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蓝夙渊不在，门外还有不少鲛人呢，就凭他们俩的武力值——杨深上下看了看金少年的细胳膊细腿——想跟这些海中霸主打简直是异想天开吧。
说完不等少年反驳，又敛了笑意，轻声道：“我暂时还不能走。”
他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这种样子落在覆在他身上的人眼里，实在是要多蠢有多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深只觉得脑海中轰然炸响了一整片烟花，闹腾得他无暇思考。
鲛皇近身卫队中的一员，能力出众的暗杀者岚音，如果她愿意，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可能都会被无声无息地解决，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又等了这么久，对于鲛皇蓝夙渊的怠慢本来就心中不快，但还抱有一点些微的侥幸觉得也许鲛人们是想把一切准备得更隆重一点。
此时他只要听话地向旁边转身，然后不顾一切拼了命地跑的话，就有可能得到เ梦寐以求的真正的自由á——不过几率不大，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并没有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完，奥斯顿总统已经一挥手，守卫队一拥而上，人潮瞬间就把杨深和亚德里两个小小的目标淹没。
毫无准备的男人瞬间一头栽了下去，那人用的力气极大，杨深的半边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全身骨骼一阵激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随后听到身前有个男人的声音愤怒而轻蔑地说：“废物。”
撂下一声冷笑，那个声音的主人终于大踏步地离开了，只剩下杨深歪倒在那里，有点茫然。
听到声音，蓝夙渊这才像刚意识到เ自己的寝殿里如今还有别ี人存在似的，顿时收回了目光，侧头往杨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桌上那些明显并没有动过的菜上。
“送过来的菜怎么เ没吃，不合胃口？”没有回答杨深的问题，他迅收拢了脸上刚才那种表情，沉声问对面的人。
摇摇头，杨深笑了笑，“不是不合胃口，下午……见了一下我的朋友们，就没有来得及吃。”
蓝夙渊点点头，没有多做计较，倒是杨深补了一句，“您用过饭了吗？”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杨深一眼，“没有。”
“那不如一起？”
年轻的王者看了看表情相当真诚的男人一眼，真是毫无破绽，竟然能这么เ大方自然地请他吃剩ທ菜？
……尽管那些食物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有点莫名其妙地，蓝夙渊最后却还是走到桌边，长尾卷着椅子坐了下来。
两ä人相对而坐，默然无声地拿起各自的餐具开始分食那几碟剩菜，所谓的“海底风情餐”倒也不唬人，尽管晾在桌上放到现在，至少对杨深而言入口的感觉还是相当美妙。
毕竟在这深海ร有各式各样奇妙的物种可以用来做食材，成品自然更是千奇百怪。
相对的，如今的地球上陆地稀少，陆生动植物的品种数量早已锐减到屈指可数，往昔繁华再不复现。
“杨深。”就在杨深感概的时候，忽然听到เ自己的名字灌入耳中，抬头就撞上了蓝夙渊那双好像能吸人魂魄的眼睛，只能下意识地回答：“啊？”
蓝夙渊与其说是在对杨深说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一点，他不知为什么เ说：“人类这么脆弱，几乎ๆ一碰就坏，在过去的那ว么多年里，你们是怎么เ以绝对的姿态站在这个ฐ星球食物链的最顶端的？”
他口中脆弱得几乎ๆ一碰就坏的人类杨深闻言怔了一下，不知道这位鲛ຑ皇今天是怎么เ突奇想问到这种问题。
说实在的，人类文明最繁盛的年代，他也没有经历过，他生来就是奴隶，哪怕是那些生来就是乌托邦ะ的自由人的，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เ回答这个ฐ问题吧。
毕竟连记载那些辉煌ä的史册都早ຉ已湮没在末日洪水之中ณ，留下来的，只有人类记忆里，不断口耳相传又不断零落遗失的古老传说，遥远得如同神话一样只能仰望。
不过哪怕只剩下了传说，也许所有现在被压抑着的人们，都曾经渴望过他们辉煌ä的过去。
“他们很聪明。”杨深低声道。
“嗯？”
“您问我为什么เ人类那么เ脆弱却可以成为食物链的顶ะ端，别人的理由我不太清楚，只是我想，大概ฐ是因为他们会思考、有渴望。”
思考让他们不断地提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渴望让他们不断地创造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于是展、于是征服、于是有着谁都阻挡不了的脚步，飞展、一往无前。
“如此而已？”蓝ณ夙渊听了杨深的回答，扯了扯嘴角，这回轮到杨深诧异，虽然这个答案只是他自己的理解，但蓝夙渊好像并不赞同。
见杨深那ว双翠绿色的眸子里显而易见的疑ທ惑，蓝夙渊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头，“那么现在的人类也会思考，也有渴望，为什么却无法再次占有这颗星球——别这么看着我，杨深，给予人类最致命打击的，并非鲛人一族。”
他只略略动了几筷子，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继续说：“我族也并非这天下的所有者，面对很多事情，一样无能为力。”
杨深总觉得蓝夙渊似乎话里有话，却又一时猜不透他说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เ，但很显然，大概与之ใ前令他愤怒且忧虑的事情有关。
蓝夙渊游到杨深身边，抬了抬他的脸，“你知道无力的感觉么？”说完又像想到了什么เ，自己扯了扯嘴角，“倒是我多问了，你被强迫嫁过来的时候，一定很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ฦ力。”
沉默。
一个是本就没打算得到เ回答，一个ฐ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的是喜怒无常，杨深想，鲛皇大人的心情比深海风暴的踪影更加神秘莫测，还有……别看高高在上的时候像个ฐ严肃寡言的人，其实他话还是挺多的。
看情况，显然他是不打算再吃这什么风情餐了，杨深自然也不可能当着蓝夙渊的面继续大吃特吃，于是就站起身来，习惯成自然地随手去收拾桌上的盘盏，动作之娴熟ງ让蓝夙渊都给了他一个ฐ目光。
“我摸过你的手。”他猛地来了一句，杨深差点咳嗽ณ起来，这人怎么能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全然没有注意杨深古怪的眼神的蓝ณ夙渊依然故我，“虽然你很没用，但十指皮肤光滑、掌心柔软，不像是会这么熟练地做粗活的人。”
向九天诸神誓，如果不加最后一句的话，杨深会以为蓝夙渊在陈述调戏他之后的感想。
而现在呢？
还是有点怪怪的。
再放下东西大概会更奇怪，杨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都收拾了让门外的鲛ຑ人拿走，顺便也把蓝夙渊送的那些让他玩的珍珠宝石放进柜里。
他估摸着这些东西在陆地上虽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但在这遍地异宝的深海大概ฐ就跟路边的石块也没多大差ๆ别，最多就是好看一点的石块，所以也没打算藏得多严å实。
倒是脖子上的鲛珠项链，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片刻都不能离身。
人类在这么高的水压下生活，若是没有鲛ຑ珠护身，恐怕不等窒息淹死，就直接被压成肉泥了。
蓝夙渊说得没错，人类的真的太脆ะ弱，尤其在这种地方。
他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之前那ว群人类来时，那个对他充满敌意的男ç人的警告，还有那ว个故事，心底不由得一沉。
鲛人……天性凶残若此，面对挚爱亦能抵抗不住鲜血的吸引失去理智，如同只为杀戮存在的种族，和平对他们而言，简直像是奢望。
昨晚鲛皇竟还说他不喜欢杀人——也许是不喜欢杀人，但控制不住要杀人？
按说这样惨烈的前车之鉴确实能够给予他足够的示警，但杨深隐隐觉得不怎么可信，难道真如他们和谢尔所说的，自己被鲛ຑ皇的色相冲昏了头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不、不，他太了解自己้了，一定不是这个ฐ原因，一定有哪里的逻辑出了问题，他的潜意识感觉到了那ว个破绽，但他现在还没能把它捕捉出来。
蓝夙渊就在一边，不置可否地看着杨深没有回答他，只是忙忙碌碌转来转去地收拾完了盘碗顺便又收拾了屋子，期间动作之流畅自然完全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因此他看上去正在顺便思考一些别的问题。
虽然确实是想看看人类到เ底要做些什么เ才把这个ฐ明显的赝品留在这里，但他现这个小赝品倒也不是那么เ令人生厌。
还算聪明，但没有心机深沉的感觉，有时候还有点呆；看向鲛人的眼神没有一般人类那么满怀怨恨苦大仇深，当然也不谄媚，但坚定得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慌乱ກ。
还有他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角的余光看到从身前晃开的杨深头上好像有什么颜色怪异的东西，蓝夙渊哗啦一声游近，抬头就往他头上摸去。
杨深还沉浸ฤ在自己的思考里，一个没察觉就感觉什么东西被从他头上拿走，到这时他才记起，自己的头顶好像还一直趴着一只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