鼠就拼命喊叫的她让房东编的瞎话吓得一个ฐ人白天都不敢呆在屋子里。于是，在一个雷鸣电闪的晚上，脸色惨白的她吓得钻进了房东的怀中。一连几天，她依偎在那个男人不算宽阔但却很结实的胸膛上，她庆幸自己้有了依靠，忘却了暂时的害怕，那时，她当然不知道房东早有预谋。没有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很快，她就嫁到了这里。直到今天，她当矿长的男ç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是别人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