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走着,望不见一所烟火人家,但有时,却可以听见铃声远远地摇曳过来,等到峰折路转的时候,驮着洋线子洋油之ใ类的马队,便汗流气喘地一匹匹现出,又带着铃声响到远山去。这时就会使独个儿走着的旅人,感到空山的寂寞和旅味的怆凉了。
我想,不论谁到这里大概都要这么เ欢快地叫一声吧。走到เ竹篱笆的门前,也许你会碰见一两个克钦๔人的,那腰上挂着的长刀,那嚼着槟榔的血红嘴唇,那带着野性不驯的眸子,准会使你大吃一惊,然而,你马上就不心跳了,因为像你一样面孔的主人,已๐经立在边缘不大齐整的茅檐下面,对你打着招呼,现出微笑。如果主ว人更懂事一点,就会说:“他们是下山来卖柴的。”那ว便使你更加宁静,而且高兴地转身去细看:克钦人正现着短衣包帕的矫健姿ู影,慢慢爬上山坡,没入夜影深深的林莽里去。
忽又自笑:“夏日可畏ั,冬日可爱,”以及“团扇弃捐,”乃古之名言,夫人皆知,又何足吃惊?于是我的理智屈服了。但是我的感觉仍不屈服,觉得当此炎凉递变的交代期上,自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足以使我吃惊。这仿佛是太阳已๐经落山而天还没有全黑的傍晚时光:我们还可以感到昼,同时已๐可以感到夜。又好比一脚已๐跨上船而一脚尚在岸上的登舟时光;我们还可以感到เ陆,同时已可以感到水。我们在夜里固皆知道有昼,在船上固皆知道有陆,但只是“知道”而已๐,不是“实感”。我久被初冬的日光笼罩在南窗下,身上出汗来,渐渐润湿了衬衣。当此之时,浴日的“实感”与挥扇的“实感”在我身中混成一气,这不是可吃惊的经验么เ?
人生也有冬夏。童年如夏,成年如冬;或少壮如夏,老大如冬。在人生的冬夏,自然也常教人的感觉变叛,其命令也有这般严重,又这般滑稽。
岸上的房屋是一排黑的轮廓。
一条趸船在四五丈以外的地点。模糊的电灯,平时令人不快的,在这时候,在这条趸船上,反而,不仅是悦目,简直是美了。在它的光围下面,聚集着有一些人形的轮廓。不过,并听不见人声,像这条划子上这样。
忽然间,在前面江心里,有一些黝黯的帆船顺流而下。没有声音,像一些巨大的鸟。
一个商埠旁边的清晨。
太阳升上了有二十度;覆碗的月亮与地平线还有四十。度的距离。几大片鳞云粘在浅碧的天空里;看来,云好像是在太阳的后面,并且远了不少。
山岭披着古铜色的衣,褶痕是大有画意的。
水汽腾上有两ä尺多高。有几只肥大的鸥鸟,它们,在阳光之内,暂时的闪白。
月亮是在左舷的这边。
水汽腾上有一尺多高;在这边,它是时隐时显的。在船影之内,它简直是看不见了。
颜色十分清润的,是远洲上的列树,水平线上的帆船。
江水由船边的黄到中心的铁ກ青到岸边的银灰色。有几只小轮在喷吐着煤烟:在烟囱的端际,它是黑色;在船影里,淡青,米色,苍白;在斜ฒ映着的阳光里,棕黄。
清晨时候的江行是色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