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当然要第一个来啊,”丽萍狡黠地笑了笑,凑近江映霓的脖ๆ颈打量:“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被种草莓。鬼才信你和古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江映霓催促道:“快坐下来化妆,等会人就多了。”
“吃烧烤啊。”江映霓说:“他们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才收摊,还早得很。反正烧烤那ว条街离这里也不远。”
“去我家。”
天|浴ภ,天欲。
“谁啊?”江映霓拖长了调子懒懒散散地问。
简佳宇摸着头顶讪笑道:“好嘞,我马上就下车。姐,您来练。”
简佳宇刚刚ธ被江映霓吼了一嗓子,敢怒不敢言,惹不起江映霓又看不惯她,只能憋一肚子窝囊气,在心里骂了她好几遍“婊|子养的”来解气。他下车后觉得旁边那几个学员都在看他笑话,于是灰溜溜地摸了根烟点燃,抽着烟走到เ自动挡训练区勾搭漂亮妹妹陆文婷。
“冇走神。”江映霓同样用江城方แ言回应他。
“好,来练习一下。”夏教练下车,换江映霓坐到驾驶座。他一看到江映霓的细跟凉鞋就叨唠:“明天别穿这种鞋子来练车,最好换一双运动鞋。”
男ç生立即照做,继续静默一分钟后,突然认认真真地看着江映霓问:“我们以前应该是小学同学吧?”
郑梓杉?江映霓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别说小学同学,她连那些初中同学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记得名字也不记得那些同学的长相。她对那ว些人漠不关心。
“这两种有什么เ区别ี?”江映霓问。
男人终于伸着懒腰坐起来,打量一眼这个妆容浓艳的短发女孩:“成年了没?报名把身份证拿来。”
“年终冲业绩,真累啊。”璐璐摩挲着自己刚做的指甲,晃了晃那ว饱经风霜的五指向江映霓炫耀:“四十块钱做的,好看吧?”
“我以为你们已๐经不在乎这个ฐ了。”江映霓娴熟地给璐璐粘上纤长的假睫毛,再刷一层睫毛膏固定,又说:“不过完事了认真洗澡也对,不容易得病。”
江映霓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两包巴西烤肉味方แ便面,仰着头问:“都给我吗?那ว你吃什么啊?”
“少废话。”江映珍屈指重重弹了一下江映霓的额头:“我现在要打个电话,你安静吃东西,别吵我。”
江映霓点头,默默撕开方便面的塑料包装袋,站在副食店门前的屋檐下大口啃着方便面。有条流浪狗在这老巷子里路过,流浪狗凑到江映霓脚边拱了一下,江映霓心里害怕,但没敢做声。江映珍恶狠狠朝流浪狗骂“滚”,流浪狗立刻๑晃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江映珍在给韩奇光打电话。她冷冷地说:“过来给我送八百块钱,我做流产的钱不够。不送来的话,我现在就去学校举报你,再去法院告你强|奸。”
韩奇光在电话那ว头说了什么,江映霓没能偷听到,她只看到姐姐愤然挂了电话。
“盯着我看什么看,低着头赶紧吃你的面!”江映珍吼了妹妹一句,看到妹妹委屈得快要哭的表情,忽然又有点不忍。她埋怨着说:“叫你在家待着写作业,非要陪我出来打胎!跟屁虫啊你!”
别的小朋友在八岁的年龄,大概还没弄清楚怀孕到底是个什么เ事儿,还没搞懂自己้是怎么เ从妈妈肚子里变出来的。但是江映霓在八岁时不仅懂了什么是怀孕,还懂了什么是堕胎——妈妈不想要的孩子,就让医生把它用医疗器械“剁”掉。这是姐姐告诉她的。姐姐还说过,堕胎是件危险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要陪着姐姐去诊所。
在那ว两包方便面被江映霓吃得连渣都不剩时,韩奇光赶来付手术费了。这是江映霓第一次见到姐姐口中说的“男朋友”:姐姐的男朋友长得不高,偏胖,额头还有两颗青春痘。他穿得倒是很体面,比他这张脸要体面太多。
——所谓“男朋友”,不过是江映珍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韩奇光当初ม强|奸了她,给了她钱,又甜言蜜语地表白哄她,让江映珍产生了错觉,以为ฦ韩奇光真的喜欢她。于是深患抑郁๗的少女情窦初开,在一次次和韩奇光偷尝禁果后逐渐沦陷。她理所当然地和韩奇光上|床,找韩奇光要钱,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以“相爱”为名并开罪。直到后来,江映珍发现韩奇光还有很多女孩,而她,只是其中最漂亮最贫穷的那一个。
“不是前几天才给过你钱么?”
这是韩奇光走来对江映珍说的第一句话。用极其不耐烦、极其轻蔑的语气。
“那ว些钱我得攒着。”江映珍说:“你痛快点再给我几百块吧,反正你也不差ๆ这么点钱。早点做流产,对你和我都有好处。”
“我确实不差钱,”韩奇光冷笑:“我不差钱就该给你当提款机?你找我要多少次钱了,自己้好好想想。”
“不给钱,那就等着我大着肚子在学校里晃吧。让校长、教导主ว任和那群同学都来看看,是谁把我肚子搞大了。”江映珍勾起唇角,面容冷媚,语意决绝:“反正我是不想要脸了。有本事你也不要脸啊——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没有脸。即使私下搞了这么เ多女人,还要装成品行良好的学生代表。”
“我看你是越来越欠调教了。”韩奇光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红钞ๆ票,轻蔑地拍在江映珍脸上:“婊|子。”
江映珍缓缓捏紧了这几张钞票,咬牙切齿骂道:“你是婊|子养的。”
“啪”的一声。韩奇光这巴๒掌扇得很用力,江映珍的脸颊瞬间红肿。
“你不准打我姐姐!”江映霓愤怒地推开韩奇光。可是她在韩奇光面前就像个ฐ小矮人,即使她发怒时也是儿童奶声奶气的语调,毫无攻击性。
韩奇光挑眉看江映霓,像拎一只猫似的把她轻松拎起来:“你就是这个婊|子的妹妹?和她长得真像啊,以后出去卖肉,争取比你姐姐一晚上多赚几百块钱。”
话音刚ธ落,江映霓就被韩奇光摔在地上。这条老巷子里很脏ู,路面尘泥扑朔,还有玻璃碎渣——小诊所有扇窗户碎了,玻璃片纷纷掉落在地也没人管。江映霓扑倒在地上时,一块玻璃片锋利地划开了手掌心,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
“你他妈的打小孩,有病啊?!”江映珍抓着韩奇光的胳ฑ膊,猛地咬下去。
“婊|子,”韩奇光一脚蹬在江映珍的小腹上:“打什么胎,干脆ะ让我踢流产算了!”
江映珍痛的面色惨白:“你干脆把我打死在这条街啊!你爸妈不是很能耐么?就算你杀人了,也不会被怎么样吧?”
“滚,赶紧ู滚去做人流。”韩奇光指着她说:“这个ฐ月都不会再给你钱了。”
他们打闹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小诊所护士的好奇心,小护士专门走到诊所门口看好戏。等韩奇光扬长而去了,小护士才清了清嗓子说:“哎,过来做手术吧,老板娘说只收七百块钱,看你可怜,给你便宜一百。”
江映珍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妹妹,捏着那ว只被玻璃划伤的小手看了看,朝小护士问:“七百块钱做手术,再免费给她处理一下伤口,行吗?”
小护士扁了扁嘴说“行吧”,然后转身走回了诊所,大概是在腹诽江映珍爱占便宜。
交完钱,江映珍很快就进了那ว间手术室。江映霓站在走廊里等待,盯着自己掌心缠绕的白纱出神。她看到做完手术的女孩从隔壁手术室走出来,眼泪掉个不停。还看到这个女孩的男朋友极尽讨好地道歉。
她知道,姐姐肯定不会因为手术而哭。
时间仿佛凝固,一分一秒极其漫长,走廊里越来越多女人来来往往,她们身上捎挟着难闻的血腥味。她们都是被踩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女人,否则,也不会来这种不正规的诊所做人流,拿性命开玩笑。
江映霓默默向神明祈่祷,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姐姐的手术平安。
等了许久ื才见江映珍虚弱地走出手术室,脸上无悲无喜,淡漠得像被剥夺了七情六欲。江映霓连忙过去扶她。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家。离开这座城市。”江映珍一字一句地发誓。
“我和你一起离开。”江映霓说。
“你?”江映珍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离开?爸妈打骂你,我不也打骂你么?”
“我想看你化妆,跟着你学化妆。”江映霓垂下眸子,说话时带着幼龄女孩独有的羞怯感:“我不喜欢爸爸妈妈,但我喜欢你,所以要跟着你。”
江映珍沉默了半晌,嘲讽地说:“他们确实不值得你喜欢。一个酒鬼,一个小偷,都不是什么เ好东西。”
她们的父亲是个农村来的务工ื人员,在工厂里做事赚不到多少钱,还全拿去喝酒买醉了。而她们的母亲…是个职业小偷。不论是超市里的商品,还是路人口袋里的钱包,全都是她们母亲偷盗的目标。
家里每天都充斥着打骂和火药味,男人打女人和孩子,女人打男人和孩子,大孩子欺负小孩子……总有人活在食物链最压抑的底端受气。
“等我攒够钱了,就带你一起逃走。”江映珍向妹妹承诺:“我们逃到เ北方,逃到最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我们逃到เ北方,再也不回来。
这句话,江映霓一直记在心里,可是再也没有人能ม带她逃离深渊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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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枕边震动不断,把江映霓从悚人的噩梦中解救出来。她揉了揉潮湿的双眼,继而胡乱滑开了手机屏幕的接听键:“喂?哪位?”
“过来学车。”明明是主动给她打电话,他却惜字如金。
“你等等,我还没睡醒……”
江映霓接电话时发音含糊,语气迷茫,还明显带着哭腔。短短几个字,被她念得委屈至极,柔软到เ不可思议。
古城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算了,你再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