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一户朝族人家。朝族人吃辣椒不亚于四川人。屋檐下一串串红红的辣椒就是印记。
我连忙点头。
厕所在大院最后边靠墙处，一大一小两个ฐ。大的有四十个蹲位，蹲位间无遮无掩，一览无余。对面是三十米长的小便池。小厕所是供来队探亲的女眷使用的，内部结构无从可知。
我和苑茹在“八一”幼儿园就有这样的场面。早晨，阿姨把一群孩子带进长长的镶着白瓷砖的窄沟，帮他们一个一个褪下裤子，教他们冲一个ฐ方向蹲下，拉完了的举手，阿姨逐个擦屁股，擦完一个ฐ，朝屁股一拍，就放走一个。男女混杂，年幼无知，不懂羞臊。
“什么皮包，分明是纸包。”班长纠正他。
大个子胶东兵周大川笑得前仰后合：“满地都是砖缝，一分钢๐蹦，你还能把地砖一块一块都掀起来？算了，我给你一角，省得你折腾。”
“她是你的女朋友？”
“不不，不是的。”
“条令规定，战士在服役期间不许谈恋爱，你说实话，我保密。不然，我报告连长。”
“你誓替我保密，我才告诉你。”
“我誓后，你得让我看仔细啰。”
“要的。”
我把命赌上了。
莫九章腼腆地把照ั片给我：“我的末婚妻。”四川方言的末就是未。
“漂亮，太漂亮了。”我说的是实话，和苑茹相比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我有几分嫉妒。
“订婚了？”
莫九章点了点头。
“十斤辣椒钱我包了。”美女使我得到了满足。
“那不行，说好了的，一人一半。改不得。”
我把钱送给老金。老金说啥也不要。一个硬是要给，一个坚决不要。推来搡去的，最后，老金翻了脸，抽出一根棍子，骂道：“小新兵蛋子，跟我讲纪律？老子唱《三大纪律八项ำ注意》的时候，你还在幼儿园呢。背上辣椒给我滚。”
我和莫九章背着十斤辣椒的面袋怏怏而去。后来，我专程去了老金家，带了四瓶二锅头，金上士悉数收下，高兴得连声说道：“召斯密达，召斯密达。”
在回来的路上，我问莫九章：“累不累？”
“背纤像背大山，背十斤辣椒像背二斤ภ棉花。”他咧嘴憨笑。
“早上，你为啥不和大家一起放水？”趁他高兴，我问道。
他支吾半天才说：“放不出。”
“为啥？”
“我有病。”他的脸倏的变红。
“奇怪，还有这种病？”
我再三追问，直到เ答应替他保密，莫九章才说出他的病根。
“在嘉陵江拉纤最费衣服和鞋子，要末磨破了，要末被汗水浸烂了。为了节省，纤夫都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连短裤和鞋子都不穿。嘉陵江沿岸都是悬崖峭壁，没有人烟，穿了也是多余，省一个算一个ฐ。我年轻害羞，总穿着一条短裤。有一次，我们八个纤夫拖着一艘小货船沿江而上，泊在船主ว卸货的码头。码头上的人很多。纤夫解开后背上的包袱，穿上衣服，方แ敢进码头。鞋子不用穿，纤夫的脚板比有钱人的皮鞋底还厚。我穿好衣服，随着大家走进码头里的店铺，花了一分钱，买了两根针，预ไ备补衣服。出了门想撒尿，小码头没茅厕，只好钻进路边的树林，我刚解开裤带，身旁的树丛里突然站起一个女人大骂我耍流氓。她又哭又闹，扯着我的衣襟不松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赌咒，若现她也在方便，让我掉进嘉陵江淹死。她还是不依不饶，惊动了‘群众专政’的人。他们听信那女人的鬼话，逼我承认调戏妇女，还逼我写认罪书。当时急着走船，顾ุ不了许多，稀里糊涂地写了两行字，按了手印，才放了我。临走，还把我把口袋里仅有的一元钱没收了。从那天起，我落下了病根，身边只有一个人，我就无法撒尿，哪怕憋得要死。”
看过莫九章未婚妻的照片，谁都不会怀疑他的话。
我终于明白了莫九章起床后为ฦ什么往营房外边跑，里面竟隐藏难以名状的苦衷。
莫九章笑了笑：“我想好了，吹起床号前，我自己单独提前放水，就不会影响全班集合了。”
“你没有闹钟，靠什么掌握时间？”
“我们背纤人的脑壳里天生有个闹钟，睡觉前，脑壳里想好第二天起床的时间，到时候准起来，一分钟็也误不了的。”
“有这样神奇的事？”
“没什么神的，你若背了几年纤，你也会。谁也不会找不守时的人拉纤。都是逼会的。”
“背纤挣钱一定多吧？”
“背一里纤，赚五分钱。如今背纤的人多，活儿不好找。”
“你应该干点别ี的。”
“没读书，除了做苦力还能干什么？”莫九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