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透着一种缺修少油的穷酸劲。开门的妇女在仔细听清朱朗的来意,尤其是朱朗连比划带形容,终于描述清楚前年送礼的场景之后,又迟疑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让朱朗进了门。
李志国的老婆,显得极为憔悴,她面色蜡黄,神情中充满疲惫,显而易见,李志国的被捕,对这个看起来异常普通,甚至显得实在寒酸的家庭来说,基本就是天已经塌下来了的概念,对眼前的这个女人,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在女人不停的哭泣声中,老穆说明了来意。原来,老穆想免费做李志国的辩护律师,并争取尽快会见李志国,以维护李志国的合法权利ำ。而今天,之ใ所以这么晚还冒昧造访,是要马月梅在委托书和代理协议上签字。
老穆记得,上一次和刘忠义见面,还是半年以前的事情,那ว时,省高院所有的副院长,有一个ฐ算一个ฐ,都在纷纷摩拳擦掌,等着接老院长的班。只可惜,后来这些副院长们,个ฐ个都是空欢喜一场,统统被闷了个透心凉,因为ฦ,在老院长退休以后,谁都未能如愿以偿,最高院直接空降了个院长给a省高院,而这个院长,不是别ี人,正是李默。
每念及此,老穆就有点犯迷糊,两ä相比较,在刘ถ忠义和何劲之ใ间,到底谁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呢?也许,在刘ถ忠义那ว里,他得到的真诚要多些,在何劲那里,他得到的实惠更多些!再也许,他们根本就谈不上朋友,而只是某种利益机制约束下的“合作伙伴”,在这种机制中ณ,唯一有效的,恐怕只有共同的利益?!
“你今天嘴巴抹蜜了?上次你不这样啊?”
“我这人一贯忠厚,你可别误会了。”
唐敏点点头,表示认可。
一个ฐ三明治转眼消เ失在朱朗的嘴里,唐敏却很斯文,动作轻巧地在哪儿细嚼慢咽,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
情形一时有些尴尬,老穆赶忙亲手给莫闻天重新倒满茶,然后大声招呼保姆添水。莫闻天端起杯来抿了一小口,之后对仲原说:
听完莫闻天的话,老穆心里一惊,忽然想起朱朗在电话里转述的高晨的话,此时,莫闻天站起身来,说:
等了很久,高晨也没来。
“那就晚上九点,地点再通知你,刚好给你省点钱,海鲜怪贵的。对了,今晚不用你埋单,有人埋单。你记得和汤总好好谈谈,别只顾ุ傻喝。”
“‘周辰集团’一审败诉,你知道,如果没有新า的证据,二审改判的几率很小。”
何劲沉思不语,老穆接着说:
“周辰商厦”是在已经结构封顶,开始外墙装修的时候,突然宣布停工ื的。并且,从此一停就是一年。往日喧闹的工地,突然在一瞬间变得一片沉寂。只有依然矗立在半空中ณ的巨เ大黄色塔吊,在不断向路人昭示,那ว里还有一幢未曾完成的建筑,建筑的轮廓,即使在很远的地方แ眺望,亦显得宏伟无比。
争议的焦点是,在“周辰集团”完成全部注资,并持续对“周辰商厦”项ำ目投入资金的第六个ฐ月,“开泰地产”恢复了投资能力。恰逢此时,b市的房地产正不断掀起涨价的高潮,“开泰地产”当然希望能重新取得双方协议约定的百分之ใ四十九股权。几次三番,“周辰集团”董事会均未予同意。于是,“开泰地产”便向法院起诉,主ว张“周辰集团”的付款属于垫资,性质属于股东间借款,且双方并未就股权转让事宜达成书面协议,因此,应归还登记在“周辰集团”名下的百分之ใ二十四点五股权;而“周辰集团”则认为ฦ,支付资本金之后,“开泰地产”未就股权变更登记事宜在登记时及登记后的合理期限内提出任何异议,因此,事实上已经产生股权转让的效力,因此,不同意“开泰地产”的诉求。
“就得那么挂着。谁想当替罪羊啊?!谁接谁就是。要是你,你愿意啊。何况手里没卷,怎么审啊?!王更生又不傻。”
一股十一月凛冽的寒风吹来,朱朗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ฐ寒战。他猛烈地咳嗽ณ了几声,紧接着,“噗”的一声,一股酸水直接冲出了他的喉咙,结结实实地,喷了旁边一棵大树沥沥拉拉的一身。
老穆在雪茄吧宽大柔软的咖啡色沙上坐下来,要了一杯加冰的葡萄酒。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里任职的每位包厢侍酒师,都持有欧洲各国颁的专业侍酒师证书,能够为客人们最专业、最细致的侍酒服务。
几分钟之后,英俊而又彬彬有礼的侍酒师,端来了老穆点的红酒,另一个服务生,则ท给他送来了一支“大克罗那”雪茄,一把大卫杜夫双层刀片雪茄剪。点火工具却有两种,分别是大卫杜夫专门生产的慢燃且无硫磺的长根火柴,以及无味的打火机。
在优雅的舒适中ณ,老穆划着一根长根火柴,并用手指捏住雪茄头部,将之置于火苗上方大约半英寸处,缓慢地旋转雪茄,直至雪茄被均匀地点燃,然后,老穆深深地吸食了第一口。一缕纯正的雪茄香味直入肺腑,老穆顿时浑身放松下来。
雪茄吧里异常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见烟雾从老穆嘴唇里冒出来的声音。今晚,除了老穆之外,这里别ี无他人。通往小宴会厅的大门一闭,这里就成了一个完全封锁的独立世界。美酒、雪茄,正是老穆此刻๑的最爱,他喜欢在这里享受一种优雅和安静的悠闲时光,来品味一种浓浓的怀旧情绪;人生总是如同一次形色匆匆的旅๓程,却难得一次短暂的停留,和稍稍的蓦然回。
仲原在小宴会厅里像鱼一样地游走,应酬了一圈,等该照面的人都照过面,嘴也快笑歪了,却现老穆不知什么时候已๐经不见了踪影。他问朱朗和唐敏,二人也都一脸茫然,不知所踪。仲原想了想,嘱咐朱朗和唐敏务必招呼好客人,然后朝雪茄吧走去。
进了雪茄吧,老穆正靠在沙里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一派神仙似的得意神情。
仲原说:
“你倒是会躲清闲,我腿都跑细了。”
老穆说:
“辛苦、辛苦,能者多劳嘛,快坐下,休息休息。”
等仲原坐下,老穆问仲原,是否要品尝一下最正宗的大卫杜夫雪茄,仲原疲惫地摇摇头。
“你还真打算出污泥而不染啊?!我熏了你几十年,愣没把你熏陶出来。”
听老穆这么เ说,仲原得意地笑,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仲原给自己้点了一杯红茶,等仲原小息片刻之后,老穆说:
“莫老那边有消เ息吗?”
仲原摇头,说:
“还没有,不过,莫老说,今天晚上周书记在省委招待所请中纪委的诸位领ๆ导吃饭。也许,会有点什么消息。我们再等等吧,莫老一有消息,就会给我电话的,那幅画,莫老都笑纳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老穆点点头,二人不再说话。老穆兀自一口一口地仔细品尝他的雪茄,仲原则ท闭目养神。
老穆说:
“今天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仲原睁开眼睛,问:
“什么เ事?”
老穆就很费解地把刚才和阎路之间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仲原听完过程,思索ิ了片刻๑说:
“照ั我看,不奇怪。你没听说汤惠和阎路的过节?”
老穆皱了皱眉头,心想,怎么เ哪里都有汤惠的事情!
“过节?汤惠能ม和阎路有什么过节?”
“dk股份有一个ฐ执行案在高院,已经申请进入执行程序了。汤惠想抢这个案子,可阎路自己有一个ฐ律师,叫刘峙山,这人你应该听说过。”
老穆点点头。仲原又说:
“对方也是一家大型企业,明明有钱,不缺少执行能力,但阎路的案子已经拖了半年,也没执行。你知道原因吗?”
“这我怎么知道?”
老穆有点莫名其妙。
仲原说: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何劲和汤惠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据说是何劲压着不让办,其中原因,我不说,你也猜得到。”
老穆恍然大悟,接着不屑一顾地说:
“汤惠一贯用这种方式抢别人生意,真是无聊得很。可是,阎路干吗要对我吹胡子瞪眼?!”
仲原表情高深莫测地说:
“这你还不明白?阎路不认识你,可刘峙山是内行。以他的资历,对圈子里的事情,恐怕和你我一样,了如指掌。如果我所料不错,刘峙山和阎路,应该是把你和汤惠视为一路了,而关键之处,就在何劲。你大可不必在意,我想,他可能只是找个机会牢骚而已。”
老穆点点头,表示同意。仲原又闭上眼睛,养了会神,然后,无限感慨地说:
“咱们的年龄是大了,这个世界ศ是年轻人的,就这一会,就累็得好像跑了二里地。”
老穆说:
“累归累็,抱怨归抱怨,可生活还得继续,关系还得维护。走,我们也该出去了,两个主ว人无声无息地窝一块,像什么话!”
于是,二人起身,重新振作了精神,再次投入到外面一片生机勃勃的热闹之中。
完全出乎朱朗意料é,他上午才向李志国案的主办检察官递交了律师会见申请,下午一点半,刚ธ一上班,就接到检察院的通知,同意他们在第二天上午会见李志国。当朱朗打电话通知老穆这个消息时,老穆显然同样很意外,原本,他们设想检察院可能会设置某种障碍,或者干脆不批准他们会见呢!毕竟,李志国的案子比较敏感,何况,目前这个案子还仅仅是在侦查阶段的早期。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朱朗就开车上路,去老穆家接他。市看守所在b市遥远的东郊,离市中心有大概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而老穆的别ี墅,却位于b市的西郊。出前,朱朗照例先给老穆打了个ฐ电话,告诉他自己到达的大概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