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两人来到了洛阳。时值盛夏,骄阳似火,习玉骑在马上,用手挡住刺眼的日光,一面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在前面左拐。端木的别ี府比较偏僻。”
等了半天,念香却没接口,习玉忍不住向他望去,却见他面上晕红,连耳朵也红了,一见她望向自己,他更是低下头,故作自然地让开视线,还咳了一声,正经地说道:“啊……对……你……方才说什么เ?”
黎景叹了一声,“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可是在我看来,黎微始终还只是个ฐ孩子,要他一个人行走江湖,实在教人担心……”她顿ู了顿ู,忽然奇道:“韩公子,你的意思莫非是我也该一个人闯荡江湖,不该麻烦你?”
韩豫尘笑道:“你叫我什么เ?”
韩豫尘这时再顾不得隐瞒,沉声道:“你当真一直没猜到?!傻丫头!快回去找你爹!告诉他云想衣裳花想容!他立即就会明白的!快走!快走!”
可是,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她无比熟悉的,苍老却冷漠的声音,“有什么事情来找我老头子好了,一群所谓的江湖正义人士却巴巴๒地来追杀我那ว娇贵徒弟,嘿嘿!教人牙也笑掉了!”
她说起话来一个字一个字,正经而且认真,一派酸儒风范。看她年纪,应该也不过十七八,居然半点女子的娇柔天真都无,倒是老气横秋仿佛读死书的儒生。这样的人物,连端木容慧也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她回头说道:“黎微,取十两黄金出来,咱们先付了房钱。天字号的。”
她把这一套腐朽的说辞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端木容慧哭笑不得,只得拱了拱手,“黎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秦庄主ว还未说话,他身边那个紫衣女子再也坐不住,站起来颤声道:“生生姑娘!你……你可以过来让我看看么?我……我找了你十年!”
那女子一见胎记,顿ู时泪流满面,一把将居生生紧ู紧搂去怀里,颤声道:“我可怜的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我苦命的孩子……”
习玉奇道:“生生身上怎么会有端木世家的天水香?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还想问,但见端木容慧冷下了脸色,眼底还有一丝尴尬,不由再问不出口。生生什么时候与这个ฐ冰块脸有了秘密?她真是一头雾水。
日后不要后悔。不,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习玉攥紧ู了拳头,只觉当日牵着他的手在雨中ณ狂奔逃离家园的心情又回来了。管它什么เ后悔呢?管它什么锦衣玉食子孙满堂呢?就算这个ฐ世界ศ不简单,或许她是个ฐ太天真的人,那么她也宁愿一直这样天真下去!这一辈子,只为了一个人如此疯狂,她不需要别人来理解。
习玉柳眉一竖,登时就要发作,一旁้的韩豫尘忽然笑着站了起来,“瞿老,我与他们同行,难得来一次临ภ泉,不出去看看风光实在可惜。有我陪着,瞿老放心吧。晚上一定把他们安然送回客栈。”
“那叫韩豫尘的人,只怕名字都是假的。”左ุ长风忽然冒出这么เ一句,其他三老都愕然地看着他。瞿晶奇道:“四弟何出此言?”左长风淡然道:“那日断ษ刀塞梨,我仔细看了他的身法,不属于中原任何一个门派。只怕不是极西边的,就是极北边的人。”
台子后面有一排乐่伶,吹拉弹奏,琵琶铮铮,短笛疏疏ຕ,然而最令人听了心痒痒的调子,却是坐在靠左软凳上的一个白衣女子所吹奏的。她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乐器,粗粗一看像葫芦,然而下面却伸出一截笛子般的物事,上面有按孔。
居生生无法,只好让开,转身低头对那白衣女子低声道:“怎么เ办?习玉?人家来硬的了!”习玉始终垂着头,默默地擦着那ว件古怪的乐器,一个字也不说。
这一堂课却是教富家子弟的,他不过随便讲解了一些简单的心法,让他们自己弹了简单的曲子,便放课了。孩子们出去之ใ后,他将铜鼎的盖子揭开,扇了扇,让香烧的更快一些。门忽然被人打开,他头也不回,问道:“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腰上忽然缠了一双手,他一愣,接着却笑了,反手握住那人的手,将她轻轻一带揽入怀里,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轻道:“今天怎么เ跑来了?不是让你别ี出门么เ?如果碰着撞着什么,该如何是好?”
习玉仰起头看他,有些抱怨地说道:“你总让我在家待着,我都快发霉了。大夫都说了要出来多走走,生生也说这个时期需要适当活动,不然临盆会很痛的。”
念香蹲下来,把脸贴去她隆起的腹部上,满面的幸福,笑道:“乖๔乖女儿,要听话,别折腾你娘,早些出来,爹给你买花衣服。”
习玉失笑,“你怎么เ知道是女儿?万一是儿子呢?”
念香摇了摇手指,扶住她的肩膀,两人往门外走去,他说道:“不要小看做爹的直觉,我知道一定是个ฐ乖巧ู的女儿。和她娘一样漂亮。”
他将习玉护去身旁,两人顺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去,念香又道:“韩兄和端木兄生的都是儿子,只盼着咱们生个女儿,他们都抢着来提亲呢。唉唉,习玉,你说,我到底是把她许配给端木家的小团子,还是韩兄家的小土匪?”
端木容慧的儿子叫端木环真,结果居生生嫌麻烦,就取了个小名叫团子,只因为ฦ他又白又圆,像个ฐ汤圆。而韩豫尘的儿子叫韩无匪,生生就顺ิ口叫了小土匪,结果这两ä个孩子正经名字没被人记住,倒是昵称被人叫来叫去。
习玉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还没生出来呢,你就乱ກ想!咱家女儿喜欢谁就跟谁,你可别ี做专制老爹,小心她以后恨你。”
念香瞪了瞪眼睛,“女儿十五岁前,最喜欢的人自然是老爹我,谁抢我和谁急。”
习玉笑着摇头,懒得理这个神经老爹,两ä人走了一会,便坐去茶棚下要了凉茶休息。
“爹和娘说过几天来看咱们,娘做了许多衣服,她怪我不会女红,在信里狠狠责备了我一通呢。”习玉转着茶杯,低头微笑,“女红这东西,真是困难。我当初学碧空剑诀,咬咬牙,一个ฐ月也就过去了,可是学了三年的女红,到เ现在连只鞋子也做不好。看起来果真是天赋问题。”
念香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当作消เ遣玩玩也好,我的习玉什么都不需要学,只要每天对我笑就可以了。”
习玉靠去他肩膀上,微微闭上眼,轻道:“念香,咱们出来也有三年了……你爹那ว里,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么?”她之前好几次都说要陪他去玉色峰,就像当初他陪自己去杭州ะ一样,可他只是摇头,说他爹不一样。于是这事只好耽搁下来,一下子就过了三年。
念香还是摇头,“别ี说这事了,当初我离开,便已经做好再不回头的打算。习玉,玉色峰和你爹那ว里不一样,对璃火宫的人来说,背叛者的下场只有死,爹没有派人来追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绝色媚惑
了。我们去那里,只会自找死路。我爹他……是个ฐ野心极大,大过任何感情的男ç人。”
习玉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幸好,你不是这样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念香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非也,我是个野心比爹还大的人。我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一定要追到手的。我不动,只是因为ฦ诱惑不够大。而你,对我来说大约就是天地间最大的诱惑了。”
习玉明知他是在胡说逗自己้笑,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脸,瞪他一眼,“在外面胡说什么?小心回去治你。”
两人说笑了一阵,终于手牵着手,慢慢往家走去。
夜半时分,四野皆静,念香静静躺在床上,身边的习玉已๐经发出沉睡的鼻息。他缓缓睁开眼睛,案上烛火跳跃,窗外树影摇曳,今夜风急。忽然,窗户上发出“卒”地一声,极轻微,仿佛是被叶子打中一般。
念香眼神微微一动,缓缓坐了起来,低头看看习玉,她睡得正香。他微微一笑,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披上外衣,悄悄下床走了出去。
中庭那里半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奇异的是,桌上居然放了美酒,念香走过去坐了下来,斟了两杯酒,才说道:“既ຂ然请我喝酒,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花,一个ฐ戴着青铜鬼面具的男子便坐在了对面。念香低声唤着,“大哥,三年不见。”
这人正是泉鸣香,他抬手缓缓揭去面具,露出一张酷似念香的脸,可是目光却清冷,与念香的温柔完全不同。他抓起酒杯,两人微微一碰,立即仰头喝干。泉鸣香放下杯子,低声说道:“爹很想你,这些年,他变了许多。”
念香垂下眼睛,“是要我回玉色峰?”
“不,你知道爹的脾ຆ气,他就是后悔极了,也不会说出来的人。”泉鸣香淡淡说着,“我这次来,和爹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想来看看弟弟,我似乎ๆ要做伯伯了。”
念香的微笑终于多了一些温暖,他点了点头,“还有两个ฐ月就要生了,满月酒你会来吧?”
泉鸣香沉默了一会,才道:“你不如请爹来,他一定会很高兴。毕竟是父子,没有仇没有恨,何苦冷战那么久。你不知道,有一次他喝醉了,说他很欣赏司马习玉这样的人,觉得她十分有勇气,只可惜为ฦ什么是胡杨的徒弟。”
念香摇了摇头,“胡杨的徒弟又如何?我娶的不是胡杨的徒弟,只是司马习玉这个ฐ人。何况……大哥,你听爹说过玉色峰与胡杨的纠葛么เ?我只知道爹说娘是胡杨逼死的……可是真正的事实我却不清楚。”
泉鸣香也摇头,“我也不知道,爹从来不提这事。你也别问,那ว是禁忌。何况,过去的就过去吧,苦苦沉溺过去的人,也很可悲。”
两人沉默了一会,泉鸣香又斟了两杯酒,互相一碰,一口喝干。
“二姐……有她的消息吗?”念香轻声问着。
泉鸣香笑了一声,“她有鹤公子呢,哪里还会想到回家。何况她武功已经全失,只怕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武功全失?”念香忍不住震惊了,天底下还有谁能ม轻易把二姐的武功废掉?
泉鸣香叹道:“个中ณ缘由á你应该知道,你二姐无缘无故伤了那ว么多人,还刺伤了端木家老三的媳妇,端木容慧那种性格的人,怎么เ可能ม罢休。他只是没对你说罢了,他大婚后三个ฐ月,就独闯朝鹤宫,要鹤公子交人。鹤公子本是想偏袒的,但你二姐自己站出来说愿意负责,随便他惩罚。结果端木容慧却下不了手,要不了了之,又不甘心,最后你二姐说宁愿不要一身功夫,所以鹤公子挑了她的手脚๐筋,废了她的一身功夫。这样……也算给了一个ฐ交代吧。”
挑了手脚筋?!念香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说那对习武之人有多大的损伤,从此以后只怕手脚都会没有力气,而且那ว种疼痛,只怕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二姐怎么เ会愿意的?
泉鸣香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然道:“她本性不坏,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与鹤公子重修旧好,自然沾染了他那ว股豪气。一切都是她自愿,再说,当年她到底为了什么เ与鹤公子闹翻谁也不知道,如今她觉得幸福,那也是一桩美事。”
两ä人终于再不说话,最后一杯酒喝干,泉鸣香戴上了青铜面具,站了起来,“我走了,你保重。满月酒的时候,别忘了请爹。告辞。”
他将身体一纵,念香急忙说道:“大哥!你说了那ว么多事情,为ฦ什么เ不说自己?你……你就打算一直做爹的影子?”
泉鸣香沉默良久ื,终于轻道:“我自有我的方式,过着自己喜欢的日子。你不用为我操心,我想要什么,自己很清楚。”
话说完,他终于纵身一跳,跃上枝头,几下纵横,再没了踪影。
念香在月下怔忡良久,终于将壶中的酒仰头喝干,忽然觉得满心的欢喜温暖,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美好,他的心被一种温馨的东西塞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微笑着转身回房,却见习玉早ຉ已坐在床头等着自己,见他进来,她不由á笑道:“怎样,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了?聊的开心么เ?”
念香嘻嘻一笑,快步走过去将她抱去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轻道:“满月酒的时候咱们去请爹!让他给孩子取名!”
习玉摸着他的头发,点了点头,“好啊,我这个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公了,好紧ู张。”
念香将她抱去床上,两人并肩躺着,说笑了良久ื,终于都沉沉睡去,在梦中一同携手欢笑。
正是:天凉好个秋,剔银灯,挑纱帐。天河荡荡,好梦绵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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