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知生皇这般模样,她又觉得悲哀。
她想看着他像常人一样,捂着肚子,痛痛快快地咳一场,天昏地暗,毫无形象。
长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父皇为了你,命在旦夕,你或许应该去看看他。”
她看到青鸟逐渐靠近的身影,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笑意。复又望着它们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牛贺的贵族,普遍身材都略๓微瘦削,长发光洁,面上傅粉,周身熏香。
当今的知生皇,便是这一众贵族中的典型,是众人争相模仿的对象。
后来,宫里再没有女人敢为难她,听说那个ฐ女人,也被知生老儿打入了冷宫。她从此,再不需要对人行礼,更不需要绕道走,而且,她还有了新的去处——有莘无惑的军营。
他愤然喊道:“你明知道,那ว些女人,孤根本看不上。”
他问得淡定,从容,理所当然。
但是他还是说了很多话,从当今大势,到เ谋略๓规划。
说来也奇怪,在无间呆了近三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竟也不饿不渴不困不累็,只想抢上快马一匹,再回周饶看看。
她的脚印清浅,步履被山风与落叶声遮掩,听不真切。
他对着湘君说道:“凤离,我想去投胎了。”
凤离也是明显惊愕,他手上一顿,好好一张画皮,鼻子都长到肚子那里去了。
“你娘亲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嘛。”凤离说得振振有词。
他十分不讲信用,是个把撒谎当饭吃的人,但是安宁却偏偏,常常将他的话当真。
这些话,全老板很少对人说起,因为别人觉得他荒诞。他见安宁听得入神,也跟着来了兴致。
她问:“后来呢?画皮鬼就放他回来了?”
因为受了重击,他的笑,看上去实在勉强。
“有话快说,别卖关子。”子车腾喝道。
君若应是没料到这一出,又带着那三十六人,黯然离场。她走时,神色落寞,竟是一句祝福的话,也没有说出口来。
玉采不说话,他只管看着安宁。
妙音正是其中之一。
公子珥路过,将二人救下。
“还是唱给我一个人听最好。”
安宁呢,左右闪躲,欲拒还迎,分明心事重重,偏要装得百毒不侵。
安宁疑惑,侧头问道:“什么需要?”
安宁恍然大悟,原来昨日,她在中ณ容寝宫,他也竟然就在附近。
之前公子琨与太子琭因为ฦ洞天坊一事,将暗地的嫌隙端到了明面上来。
如今来了个ฐ莫名其妙的祭司,一下子将公子琰摘得干干净净。不但如此,这场兄弟阋墙,看来是要以公子珥唯我独尊,独自一人惹得一身骚而告终。
安宁心中纠结,既怕被孔仓发现,又怕他看不到自己。所以,她告诉自己,没自己什么事儿,看看就该走了,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动。
所以,当孔仓经过安宁身旁时,她见他们之间,还隔着好几列的兵士,以及若干围观群众,她终于没忍住,轻唤了一声:“表叔。”
算算时日,恰好是她十七岁生辰。
此前为了专心修行,安宁本已将酒暂且戒掉。不想今日心情大好,却无人倾诉,便破戒一晚,委屈委屈,与长略共饮吧。
无论如何,一小丫头这般抛头露面,大张旗鼓,大肆破坏,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周饶,也是罕见得很。
一直走到面前剑尖挨着喉咙不过三寸之处,安宁停了下来。
越往上走,草木越萧索,人家越稀少,空气越寒冷。
鸟雀罕见,人迹难觅。
玉采瞥了一眼,这才看清楚。安宁脸上有数条抓痕,青丝已被烧得焦黄,面上糟乱不说,身子在木叶遮盖之下,想来又是火烧,又是水浸ฤ,应是一番香艳场面,只看着,便也浮想联翩。
“安宁,你还游得到对面去吗?”那口气,怎么听,也有些揶揄。
这种事,安宁此前哪里经历过,一面羞羞臊臊,一面懵懵懂ฦ懂,不知所以然地,愣在原地。
安宁起初ม也不确定,关于自己的身世能在司幽门的卷宗里翻到,但是这又是藏又是毁的,也实在太过欲盖弥彰。于是她便猜测,玉采伙同长略越是瞒着她,这事情就越是与自己有关联。
“宗主这便走了?”
“谁让那小丫头玩得那ว么过火,袍子都扔出来了。”
长思走后,公子琰再提笔。
俊男美女,你不情我不愿,这一段时日,就显得尤为ฦ珍贵。
回宫的路上,公子琰被七弟公子珮拦下。公子珮少年得志,为人张狂,总不满人前被赞颂天才神童,背后却被人议论不如公子琰小时候如何如何。公子珮欲与公子琰比试,公子琰偏就不理他。
公子琰一躲,动作极为笨拙,倒在地上,沾了一身泥,从胸口到下腹,长长一道血痕,肉都翻出来了。公子珮下手有多重,公子琰灵力就有多低微。
他在那样的剧痛之下,竟还使出全身气力,将她牢牢抱在怀中,替她挡下了大半的攻击。
她脑中浮现出一副画ฑ面——他坐在夜晚凄冷的寒风里,抱着那个曾经小小的她,想出手,却又不忍心,于是终于痛哭流涕的画面。
那时的他,一定心如死灰,再无生机。
然而他对于这等同于羞辱般存在的安宁,居然父爱泛滥,一忍再忍。
他对她好,对她百般呵护,任她为所欲为,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他所做的这一切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好有莘氏,祈求她回心转意。
以至于有莘氏已经死了,他还是习惯性地,对安宁好。
他这般骄傲的人,竟也能爱得这般卑微。
长情如文火,煨出一壶毒酒,喝下穿肠。
安宁定定看着他,只觉得悲哀。
他与有莘氏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幸。他既ຂ然那ว么骄傲,为何不骄傲得彻底些,索ิ性放过有莘氏,也放过他自己。
她此刻๑在想,如果玉采走了,死了,或是爱上了别人,她一定大方放手,痛快放行。
她以为,就算爱得再怎么深刻,也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她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ใ路,一定还有别的出路。
她向来信奉着,此花开过百花开,东边不亮西边亮。
她设想着那样的场景,她一定头也不回地离开,找一个好人家,生十个ฐ八个孩子,幸福美满地过着她的小日子。
她想说,人走不可留,情去莫再求。
她觉得,人一辈子这么短暂,说不定眼一睁一闭就没了,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此条分缕析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禁赞叹,她真的是足够豁达,足够洒脱。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真真切切地告诉了她,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
眼下,她见知生皇百般落寞,心中不忍,开口劝道:“你有那么多女人,母后就算多了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