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随云忙避席而出,顿首行礼。
酒宴吃了一半,墨钦兴起,把宴席挪到เ御花园。
步随云靠近他,用指尖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怜惜地道:“阿宁,你成日间见的都是人心算计,所以你忘了信任的感觉。”
他不再说话,一段一段地吹曲。那ว些曲子都带著淡淡的愁绪。
忽听墨钦叹道:“下手也太狠了些。”
秋宁侧过头,与墨钦脸对脸。
宫里那麽多双眼睛盯著他,岂会放过他整夜未归逛青楼这种事?只怕有一场暴风雨正等待自己。
他们刚行至宣德门前,留在妙音阁的小太监阿宝飞窜出来,拉住秋宁的衣袖,急道:“师傅师傅,不好了!”
“这也值得如此费神?你弹琴自然是最好的。”墨钦๔随意道。
秋宁轻声道:“奴才是不想。在奴才心中,琴为心声,弹琴如谈心,自然是要弹给心灵相通的人听。以前为形势所迫,奴才不得不弹琴娱人,如今能自己้做主,自然只想为陛下弹琴。”说完,他仰起头,双眸如春水盈波,脉脉含情。
苏忠替他按揉头部,担忧地劝道:“这几天暂时不要行针ฤ了。”
药师国与世隔绝数年,国人早不知刀兵为何物,被齐王轻易攻占。土司及其家人均在战斗中被杀,土司长子水邱宁在他们这些侍卫拼死保护下得以逃脱。谁知道水邱宁在逃亡的路上与众人失散,一年之後才打听到他已๐流落废帝後宫,沦为废帝的阉人男宠。
丽嫔恼她失态,悄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秀嫔低声呐呐道:“姐姐看到了吗?他生了一双紫眸。”
忧伤的歌声在夜色中飘荡,犹如残花落地,撒一地惘然。
怀良祠里的呓语哭泣停住了,变成一片深沈的静默。
常贵悄悄赞叹道:“秋公公啊,是他太了解皇上还是他的手段太好……厉害!”
小万子不解道:“他有什麽手段,不就是弹琴唱曲?”
常贵弹了他一个爆栗,“笨!你不知道皇上最吃这一套吗?今晚皇上一定是留แ宿妙音阁,等酒一醒,见秋公公被打了,说不定还会有赏赐,圣宠更不用说了。宫里哪位娘娘能像他这般拢住皇上的心?”
小万子揉著额头道:“哦!难怪皇上那ว麽喜欢他。不过,他那些手段,我们也学不来啊。”
常贵深以为然道:“嗯。我们还是安心当好差是正经。”
秋宁唱累了,倚在柳树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忽然身子一轻,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墨钦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神智倒是清醒了不少。
“钦郎……”
墨钦๔低下头看著他,道:“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受凉了怎麽办?”
秋宁贴在他胸ถ前轻声道:“我想陪钦郎。”
墨钦抱他的手紧了紧,“又犯傻。”
回到妙音阁时,刘ถ御医早已坐在屋里。大概ฐ是墨钦想起自己打了秋宁,把他叫来给秋宁看伤。
墨钦盯著秋宁胸前一片青紫,眉头紧攒,神色变换不定。等刘ถ御医退下後,亲自给秋宁擦药。
秋宁按住他的手,道:“我自己้来。”
墨钦不说话,抽出手固执地继续擦药。
两人沈默了一会儿,秋宁小声道:“我从来没有希望忠勇侯死。他那ว般人才,我只有敬仰,不敢有别ี的心思。”
墨钦๔脸色沈郁๗,显然不想提木良,淡淡道:“朕喝多了些,你不要多想。”
擦完药,秋宁服侍墨钦洗漱好,和他一起躺到床上。
秋宁靠在墨钦肩上,轻抚他的脸颊๐,郁郁道:“钦郎,媚儿但愿能替你分担一分心事,也是好的。”
墨钦闭著眼,搂了搂他的肩,只道:“睡吧。明天还要忙。”
他听到秋宁轻叹一声,像小动物般缩在他胸口,乖乖不动了。
天圣节那天,皇城中ณ张灯结彩,各处亭台楼阁乃至花卉树木都精心装饰,端的是玉宫梵宇锦绣宫阙,尽显皇家非凡气势。
墨钦登基以来,勤俭治国,往日帝後生辰不过是在後宫摆家宴庆贺而已。今年如此排场,也是想显示ิ一下国家的富足强盛。宫人们多年未见这般热闹景象,又得了多於往年的赏赐,个个脸上挂著喜悦的笑容。让肃穆的皇城也变得欢乐起来。
帝ຓ後率文武百官祭天,接受各国使节朝贺。之後在太平湖的邀月阁大宴群臣。
邀月阁三面临水,花木环绕。夜幕降临後,更是湖光灯影,丝竹盈耳,恍若人间仙境。
秋宁穿上那套不男不女的衣服,施ๅ施然踏月而来,衣袂荡起的光晕好似怒放的花朵,将他包围其中。飘渺如星河间的流云,明丽如暗夜里的优昙。
他悠悠穿过无数惊叹、赞赏、鄙夷、嫉妒的目光,踏上搭在水中的琴台。
步随云同样一身白衣,悠然而立。见到เ秋宁时,他眸光一亮,随即皱了皱眉头。他似乎不喜欢秋宁这身打扮。
秋宁心里稍稍好过一点儿。──也许,自己้,在他眼中,还是有些不同吧。
在杯盏交错之ใ中,《江山赋》的调子徐徐响起,琴台下的彩衣宫女翩翩起舞。
悠扬的曲调,在秋宁的指尖和步随云唇边流泻而出,错落的灯光似乎都黯淡下去,月色中只余一泓清水忽明忽昧。
虽然之前演练过多次,还是没想到两人的配合如此默契。
秋宁不由侧头看了步随云一眼。
他的眼,异常明亮,幽幽含情,满是溺死人的温柔。秋宁竟生出世上原只有他们俩人的错觉
音乐盖过了满场的喧声,陆震停住了手中的酒杯。死死地盯著弹琴的秋宁!
高台上专注在琴曲之中的身影,飘逸得像是随时要御风而去。
曾经在胯下承欢的少年,如今相隔如此遥远,他连再一次牵起他的手都已๐经不可能。
或许穷尽他此生的时间,也只能这样隔著重重的人影,远远地看著他。
陆震被这样的心绪击溃,手中ณ的酒杯砰然落地,摔了个粉碎。
“陆将军?”旁边的大臣惊奇地看向他。
陆震醒过神来,擦了擦手,道:“陆某喝多了些。”
大臣了然点头,挤挤眼睛笑道:“秋媚音果然是尤物。可惜是阉人,要是女子的话,呵呵……”他以为陆震是为秋宁的美色所惑,失了仪态。
陆震扶著额角站起来道:“陆某出去走走散一下酒气。”
曲毕,步、秋二人向帝ຓ後行过礼,秋宁独自离开邀月阁去换掉这身让他不舒服的衣服。
花荫中ณ忽然闪出一人挡住他的去路。
秋宁看清是陆震,淡漠地道:“陆将军有何事?”
陆震沈著脸上前一步,阴测测地道:“秋公公?还是该叫水邱公公?”
秋宁并不躲闪,淡淡道:“陆将军喝多了吧?”
陆震伸手把他扯进怀里,捏住他的下巴道:“你少装傻!信不信我揭了你的身份,和你干的那些勾当?”