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微微一愣,向床榻上的血迹看了一眼,心虚地低下头去,却仍嘴硬回道:“这位姑娘着实莽撞,于医者而言,诊脉乃是一等一的大事,你连少夫人的脉象都未诊查,怎能就此妄下结论呢?”
说到此处,她猛然转头,对着床边簌簌抖的仆妇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快些招认么เ?!”
仵作见了也不免有些心软,在旁边低声劝慰了几句,一直等着春晓哭声渐止,才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正色说道:“既然姑娘已经确认此人便是你的叔父,那就请姑娘设法将尸身运走吧,逝者返乡、入土为安方是正理。”
春晓听得一头雾水,依言按了手印,正要问个究竟,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位商铺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强壮精干的帮工走了进来。
船家听了为难答道:“姑娘,咱们今日本就出得迟了,若再耽搁,只怕晚间到不了那ว万阳县。我们倒不打紧,横竖要看着船只,又是在船上睡惯了的,但你们姐弟到เ时可去何处借宿呢?不瞒您说,我还从未遇到过孤身租船出行的女子,您若是男子,在舱里凑合一宿也就罢了……”
春晓取了一些清水回到舱里,小心喂弟弟喝下,但随着船身一个颠簸,春华又将水尽数吐了出来,接着又是干呕又是咳嗽ณ,看起来颇为难过。
李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临ภ时起意,不仅放你一人在此,而且无法依照约定帮你保管银钱,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李婶迟疑半晌,缓缓点头:“好吧。春晓,如今你叔父出门在外,我又有些时日不能陪着你,你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莫要贪图口舌之快,躲那ว杨氏远一些……”她随即想起什么,将一枚黄铜钥匙交到春晓手上:“这是我家大门的钥匙,我不在时,你若得空编筐,开门进来便是……”
袁瑞隆心中感动,接过药包,不禁双手轻颤,连声叹道:“春晓,真是劳烦你了……叔父不在家的这些时日,你千万自己保重,好好照ั顾春华……”
春晓刚走到เ自家院落门口,春华就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只见他满身尘土,嘴角还有些刺目的血丝。
有些灯下系着灯谜,春华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看,倒也猜对了不少。
所谓浊世佳公子,大概ฐ就是指的他这一类人吧,看他的神情,显然认为自己方才的言行太过僭越了……春晓正觉懊恼,春华忽然欢叫一声,拉着她就向前奔去:“姐姐你看,是梅花灯!”
她随即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你看我,又说这些做什么เ……春晓,被褥我都给你换洗过,这枕头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确实古旧了些,你先将就着用吧。”
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旁那ว些长出很多的竹篾,准备在竹筐上也做些花样。
李婶听了掩口笑道:“我倒是想给你多算些,只是就凭我这座破宅子和这把老骨头,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啊。别乱猜了,告诉你吧,你那荷花竹篓每只都卖到了十文,还有人专门回来订了货呢。”
春晓听了,忍不住哽咽起来:“李婶……我,我真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摆好碗筷,盛上米粥,袁瑞隆也回到เ了家中,同样喜上眉梢、满面春风。
回到เ房间,春华拉住姐姐,神神秘秘地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纸包:“姐姐,这是点心铺老板偷偷送给我的,他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ฐ。”
她拉起弟弟,将他安置在床上:“时候不早了,该睡觉啦。对了,你方才为ฦ何不点灯?”
春华摸摸肚子,憨憨à地回答:“好啊……姐姐,我想吃那ว个香酥饼……”
春晓转过身去,只见一位中年妇人正惊喜地望着自己,她肩上背着一只蓝布包袱,满面风尘。
总算等到เ对方自报家门,春晓感激地笑笑:“多谢李婶挂心,春晓福薄,不求富贵,惟愿平安,能将弟弟春华抚养成人,春晓也就知足了。”
正捏着玉簪思忖,忽听院门轻响,随即传来一个ฐ浑厚的男声:“袁老板!袁老板在家吗?”
双方寒暄了几句,家丁不再说话,倒是那名仆妇站了起来:“袁老板,我们这次上门,是奉了三夫人之ใ命,来跟您家小姐赔个不是的。”
杨氏一时语塞,随即拉下脸骂道:“你还穿着这喜服做什么,就算你盼成望夫石,如今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丢人现眼,还不快换衣服去!”一旁的袁瑞隆重重地跺了跺脚:“好啦,都少说两ä句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总该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
田à锦华刻意走得很慢,有袁春华在前面带路,她很顺ิ利地就来到了袁春晓姐弟居住的屋子。他们二人住的是偏房中最小的一间,进屋之后,她不禁又是一愣,房里的陈设极为简陋,除了一张通铺,只有一张木桌,两ä把木椅,仅从桌上摆放的一面小小的菱花镜和星点脂粉痕迹,才能ม看出房间的主人是名女子。
坐在姐姐身旁了一会儿呆,春华埋头吃下几块牛肉和半个馒头,自己้漱了口、洗了脸,熄灭了灯火,在床尾寻了个角落,蜷缩着身子躺了下来。
夜色渐渐深沉,春晓姐弟都睡熟之后,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打开,一个人影一闪,悄无声息地跳将进来。
那人径直走到เ床前,月光从半开的窗子里照入,刚好映在春晓因醉酒而平添娇艳的脸上。她睡得极不老实,伸出一截皓腕和一只玉足,领口处也将开未开,露出雪白颈项ำ和半段优美锁骨。
来人连忙移开视线,脸上已经狠狠地烧了起来,良久,他轻叹一声,为春晓姐弟将被子严实盖好,又原路返回,身形一晃,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