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自己的感情。”小乔不想走进尹初石企图设下的圈套中。
“得了，”尹初石有些生气，“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我要劝你，去找个能在这儿等你一个小时而不抱怨的小伙子去吧。那ว样，对你合适。”
“够了，别闹了。”
两人重新举ะ杯时，楼上传来一声巨เ响，使人想到一个ฐ沉重的东西爆烈了。两人不知不觉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看着屋完，又习惯地将头放在丈夫的肩窝。“我们算是幸运的，你说是不？”
“前几次电话会不会是这个人打来的？”王一一边整理皮包，一边问。
“你不是说前几次是一个疯子么，疯子不可能在电å视台工作。”
小乔把精巧的白色价目表从屁股后面的椅子上拿出来，“你找这个？”说完，又将它塞到เ屁股后面。“今天不用看这个。”她说。
“这么潇洒？”尹初石点烟。
“两ä杯马提尼。”小乔对走近的小姐说。
“不常这么潇洒。”
“不过，还是请你把那ว东西拿给我看看。我得知道我兜里的钱够不够让我们顺ิ利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喝完酒我们去游泳，然后去四楼ä吃晚饭，然后再回这里继续喝酒。”小乔兴致勃勃地说。
“然后我们一起到是新鲜的经验。
“你是不是爱情小说看多了，看人家三毛把钱装ณ在枕头套里，跟着爱人在北非大沙漠乱花钱，心里痒痒？”
“对，你也看过那本书啊？”小乔俏皮地明知故问。
尹初ม石笑了，所有的防线也随之ใ垮了，他招呼小姐结帐。这时小乔๒说：“去我家看看那ว盘录像带行么？”
“行，”尹初石爽快地说，“只要离开这个跟穷人过不去的地方。”
小乔๒住在一幢七十年代末建造的老式居民楼里。居室是两个ฐ大小一样的串ธ在一起的房间。门厅只有两平方米左右，四面有一面是墙壁，挂一排女式衣服，另外三面分别是房门，厕所门，厨房门，居室门。尹初石弯腰脱鞋时，感到室内气味十分清爽，好闻的洗涤品味儿，好闻的水果味……
尹初石有些拘谨地停在第一个居室里，他环顾四周：一张小巧的写字台，书柜、台式音响，长沙发。小乔๒从里间探出头，招呼尹初石进去。
“你的卧室？”尹初石又开始四下打量。
“电视在这儿。”小乔有些不好意思。
对着电视是一块羊剪绒的厚垫子，大约有四平方米。垫子的左侧是地板，空空的什么都没放，这侧墙壁拉着一层白纱帘ຈ儿。电视机的左侧挂着一面尺寸不小的镜子，正对着地板。让尹初石感到เ新鲜的是，镜子嵌在一个油画柜里。“什么意思？”他指着镜子问小乔。
“活动油画。”小乔正跪在地上摆弄录像机。尹初石一时没太明白小乔的意思。他坐到垫子上。
“你就睡这垫子上？”
“对，像猫一样。”小乔说完，打开电视机开关，把遥控板交到เ尹初ม石手上，“看吧，我去弄点茶。”
尹初ม石打开电视机，小乔๒离开了。他等待那ว些彩条过去。画ฑ面全黑，渐渐转白，像最艰难的黎明的到来。他估计这个ฐ黑起最起码有五秒。然后是他的特写，速度被放慢了。他好像在看着远处的什么人或是什么เ东西，沉静的脸被侧面的光线烘托着，十分冷峻。他将夹着烟的手伸向脸庞，这时叠入了另一个画面，仍旧是他的脸，他在微笑。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笑容，他明白了小乔迷上的是什么เ。他关了电视机和录像机，等待小乔๒进来。他想告诉小乔๒，她爱上的这个ฐ男人跟他没关系。
小乔๒端着茶盘走进来，看一眼关上的电视没说什么。尹初石等着她把茶放在地板上，拉起她的胳ฑ膊，走到镜子底下，当镜子里有他和小乔的两ä张脸时，他说，“你看，你爱的不是镜子里的这个男人。”小乔๒没说话，盯着镜子看。“你我都明白，镜头是最不真实的。它有太多的主ว观意愿。你该清醒了。”
小乔伸手在镜子上用指尖摸抚他的脸，从额头到鼻子，而后久ื久地停在唇上。虽然小乔๒的手指只是在抚摩尹初石在镜子中的映像，他还是感到一阵阵无法把持的冲动。如果是以往，他知道他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要轻轻扳过面前背对他的这个女人的肩头，然后亲吻，然后按着惯有的程序走下去。
但是今天他却一动不敢动，仿佛面前是一引即爆的危险品，只要他伸出一根手指，都会危及他家庭的安全。他觉得作为ฦ一个男人，此时此刻的胆怯来得和他的欲望一样强烈，而且他不知道这恐惧出自何处，肯定不是来自头脑。他的头脑眼下像一个ฐ繁忙的浴ภ池，湿热混乱ກ。
小乔久ื久地盯着镜子中的尹初石。尹初石这时突然明白了小乔๒“活动油画”的含义แ了。他们两ä个人从镜子里看起来，很像一幅题目叫《遭遇》的油画，僵持着。尹初石怯怯地将目光调整到与小乔对视的高度，小乔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尹初ม石好像受到了这目光的提醒，脑海中ณ浮现出两ä个字：“预感。”
在他和小乔刚刚走过的这段路途上，被小乔撒满了爱情。如果路上撒满灿烂的爱情，人们自然不敢随便踏上去。像所有的男人一样，不，应该说像所有不希望家庭破裂的男ç人一样，尹初石不害怕艳情，但在艳情以外他更加小心。
“对不起，”尹初ม石朝旁边挪动几步，“我想我要说的已经都说了，也许我该走了。”
“你还没看完带子呢。”
“我想不看也能知道一个大概了。”
“你害怕了？”小乔๒问。
尹初石又一次感到被击中的，但击中ณ的部位是他要拼命掩盖的。他走到外间，停留了一下，觉得无话可说了，便又往外走。
“等一下。”
“还有事么เ？”
“永远也不再见面了？”小乔倚在门框上凄楚地问尹初石，她的表情孤独无助，又一次让尹初ม石感到心疼。他想立刻๑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摩，驱散她姣好脸上的愁云。
“别这么เ说，已经认识了，有时间就不妨在一起聊聊。”尹初石依旧站在原地。
“请别马上走，抱抱我，哪怕就一次。”小乔突然请求他。
尹初石感到一阵眩晕，如果现在不马上走，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都无法避免。
“对不起，我真得走了。”尹初石含糊不清地咕哝几句，径直离开了小乔的家。
来到大街上，尹初ม石像一个ฐ缺氧患者似的大口呼吸着冷空气，但心跳丝毫没有减弱。小乔๒说“抱抱我”的神情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仿佛伸手可及。她的神情，她的目光，她的惹人怜爱的声音，她的一切的一切都让尹初石感到从未有过的冲击，他从没在任何别的女人那里包括妻子，发现如此动人的撩拨。
但他还是挣脱出来了。他现在不是在小乔的床上而是在大街上。他甚至为自己的大丈夫气概暗自高兴。他看看时间还早，便直接回办公室了。
六
王一并没觉得自己้故意等着尹初ม石回来一道吃饭。但直到女儿小约七点半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家时，她还没吃晚饭。尹初ม石肯定不会回来吃饭了，但他却没打电话告诉一声，她想。和小约一起吃晚饭时，小约问她玫瑰花是谁买的，并说作为家庭成员她不仅是最后一个发现玫瑰花的，而且事先对这笔开支一无所知。王一笑了，她告诉女儿，对不交银子的家庭成员，老天爷吩咐了，知道也行，不知道还行。
“我没交银子，这是事实，可我一天到晚容易么？早ຉ晨七点多到เ校，一拼命就得拼到晚上七点多。还不是为ฦ你们两个卖命？”
“为我们？”王一不解。
“当然，要是依我自己，我根本不上学。”
“不上学干嘛呀？”
“干嘛不行？！流浪远方แ，拣废纸卖钱，十五岁嫁人，可干的事多着呢！”
“小约，你可是真的长大了。”
“才发现呐？！不过，您别太当真，我在我班还算是思想幼稚的。”小约说得十分得意，“我们最成熟那ว主儿说，她最渴望喜欢她的男人用鞭子抽她。”
“什么？”
“哎，你别喊，也别跟别人说。她让我跟任何人都不说的。这完全是心里的秘密，让我一不留神给抖出来了。”
“好吧，我不说，不过你没这么渴望吧？”
“我的渴望不都跟你说了么เ，大不了就是拣拣破烂儿什么的。反正是没有压力就成。”
“你在学校觉得压力大么？”王一认真地问。
“有点儿，不过，我同学讲话儿了，中国人民谁没有压力啊？”小约似乎ๆ不愿就这个话题深聊，便说，“妈，这玫瑰一买多就俗了。”
“什么เ意思？”
“人家买玫瑰只买一支。”
“那是因为兜里没钱。”
“行了，你可别ี像我爸似的，总以为别人没钱。”小约看一眼王一又说，“我班有个男ç生存了十二万块钱。他让我看过存折，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哪儿来那么เ多钱？”
“他说，他爸给他娶媳妇儿的。”
“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你转个学校？”
“行了，我这个学校已经够好了。”小约说完回自己房间去了。她还得拿出一些时间准备明天的功课。王一心里很疼女儿，但又不能下决心让她去流浪或去拣破烂儿。似乎有一种潮流，即使她是一个老师，仍旧觉得并不十分健康，学生应该这样学习么？但她不敢让自己的孩子脱离这种潮流。这本身已经够吓人的了。
王一收拾完一切，便到卧室里倚在床上，听小录音机。她怕音响影响女儿学习。她拿起波伏瓦的《女宾》，接着读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习惯好不好，她常常同时读两本或是三本书：临睡时读的书放在床头；上班空闲时间读的书放在皮包里；工作需要必须读的书放在案头。她换了一盘磁带，是澳大利亚“三兄弟”演唱小组。她最喜欢他们的一首歌叫《阳光》。波伏瓦的《女宾》是她读得最慢的一本书，她常常无故停止阅读，陷入对作者波代瓦的种种猜测中ณ。因为这故事来源于波伏瓦的直接经验。最困扰王一的是，一个女人，无论波伏瓦，还是一农妇，能ม对丈夫的情人产生理解。她觉得这很了不起，但没把握自己也能ม做到เ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