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随口一问,却让秦夫人浑身冷汗直冒。
殿里的气氛突然冷寂下来,安静的只听得到玉长庚翻奏折的声音。他专心致志的翻看着手里的奏章,俊美深邃的眼眸里只有那些黑色文字,仿佛已然忘记秦夫人的存在。
宫佳南曦拉紧领口,轻轻呼出一口热气。难得的安静。
“去多研一些墨汁来。”宫佳南曦大步返回军帐里,她将信封小心翼翼裁é开,平铺在桌案上。毛笔沾了墨汁,一层一层均匀刷开在羊皮上。信上的内容不过是给宫宇的障眼法,羊皮在墨汁浸泡下显现出一道道黑色痕迹。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เ,猛地站起来,下一刻๑已经快步跑出营帐。
“父君,父君!”南曦的眼泪涌出来,砸在宣门殿冰凉的地板上。
梦挽歌始终跟在队伍末端,冷眼旁观着天地间的这场厮杀。
到底是小瞧了她呢。玉长庚凝视那一抹浴血奋战的火红身影,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
梦挽歌郁闷的松开手,唇角两ä颗浅浅的梨涡又浮ด出来。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
长剑停在半空里,于贵妃吓得生生昏厥过去。
“不只是因为灵儿体虚!”宫珏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丝惊痛,“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也是父亲唯一能牵制你的砝码。父亲就已๐给灵儿服下剧毒……”
如今能站在朝堂之ใ上的,半数是宫宇的心腹。其余官员也多为自保,不得不对宫宇言听计从。一入宫便知道是什么形式,唐墨暗叹一声,眼底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微臣以为,长公主聪颖过人,又自幼长于镇国公府,得镇国公亲自授业。兵法修列通读,十八般武艺也是精通的。况且虎符是先帝御赐,器重殿下之ใ心天下人皆可共鉴。岂能因为殿下是女儿身便辜负了先帝。”
“……北周易主ว,这北周公主,倒真是可惜了呢。”
玉长庚抽回手,修长的手指隐在宽大的袖摆中。他背过身去,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里,华贵雍容的背影平添出几分落寞和凄冷。
宫佳南曦收起长剑,目光落到เ梦挽歌身上。“北周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见南曦沉默,唐墨上前一步,“事关北周国事,也是殿下的家事,殿下悲痛不便开口,唐墨自当详细说给少侠听。屋里请。”
她慌乱的试图躲开玉长庚的视线,甚至有些绝望的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玉长庚平安归来,她也正睡在重华殿的凤刻๑床榻上。第二日醒来,青国皇宫还是从前的安然景象,她依旧是宠冠六宫的秦夫人。
可如今下巴๒传来的温热触感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秦夫人望着玉长庚那双近在眼前的幽暗眼眸,心下的绝望和恐慌几乎要将她吞噬干净。
狭长的眼睛里冷漠更甚,玉长庚一手拭去秦夫人眼角的泪水,似邪ิ似怜的俊美笑颜里只有冰凉。他凑近秦夫人的耳畔ึ,低沉的喃语更像是怕惊醒梦里熟睡的人。可那一句话却也如同千斤ภ巨石,秦夫人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前朝不是不能没有你父亲,后宫自然也可以没有秦夫人。”
静心殿里的光线幽暗依旧,却也足够秦夫人看清楚玉长庚的绝情模样。珍珠穿成的珠帘反射着柔和的光晕,漆红的圆桌,烙着滚金纹落的贵妃榻,她曾在这座宫殿里日夜忧心着她的君王,却换得如此下场。
“今天你说的话,孤记着。可今后,孤永远不想听到เ这样的话,在你口中说出来。”
他修长的指抚上秦夫人柔软娇艳的唇,带着几分怜惜和悲悯。
秦夫人第一次意识到,即便当年没有父亲鼎力相助,玉长庚也能手刃摄政王,夺回王位。他是天生的王者,任谁也不能遮掩其华贵锋芒。而父亲这些年受尽恩宠,只因为玉长庚念及他一片忠诚。
偌大个青国,繁芜沉锁的朝政和平静无风的青国后宫。这里没有谁都可,就是不能ม没有玉长庚。
秦夫人阖上双眸,一行滚烫的泪划过双颊。
天空里渐渐能看到蓝色的影,淡红色的光晕渲染着东方的天际。明明已๐是破晓时分,可秦夫人只觉自己้身处绵延万里的黑暗中ณ,见不到半分光亮。
再过一刻钟,便到宫人们起身伺候主子的时候。若一清早ຉ秦夫人失魂落魄出了静心殿,被宫人们看了去,不定又传出什么话来。
玉长庚几步踱到床榻前,金黄色的锦帐上绣着深青色双龙戏珠的纹路,一层一层,厚重遮掩住温暖的床褥。他掀开锦帐,指上宝石戒指愈璀璨。
“青莲。”
一声唤,青莲推了殿门缓步走进来。他似乎看不到还跪在地上的秦夫人,恭敬的朝玉长庚拜下去。
“好生扶夫人回去。”
得了吩咐,青莲站起来走到秦夫人身旁。青色的宫人袖摆刻意遮住手,他弯下腰,等着秦夫人谢恩。
残容欲窥唤归处,凤鸾伊始谢君恩。
即使再过多少年,秦夫人依旧能清楚记得初见玉长庚的模样。羽冠华裳,举手投足之间,惊为天人。她亦知晓,这一生都无法成为玉长庚心头挚爱。只是能ม这样陪着他,便已是最大的福气。再不敢奢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